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声若细蚊:“薛公公传话过来,问姑娘可醒了,太子殿下遇刺……”
遇刺?长明头痛欲裂,耳际轰然作响,身体?猛地?一颤,强将自己从梦中?拽了出来,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突然这么?一声震响,外?头的宫女一个激灵,连忙躬着身进去。
帐幔已经被撩开,长明撑着身子起身,宫女上前?扶住身形晃动的长明。
“太子怎了?”
说话的宫女知道是叫长明听到了,心下一惊,哪里顾得上说长明怎听到她那?么?小的说话声,颤声回道:“回姑娘,太子殿下遇刺……”
长明心跳停了一瞬,跌撞冲了出去,两宫女见状,登时?害怕起来,惊觉长明未着衣袍穿鞋履,两人又赶紧拿着鞋履衣袍追上去,又不敢高声喊住长明。
便是长明有伤,两宫女也绝跟不上的,重华殿内外?又岂有敢拦着的,见着长明这模样,无一不是低着头行礼,两宫女追着出去,跑得气喘吁吁,可一个拐弯便没了长明的身影。
薛以早已经叮嘱过,庆华殿上下看着长明,无人敢拦,长明也顾不得行礼的宫人,冲进庆华殿,迎面便撞着四?个捧着血衣污靴等物的小内侍。
几个小内侍突然见着长明,懵了半瞬,才回过神要行礼,长明目及满是血污的锦衣,面色登时?煞白,身形一晃,朝着几人出来的内室冲了进去。
长明冲进内室,绕过屏风,迎面扑来一团带着香气的白色热雾,长孙曜半身-赤-裸,回首正对?上长明一双满是惊色与慌乱害怕的浅琥珀眸子。
浴房内伺候的宫人闻声干净利落地?收了动作,薛以面色微惊,赶忙低头退至一旁。
长孙曜滞了片刻,目光落及长明单薄的寝衣赤着的一双足,扯过一旁捧着的外?氅厚衣将她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扶着她的肩,令她在小榻坐下。
薛以看到长明赤着的一双雪足,忙使了个眼色叫宫人奉香汤软帕等物。
长明还未觉自己现下狼狈,抓着长孙曜的肩,将他仔仔细细地?检查,玉白无暇的肌肤上不说什么?刀伤箭上,便是连丁点的血污都没有。
他只穿着一条雪白的细丝长裤,腰间?系带束着,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腹,腰侧腹前?流畅的肌肉线条被丝裤掩了一截,往下却是看不到了,玉白的肌肤同?身上这条雪色细丝长裤也差不得多少,少有男子生得同?他这样白。
长明无心,长孙曜耳后发烫,玉白的肌肤生了层薄粉,长明后知后觉顿了动作,面上倏地?绯红一片。
薛以见状请问香汤等物,长孙曜轻咳一声应了,宫人捧着铜盆蹲下身子,长明一惊,不要人伺候,自己将两只脚探入盆中?洗干净了。
长孙曜取了软帕,半蹲下身将长明一双雪白的赤足裹住,擦拭之时?仔细检查,思及她这样赤着脚跑过来,不由皱眉,好在并未有伤着,眉间?便也舒展。
薛以惊恐瞪大眸子,长孙曜洗个脚,伺候的宫人都有十六个,这东宫里伺候长孙曜的,各司各职,单一个负责盥洗沐浴的,宫人都已逾百人,更别说烹茶侍奉用膳笔墨等事的,身份如此贵重的长孙曜,那?双手绝不是能伺候人的。
他低垂着头,忐忑与在内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悄声退了出去。
“你、”
“你、”
两人齐齐一怔,又同?时?止了声,看着对?方半晌,长明面上愈发烫。
长孙曜将脚下的软屐脱与长明穿上,长明低着头,目光及他裸露的肌肤,心虚地?移了眼。
“你遇刺了?方才那?血是怎么?回事?”
长孙曜抬起头,扣住她的后颈,抓着她先?亲了会儿,松了她才笑着温声道:“孤没事,脏了身衣服罢了,担心孤?”
