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兄弟围在我身边,静静听我说明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每个人的眉心无不纠结在一起。
见他们像是想开口说些什麽,我决定先开口,心意已决。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让我一个人来处理就好!」口气坚定,我说。
看大家一个接着一个摇头,并不多说什麽,我将他们送了出去。
送完大家,我转身穿过庭院,才刚踏进屋内,便已经看见小婷忧心忡忡的身影。
「谚……出了什麽事?」一把投入我的怀里,小婷的声音幽幽地,眼眶红红的。
「双双被抓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救她……」我的回答有些软弱,我知道自己是爱小婷的,但不知道为什麽,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冲动导引着我必须这麽作。
抿了抿嘴唇,小婷给了我回应,同时也夺走我迸出的眼泪……
「谚,我知道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怕我难受,但我同时也不想你不好过,毕竟,我之所以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细心温柔又体贴,我更爱的,是你的善良,你懂吗?」
紧紧抱住小婷,我的眼泪落在她肩上,不断点着头……
入夜之後的星空闪烁着无数星星,上弦月高高挂在天中,弯成一抹笑,我却觉得无比的凄美。
庭园的摇椅荡秋千上,小婷紧紧地靠在我的肩上,没有再提关於明天的事,只是默默地享受着两个人的体温。
抚摸着我的掌心雷,我忽然感到自己彷佛跌进了迷惘的深渊……
难道,只单靠我自己一个人,就没有办法保护我的女孩了吗?
「智哥,能不能请您教教我‥我到底该怎麽办啊!!!」
放开喉咙,彻底释放我的悲痛与无助,呐喊声回荡在入夜之後的浩瀚天际上。
晨曦渐渐浮现在地平线上,小婷悄悄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轻轻地将她抱回房间内,为她盖上棉被,调整好睡姿。
忍不住在她可爱的脸上一吻,我将好夥伴掌心雷放入腰际内,明白自己,该是准备迎接晚上那场恶战的时候了…
入夜,一辆粉红色的跑车缓缓将驶向山头,每多前进一点儿,我纠结着的心,就像是多捆上了一条杂乱不堪的思绪,紧紧与我的烦忧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终於,我还是来到山顶了,虽然还没下车,但从车内向外看过去,远远我便看见了小黑一夥人。
下了车,我点了一支菸,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其实我的心跳已经七上八下的乱跳着。
「谚明哥,欢迎你啊,还真的敢一个人来赴约呢!」小黑酸溜溜的话从我前方传来。
「废话少说!双双人呢?!」再度吸了一口菸,小黑的声音我一点儿也不想多听。
「别紧张!会原封不动还给你的!」
随着小黑一声令下,一旁的两个小弟立刻架着一个憔悴不堪的女孩走了出来。
「呜……」双双像是想对我说些什麽,但却无法说出口,疲惫的眼神蹬的老大,像是想努力对我暗示些什麽。
从她哀求的眼神之中,我大概猜测到了,也许她是希望我能够逃走,不要再管她了!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既然来了,就算要我拚了命,也要将她安全地救走!
看见如此狼狈的双双,我的心不由自主揪紧,狠狠地痛了起来…因为此时的双双,口中被塞入了一块不知名的脏布,毫无人性地将她糟蹋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够狠狠将小黑痛扁一顿!就算要我将自己的双手使力到断掉,我也心甘情愿,但是我却不能。
表现上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吸着菸,私底下却暗自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只见这儿除了我上来的那条路,另外还有六个出口,连接着这个山顶,而从对方的仗势看来,足足有二、三十人那麽多,单凭我一人,想要摆平这些人,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制服住小黑,然後将双双救上车,凭我的大改过EVO,他们那些废车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正当我还在思索着该如何救出双双的方法之际,小黑的狂啸声已经排山倒海的袭来。
「今天,就是我小黑扳倒小刀会军师,冷谚明的日子!往後我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可以更高一层了,哈哈哈!」
我暗自握紧了拳头,虽然强忍着不出声,但我实在很想回骂一声︰「放你的乌拉屁!」
忽然一声重物坠落的声响在我面前响起,一看,竟是一把大铁槌!
