正文 春云暖 — 第66节

“小祖宗,你的东西谁敢有一点儿不精心?”姜暖都替厨娘觉得冤枉,“求求你快吃吧,一会儿就太凉了。”

宗天保还想逗姜暖,可又怕她着急,只得乖乖张开嘴。

看着她把粥递过来,白嫩嫩的小手,指甲都粉莹莹的,透着可爱。

宗天保之前对姜暖的喜欢,更多是对她的为人和性情。

他不喜欢太文静的女子,更讨厌那些矫揉造作,娇娇滴滴的大小姐。

就像他不喜欢牡丹和丽菊,只爱那自生自长的野花,开得泼天泼地,自自在在,大大方方。

可如今离得近了,他却总忍不住偷看人家,越看越觉得姜暖好看,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睛,好看得让他心里直痒痒。

有人送来了几盆花,屋里的丫鬟出去接着,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宗天保小声向姜暖说道:“阿暖,我跟你说件事。”

姜暖听他这么叫自己,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垂着眼问道:“吃粥就吃粥嘛,为什么总要说事情?”

宗天保笑嘻嘻的,说道:“我昏迷的时候也能听见你同我说话,可就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心里头可着急。”

“你以后千万不要那么莽撞了,这一次是你们宗家祖上积德,才让你捡了一条命回来。”姜暖想起这事心有余悸,忍不住向他说道,“你都不知道,这些天里伯父,伯母还有两位姐姐受了多大的煎熬。”

“我能醒过来,也不光是祖上积德。”宗天保小声嘀咕道。

“那还有什么?你命大么?”姜暖喂了他一口粥说,“好好吃饭,快把身体养好。”

“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宗天保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你……”姜暖的脸腾地红了,这么露骨的话,她可听不得。

姜暖站起身就要走,却被宗天保一把拉住了手。

“阿暖,你莫要生气,听我说。”宗天保的语气里满是哀求,“有些话我不说出来,只怕就要憋死了。”

“你……你快把手放开!”姜暖急得直跺脚,却是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用力挣脱。

下人们就在屋外,而宗天保又太过虚弱。

宗天保心里头发酸,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姜暖一直让他拉着手,但后来就不许了。

“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我就放开。”宗天保耍起了赖皮。

不是他有意要欺负姜暖,实在是姜暖的手又软又滑又香,他实在舍不得放开。

“那……那你就长话短说。”姜暖侧过身子,不看宗天保。

宗天保醒过来之后,宗玉缃特地跟姜暖说过,宗天保刚闯过鬼门关,必然会格外的依赖她。

若是他稍微有些逾矩,还请姜暖多担待海涵。

一来二人已经定了亲,二来千万看在他捡回这条命实在不容易的份上,不管怎么样,也得先让他把身体养好。

“我能醒过来,就是因为我听见你总是在叫我的名字。”宗天保说道,“你必然也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坠的马,难道我的真心你都看不出来吗?”

“这些事我已然知道了,”姜暖小声说道,“其实我坏毛病可多,你不了解,所以觉得我好,其实我和你未必合适。”

她这么一说,宗天保就急了:“我长到这么大,又不是傻子。再说是人都有缺点,哪有什么好不好,只有合适不合适。我要跟你说三件事,第一,当初我总是戏弄你,那全是我不对。但原因只有一个,我只是想让你留意到我。第二,我对你的心思只有天长地久四个字,我会好好地待你,永远不变心。第三,我若是违背了这誓言,就叫我活不过三十岁。”

“快住嘴!这也是乱说的?!”姜暖先还羞怯,听到宗天保的最后一句话,立刻便转过身来制止道,“刚刚才好了,怎么又说这些死呀活的,你还让别人活不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情真意切,眼中噙着泪,欲坠未坠,看得宗天保的心都化了。

“好阿暖,以后我若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你万不要往心里去。那必然不是我存心的,你可以打我骂我,只是不要不理我。”宗天保只想对姜暖好,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瞧瞧。

“你快别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了,多叫人难为情。”姜暖一边抽回手一边说,“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只有一个意思。”

“你说。”宗天保如听纶音佛语一般,仰起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只管保重你自己,你好了,别人自然就都好了。”姜暖说着去了,把宗天保一个人留在屋里。

小侯爷心里难舍,怎奈自己下不得床去。

“看来不能太早下床。”宗天保盘算道,“我若恢复的差不多了,阿暖必然就回去了。”

第117章 美少年

春未老,风细柳斜落花飘。

胡姬酒肆楼上四面窗户全开,浩荡熏风入客怀,更将西域舞姬身上撩人的灵猫香吹拂得到处都是。

一众穿戴华丽的官家子弟正在楼上吃酒寻乐,不时发出笑闹声,轰然哗然,直传到街上来。

一曲舞罢,打赏的金瓜子洒满了台上。

络腮胡的班主带着细腰碧眼的舞姬行礼致谢,坐在主位的公子挑了挑眉毛,班主便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那个最妖艳的舞姬。

舞姬脸上始终挂着笑,比酒还醉人,款款走过去,就坐在那人的腿上,拿起凤头长流壶来斟了一杯酒,双手擎起,送到恩客的唇边。

金瓜子被一粒粒拣尽,又该下支舞上场了。

就在这间歇里,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不重不轻。不似女子轻盈,也不似男子沉重。

众人初时不甚在意,及至那人上得楼来,却都不禁为之一滞。

好俊俏的少年!