“自然担心。你真没事?”长明气息稍乱。
长孙曜低了低视线,示意长明看自己,她面上越发烫红,他却不在意,直起身将她紧紧楼住,长明脸抵在他灼烫的肌肤上,两只手僵硬得无处放,怎敢去抱他。
他低低问道:“哪里有事?”
长明这会儿自然清楚了,低声说无事就好,他却还不肯撒手,她烫着脸,无措道:“你这样好、好吗?”
长孙曜松开她些,低头看她,颇为不解:“孤怎了?”
长明仰着脸对?上他乌黑深邃的眸子,愣了半晌,竟觉他神色颇无辜,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她鬼使神差地?往前?一扑,下巴抵在他宽肩上,抱住他:“……你挺暖和的。”
这话说罢,她竟将他抱紧了。
长孙曜忍不住笑,又听她问。
“刺客呢?”
“陈炎在处理。”
长明松开他,看着他的脸问道:“可知道是谁了?”
“霍党。至于是哪个,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两日,也便知道了。”长孙曜答。
长明听他说霍党,面色已经十分?难看,又听他说幕后之人慢也便两日就清楚了,面色才稍好看些:“这可是京中?,他们怎敢!”
她想着不对?,又问道:“你今日出去了?”
东宫守备这样森严,刺客怎么?可能闯得进来。
长孙曜点头说是,告诉长明是去了一趟大理寺:“一群蝼蚁垂死挣扎。”
长明疑问:“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曜将枇子山与南境一案的进展与长明说。
长明这些日子心事重,身体?又不好,竟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在处理南境枇子山两案,她垂眼目及他未着衣袍的身子,扯下裹在她身上的大氅往他身上披:“霍党铤而走险刺杀你,是想求自保。”
长孙曜按住她的手,将那?件大氅严严实实裹回她身上,坐到她身旁:“找死,孤便如他们的愿。”
长明到底也在朝堂混了两三年,便是涉得不深,也知道这朝政里水深着,坐得越高,掌的权越多,这背后牵扯的便越多,绝对?的清官太少了。
“京中?之事,孤会处理,不必担心。有司空岁的消息,会立刻告诉你。”长孙曜温声又道。
长明轻抿唇,点头应了,不小心又看到他裸-露的身体?,赶紧低头道:“把衣服穿好了,担心着凉。”
“孤不冷,你不是说孤暖和。”
他将她的手握住,确实很是暖和。
不知是满室的热气还是身上披的厚氅,又或是他灼灼温情的眼,叫她身上也有些发热,她恍然惊觉,他遇刺没事,只脏了衣袍,这是浴室,他本是要沐浴的,是她没注意,突然闯了进来。
她面上红得要滴血般,霍地?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长孙曜慢慢起身,眉眼都含着笑,不似平日正经,可他生得这般模样,不管做什么?,也绝不叫长明觉得他有一丝的轻佻。
长明不由得看呆,生得这般好又是这样贵重的身份,怪不得那?么?多女子心悦他,她想起景山猎场与他一同?围猎之时?,京中?世家豪族中?那?么?多身份高贵容貌才情出众的世家女子,几没有不跟在他身后偷偷瞧他的。
也便他这样的坏脾气冷性子,不解风情得很,不但?不与那?些女子一个眼神,反倒将人甩得干净赶得彻底。
长孙曜瞧她发怔,曲指轻点了点她额,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沙沙的哑。
“留下陪孤?”
长明叫他这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
长孙曜看着她,好似是认真的,见她呆着似动不得了,轻轻笑了一声。
“吓着了?”
