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歌之年 — 第二章她要结婚了?

第二章

宋歌自从参加完自己单位的年终晚会之后,终日下班就在家里摊着。

正巧从刚从美国交换回来了的戴业被章芸拱得在全市最高端的临江西餐厅预订了座位,请她们吃饭。

戴业是宋歌在X市工作时,在一场聚会之中重新遇上的朋友。过去他和宋歌章芸二人在X市组成了一个吃货小分队,每到周末就一起出去觅食。

真到了约定的日子,反倒是叫得最欢的章芸放了他们鸽子。

宋歌是在下班后坐电梯正准备往餐厅赶的时候,看到了章芸在群里发的消息。

她心里直犯嘀咕,怀疑章芸是否是故意为了撮合自己和戴业。

她的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早在好几天前,章芸就为了这次聚会,翻遍了她的衣柜,为她精心搭配了一套得体的衣服,用来出席此次“高规格“的聚会。

于是她在微信里逼问章芸。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去,这么浪漫的餐厅,我和戴业两人怎么吃得下去?“

“你俩这么熟了,单独吃个饭有什么关系。你们如此纯洁的友谊怎么可能会经不起这点小提琴、灯光的催化。再说了,这家餐厅预定是要交定金的,我不去,你不去,你让人戴业怎么办?“

章芸果然是做销售的,一张小嘴巴拉巴拉地,让宋歌一点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她把心一横,搭上了前往餐厅的地铁。

不一会,宋歌到了餐厅门口。

服务员将宋歌引到了戴业定好的位置上,一路上宋歌看着周边尽是些浓情蜜意的情侣们,心中的不自在更加明显了起来。

她的不自在感在看到戴业穿了一身剪裁得宜的高级西装坐在桌前时,达到了最高峰。

平时里,见戴业,大家都是一副休闲打扮,连帽衫运动鞋的,从来没有这样正式过。要不是服务员将她引到位置上,她都有点认不出来戴业了。

戴业一见宋歌朝这边走来,立马站起身,帮她拉开椅子。一整套动作优雅娴熟,游刃有余地就好像每天晚饭都是在这种高级餐厅吃的一般。

宋歌有些不自然地顺着他的动作坐了下去。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对戴业说:“你怎么还订了朝江的位置啊?“

戴业腼腆一笑,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贴在膝头:“章芸不是说想要看江景吗?“

宋歌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平时见面都是T-shirt,牛仔裤的。“

宋歌还是穿着那件黑色圆领连衣裙,只不过将系带高跟鞋换成了白色的平底鞋。

戴业看着她,真诚地夸赞:“很漂亮,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谢谢!“宋歌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水,回了一句:“你的西装也很合适,你以后在医院多穿衬衫,白大褂加衬衫,保证迷倒医院里的万千少女,让你立马脱单。“

戴业的脸瞬间泛了几丝红光,不知是为了掩饰还是什么,他抓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

服务员适时地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给他们递上了菜单。

宋歌看了一眼菜单里夸张的价位,立马朝对面的戴业低眉弄眼,用眼神传达着,要不咱还是撤?

可戴业丝毫没有发现她的目光,还在低头认真地研究着菜单,不时抬头问旁边的服务员几个关于食材的专业问题,冒出几个宋歌连听都没听过的名词。

宋歌见戴业没反应,便转头对站在一旁等待的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考虑一下。“

服务员回给宋歌一个微笑:“不着急,等您决定了,再叫我们就行。“

等服务员走了,宋歌才小声地对戴业吐槽道:“戴业,你订台的时候,有没有最低消费?“

“啊?“戴业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搞不清头脑。但还是老实跟她说了,“江边的桌子需要6000以上的消费。”

宋歌看着他一脸淡定地说出这个数字,瞬间有些不淡定了,“6000?这是吃龙肝凤胆吗?在江滨吃跟在家里吃有什么区别,在江滨吃就能吃了变成神仙?“

戴业看着她夸张的表情,说话间右脸的酒窝一闪一闪的,嘴角的笑更加溢了出来。

“没事,你随便点,我带够钱了。“

“下次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你做得肯定比这里好吃。“宋歌拿着菜单挡在脸的旁边,小声跟戴业吐槽。

戴业眼神中迸发出几分欣喜,他笑着回应:“行,那我们下次还是在家里吃。“

宋歌吃着吃着便想起,有一次戴业去他们教室角落里坐着等他们下课。突然被当作是开小差的学生被教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瞬间呆在原地,整整两分钟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反倒是教授尴尬地让他先坐下。

他们在餐桌上模仿了无数遍他当时的表情,像是在游戏中突然掉线一般,卡在原地。

“哈哈哈,你是不是第一次被老师抽到回答问题,却答不上来的情况。”

宋歌又一次在戴业面前模仿了起来:“你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她边模仿边笑。

宋歌的笑声极具特色,所有认识她的人,只要听到她的笑声就能认出她的人,根本不需要看到她的脸。

她总是一抽一抽地笑,像一直被掐住脖子的鹅,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而且她一笑起来就不会停,仿佛笑声会自我繁殖一般。

宋歌笑得两颊泛红,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大,不好意思地把半张脸埋到餐巾里,观察着周边的反应。