白衣墨发,羽冠玉带,身材清瘦挺拔,面容精雕玉琢。

他的年纪明显不大,未脱的稚气和迫人的英气交杂在一起,糅合出雌雄难辨的妍丽。

他气度安闲,恍如身周无人,可哪怕只是轻撩袍脚,微微侧身,都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我竟从来没见过,你们可知道么?”崔宝玉顿时觉得怀里的胡姬肥得要死,快把自己的腿压断了。笑得也俗气,仿佛案板上的猪肉,专门称斤论两拿出来卖的。

同他一桌的几个人都纷纷摇头,他们也没见过这少年,更不知他是谁。

那少年已经择了靠窗的一张小桌,同小二要了一壶酒两盘菜,眼睛看着窗外,丝毫不理会楼里的热闹。

崔宝玉的心却早被挑拨起来,不安分地乱跳。

他喜欢美人,并不论男女,比如求而不得的岑云初,还有如今面前的陌生少年。

和他一起玩乐的人自然晓得他的毛病,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将那舞姬打发走了。

丝竹声又重新奏响,装扮妖冶的胡女翩翩起舞。

但崔宝玉早没了旁的心思,他端起酒杯,离了座位,走到那少年的桌旁。

“这位公子,不介意在下与你交个朋友吧?”崔宝玉弯下腰,摆出一副温良谦恭的样子来。

少年侧过脸,唇上的酒渍闪着薄光,他不说话,只是看了崔宝玉一眼。

崔宝玉只觉得灵魂飞天,一矮身就坐在了少年对面的椅子上。

“不知能否请教兄台的名讳?在下姓崔名宝玉,家父是世袭一等信勇公,我是家中独子。”崔宝玉一向以自己的出身为荣,他这身份,就算是在冠盖如云的京城也算得上显赫了。

谁想对面的少年却置若罔闻,兀自饮酒赏景,根本不同他接言。

如果换成旁人,崔宝玉早就勃然大怒了。可对待这样的美少年,他却还是有耐心的。

“这位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咱们共饮一杯如何?”崔宝玉向前倾着身子,语气里带着乞求。

少年盯着他的脸,忽然就一笑,犹如昙花乍现,惊艳绝伦。

崔宝玉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只恨此地人多,否则说什么也要把他搂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不是说喝一杯么?”少年轻飘飘问道。

崔宝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的酒杯递过去,和少年的碰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心就更热了起来,果然,男人就是比女人好上手。

自从谋求岑云初不得,崔宝玉已经上了半年的火了,终日没撩没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今天遇见的这个少年,顿时就让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犹如连天阴雨忽地放晴,怎畅快二字了得!

“好兄弟,哥哥还不知你的名字呢,告诉我,也好称呼。”崔宝玉的情形越发难看,他自己却丝毫不觉得肉麻。

“我姓木,你叫我小木就好。”少年嫣然一笑,又侧过脸去看街上的景色,“我不是京城人,来这里只为游玩。”

“游玩儿好,游玩儿好,少年人就该爱玩儿爱闹才好。”崔宝玉立刻献起了殷勤,“你怕是不常来,顶好有个向导陪着你,左右我也无事,这些天就同你四处逛逛可好?”

小木似乎有些意外,看他一眼道:“劳驾不起。”

崔宝玉怎肯甘心?忙说道:“我对你一见如故,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也只你,我才乐意相陪,换做第二个,便是他拿金山银山请我,我也还懒得搭理呢!”

“崔公子误会了,”小木轻嗽一声道,“我说劳驾不起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人天生孤僻,不喜欢人多,自己出门向来连随从也不带的。若您相陪,朋友仆从一大堆,我实在应付不来,所以还是免了。”

小木如此说,把个崔宝玉喜得抓耳挠腮:“我也不喜欢人多,闹哄哄的还怎么赏景?那就只有咱们两个,我陪着你如何?”

“崔兄别闹了,”小木笑了笑道,“您是什么身份?怎能只身陪我一个乡下来的?说出去叫岂不低了您的身份。”

崔宝玉听小木叫自己“崔兄”,心肝儿都颤了,连老子娘都顾不得,急急说道:“我的好弟弟!我不陪你还陪那个?!只要你能尽兴,比什么都强。”

“我再想想吧!”小木并没有立刻答应,“况且我今日也逛累了,明日再说吧!”

“哎,这天还早呢!况且夜里头勾栏瓦肆里才热闹,”崔宝玉不愿就放他走,“哥哥带着你去好玩儿的地方。”

可小木却已经起身下楼去了,他走得好似一阵清风,随手丢给店小二一只银锞子,算是酒钱。

“多谢公子!”小二的道谢声还未落,少年已经飞身上马,一转眼就不见了。

崔宝玉急得直跺脚,忙让自己的随从跟上去,看看那少年落脚在何处。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随从唯唯诺诺地回来说道:“小的无能,没能跟上那小公子。”

崔宝玉气得一脚把他踢到楼下,这样的妙人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第118章 着了道

清平河春水脉脉,两岸烟柳繁花,游船往来,似在画中行。

崔宝玉一人呆坐船头,两眼无神,心不在肝上。

从那天到现在,他一直这副呆头鹅的模样,像丢了魂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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