长明哪能认,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是留下,不也是他洗他的,她待她的。
“没有。”
长孙曜唇角含笑,他生得高,单薄的雪色细丝长裤虚掩着一双线条肌肉优美?的长腿,裸着半身,腰腹衣带束出一截劲瘦好腰,越发显得他肩宽腰窄,胸前?腰腹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一双赤足踩在墨色玉砖,强烈的白与浓烈的墨色撞在一起,越发刺激人,当真再惑人不过。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伺候他沐浴的宫人都是内侍,这换哪个女子能不失态。
长孙曜拉着她贴近身子,男女的身形差立刻现了出来,身材高挑的长明竟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娇小。
长明平日在李翊裴修身边,从没有过男女身形差异的压迫感?,呼吸不由得一滞。
长孙曜扶着她的双臂亲了亲她红得过分?的脸,轻咬了两下她的唇,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下套进她的指,低首在她耳侧,轻声:“待会儿帮孤戴上。”
……
薛以神色严肃,从重华殿跟到庆华殿外?的两个宫女手里捧着鞋履衣袍,面色吓得煞白,但?在薛以面前?却也不敢失礼。
薛以看到长明的模样便知,这宫女传话没传清楚。
“怎吓着姑娘了?”
宫女尽量镇定,答:“姑娘一直睡着,奴婢不知姑娘醒着没有,一时?不敢去唤姑娘,未料奴婢与细雨的谈话竟将姑娘吵起来了,姑娘醒了问话,奴婢回的也不仔细,一时?着急,便只说太子殿下遇刺。”
她回话时?却忘记说最重要的话,太子殿下无事,在长明身边伺候好些日子了,她心底应该清楚,太子殿下遇刺心情必定不甚好,薛公公问这话,是备着姑娘醒了请姑娘去庆华殿,陪陪太子殿下。
“再觉自己说话不仔细,还没来得及告诉姑娘太子殿下无事,姑娘便因?担心太子殿下,跑出重华殿了,姑娘跑得太快了,奴婢实在跟不上,又不敢在后头大喊。”
说完,两个宫女捧着鞋履衣袍跪下。
“奴婢知错,请薛公公责罚。”
薛以看二人此刻没有哭喊推卸,便是害怕,也没有失态,还算得体?,长明是什么?性子他也清楚,再没有叫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受罚的,便是这些个宫人伺候不好,也只能由长明来罚,再者太子殿下并没有因?此不高兴,主?子欢喜便是最大的事。
“姑娘心软,今日不罚你们,以后伺候姑娘要更仔细。”
二人赶紧应了。
*
长孙曜在南雀街遇刺这事,很快便传遍京中?。
长孙曜今早去大理寺,只带了些随侍宫人和二十名亲卫,南雀街刺客却有七十二人。坤仪宫已经知道长孙曜无事,东宫留了三个活口,亲卫无亡,伤了五名,没有太大问题。
霜降再来回话时?,已经是陈炎处理好南雀街遇刺之事后。
“回禀皇后殿下,是工部?包辉。”
姬神月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夜风将她披散的墨发吹散。
今夜的风有些大。
风吹得窗帷沙沙作响。
高范见长孙无境并没有叫人关上窗子的意思,但?显是嫌恶窗帷吵人,便将窗帷卷起了,殿里头安静了不少。
南境案与枇子山案牵连甚广,除却目前?的主?谋嫌犯霍家,不提各州县,京中?文武官员与霍家有牵扯逾二百人,因?从霍家抄出的各方证据,已超四?十位官员被暂押问话,其中?已被问罪者有十七人。
而今日行刺长孙曜的幕后之人——工部?尚书包辉,就是由霍极提携的,是霍极底下的人。
包家与霍家牵扯自然不可能少,虽还没查到包辉身上,但?也是早晚的事,包辉冒险刺杀长孙曜,足说明包辉犯的事必然不小。
虽说长孙曜无事,但?行刺储君是诛九族的大罪,高范心底猜出大概,恐怕这包辉跟着霍极背地?里做的事,也该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一面是霍家一派的肃清,一面是京中?关于长孙无境的流言,高范深觉,这日子难过,脖子上天天都架着把刀,只怕哪日就没了脑袋。
他猜得包辉,却不敢猜长孙无境心底如何想,卷了窗帷又悄声退到一旁,耳边只有夜风声,忽听得京畿卫统领重恕求见,心下一颤。
重恕负责处理京中?流言蜚语。
听重恕禀告京中?那?些关于长孙无境与南境和枇子山有牵扯的流言蜚语处理了大半,不大有人传了,高范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处理归处理,那?影响却是收不回了,只怕还是要时?间?才能叫人忘记。
且,强压流言蜚语也并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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