徐静带着客人从包厢里面走出的时候,看到正是这一场景。

还没看到人,他就听到了几声熟悉的笑声。

当他顺着笑声,把视线挪过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宋歌和她对面衣冠楚楚的戴业。

在他印象里,宋歌鲜少穿连衣裙。

仔细一看,这条裙子还是她基金会年终总结晚宴那天,她上台穿的那件。

徐静拧了拧眉,放在身侧的大拇指不自觉摩挲着。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看上去比她大了几岁的男性,也是一副正式的打扮。不知道对面的男性讲了什么,宋歌笑得简直要趴到桌子里去了。

徐静长时间的驻足引起了他身后助理的注意。

助理忙走上前来,目光顺着徐静凝视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正坐着吃饭,看上去跟这餐厅里坐着的其他情侣并无分别。

“徐总,那桌有您认识的人吗?要不要把那桌的帐也记在我们账上?“

“不认识。“徐静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出餐厅。

大厅里,徐静一切如常地与客人寒暄告别。

客人走后,他的脸才重新回归面无表情的常态,只是略带烦躁地解开了衬衫顶部的纽扣。

他想从裤兜里面去掏烟盒,摸到裤兜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戒烟好久了。

他转头问旁边的助理:“有烟吗?“

助理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徐静在半年前被医生严令禁止抽烟。说是再抽烟,他的胃溃疡就好不了了。

从那以后,徐静的身边就再也没有烟的出现。

就算是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投标,熬了几场大夜,急需一根烟提劲的时候,他也没问过一句。

徐静见助理没有回答,便把头转了回去。

他抿着嘴,抬头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聚焦,像是想要透过水晶灯看到些其他东西。

徐静想得入神,连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他的身前,助理已经上前把车门打开,都没有注意到。

他到底说了什么让她笑得这么开心呢?

以前他们交往的时候,他也鲜少看见宋歌笑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直到他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扶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还不忘转过头问站在车门旁的助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

助理被他突然的提问弄得摸不着头脑,连忙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吧?“

徐静这才将脚迈入车中,自嘲一笑。

是啊,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穿什么,笑得开不开心,因为谁的笑话而笑得前仰后合呢?

车慢慢地汇入车流之中。

S市的晚间交通总是一团糟,他们被困在了车阵里。

徐静用撑在一侧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又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

,放在手上把玩着。

他打开了通话页,带着几分犹豫按下几个数字,又突然神志回笼,按下了锁屏键,将屏幕中的一切都匿在漆黑之中。

他转头看向窗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浪漫的江边,繁华依旧。

人潮还是这般密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天空。

徐静抬眼朝空中看去,原来是有无人机表演。

数百架无人机升空,在空中变换着形态,相继摆出音符,爱心和‘marry me’的形状。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就像是一场庸俗的喜剧,嘲笑着他内心的荒芜。

突然,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在玻璃窗前,笑意盈盈的宋歌与无人机摆出的音符字样。

他身体迅速朝前倾去,死死地抓住副驾驶座座椅的靠背。

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对司机吼道:“掉头!“

说完后,他拿出了刚刚把玩已久的手机,迅速地按下几个数字,拨了过去。

他的眉心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唱得欢快的彩铃里拧得越来越紧。

司机听到徐静的指令之后,用尽自己毕生的功力,在车阵中,左插右闪地挤到了红绿灯靠前的位置。

眼下他真的别无他法,只能绿灯再次亮起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见徐静愈发着急,就连被大少当面泼了一杯酒都没有改变的面色开始变得慌乱,便转过身安慰,“徐总,您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餐厅里面了吗?要不我打电话给经理,让他先收起来,别被其他人拿走了。“

徐静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着了魔似地不停打着电话。

间或抬头查看红绿灯的倒计时。99,98,97。

徐静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情绪,低头骂了一声脏话之后,挪到了后座的另一边,径直打开了车门,将两条腿迈了出去。

他几步跨出车阵,逆着车流的方向,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

被留在车上的助理和司机,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说话,但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同样的信息,徐总不会是疯了吧?

助理愣了一下之后,才连忙跟了上去。

可就这一下,徐静早已经跑出十米开外的距离。

徐静在车流中奔跑着,解开的西装随着他的手臂摆动,在空中凌乱着,全然不似刚才在饭局中那般西装革履的齐整模样。

助理跟在徐静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终于在酒店的电梯间门口看到了徐静的身影。

徐静一只手用力地迅速敲击着电梯按钮,仿佛要把心中的焦急全部发泄在这无辜的按钮之上。

助理刚想快走几步跟着徐静进入电梯,就看到徐静已经把电梯门给关上了,就好像完全看不到正朝电梯跑过来的他似的。

电梯“叮“的一声,宣告达到目的地,电梯门缓缓向两侧展开。徐静这时反倒停在了门前,抬不起脚步。

直到电梯即将关闭前的一秒,他才把手伸了出去,卡住电梯。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她笑着叫他的名字,“徐静,徐静,徐静。“

她的声音不像寻常女生般细而透亮,反而带着点沙哑,就像清晨刚睡醒还没来得及喝水时发出的声音。

但这把声音却是他最怀念的。寻常叫他时,她的声音是脆生生的,嘴角还会同时蹦出一个酒窝;生气时叫他,她就会把这两个字念得飞快。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才走到迎宾处,指着宋歌坐着的位置对服务员说:“麻烦你把那位女士叫出来一下,这边有个惊喜要给她。“

此刻,他已下定决心,哪怕她恨他,他也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等待,严守规则的绅士。

他知道,他疯了。在看到她对着那个男人笑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嫉妒得发了狂。

他不会让那可笑的契约捆住他和她的下半辈子。

如果她害怕,她犹豫,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来走完着所有的路,背上所有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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