「现在,请将你身上的「家伙」扔出来,然後用这把铁鎚,好好招呼你爱车的引擎吧!」小黑忽然对我发号施令,所说的这些话不禁让我吃了一惊!
该死!真亏他算计的那麽准,竟然能想出这些招数,将我吃的死死的…
缓缓地,我将预先藏在身上的夥伴-掌心雷掏了出来,像慢动作拨放般,一格一格地动作,将枪远远抛了出去。
小黑冷笑了一声,重重地将我的枪踩在脚下,狠狠地踏着。
随着他丑恶的嘴脸践踏着我的尊严,每一下,看在我的眼里,就像在我心上钻了一个洞,无情地淌着血……
小黑将手上的菸头远远弹了出去,落在那把大铁鎚的旁边,示意我继续动作。
千百个不愿意的我,无力地弯身将地上的凶器举起,一步步拖着沉重,走向我的爱车,准备进行破坏指令……
对准引擎盖,高高举起槌子的我,深深闭上了眼睛,就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我几乎无法抑制悲伤的心情,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啊!」我握紧把手,就要落下──
忽然一阵急促的引擎声的到来,像是援军般地阻止了这一切。
轮胎的摩擦惹的烟雾四起,一辆深黑的k8停下,走下车的竟是头哥!
「黑鬼(台语),你这样会太超过了?」开门见山地,头哥直接劈头就朝着小黑质询。
「你是什麽角色?」小黑彷佛不知道头哥的来历,不过正在气势上的他,显然已经目中无人。
毕竟,头哥只是一个人前来,而小黑身旁则跟随着五十多个小弟。
「小刀会,二当家,铁头。」虽然头哥说的平淡,不过这般的身分地位在台北的江湖上几乎没有不知的,其份量可想而知。
「喔?那又如何?」想必小黑一定也听过,不过如今的他仍然相当不屑。
「是吗?我只是个小角色,但有一个人,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也如此不识相的跟他说话了。」
随着头哥的声音语毕,所有人的视线纷纷随着他的目光向山下看去。
只见山下尘土飞杨,一辆刺眼的BMWZ3正以相当高的急速朝着山上奔驰而来,带领着後面的几台车。
一看见这台车,我的心头不禁大大地震了一下……
火红的尊贵跑车停下,一个极具威严的中年男子踏出了车门,年约三十的他,穿着内黑外红的西装,戴着相当有个性的GUCCI表,腰上挂着漆银色的轻巧掌心雷,宛如大人物的他,如同天神般地降临。
一看见那威震江湖的招牌-火红的Z3、军师装、GUCCI表、掌心雷,我便明白,是智哥来了,远从台中回来拯救我了!
一看见智哥出现,在场的所有人像是被智哥的气势震摄住了,全都默默不敢出声。
头哥走到智哥身边咬耳朵,不知说了些什麽,只见智哥静静地听完,先用极具威严的眼光向在场的所有人扫了一圈,才缓缓开了口。
「小黑兄弟,不知道我这个小刀会的会长-周天智,够不够资格跟你说话?」冷冷地,智哥严厉的目光朝着小黑身上射去,这些话显然是对小黑说的。
小黑像是被惊吓住了,先是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开了口。
「哼!当然……可以。」看样子小黑虽然惧怕,却还在逞强。
「也许我没有资格管教你,但有一个人想必一定可以!」
「蔡兄,麻烦你了!」智哥的这句呼喊,是转过头对着他的跑车说的。
智哥此番话一出,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地向着智哥的视线望去。
只见Z3跑车副驾驶座上的车门忽然打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缓缓下了车。
「啊!老大!」看见年轻人的小黑,忽然叫了起来。
「小黑哥,不知道我这个爆爆堂的副会长,有没有资格管管你?」
副会长冷冷地的话一出,小黑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
「畜生!连军师哥的人也敢动!你活的不耐烦了?!」
趋步向前走到小黑身边的副会长,劈头就对着小黑骂,并带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刺耳的声响过後,副会长老实不客气地在小黑脸上烙下一个火辣的手印。
咬牙切齿的小黑愤慨地跪在地上,竟然流下了眼泪…
「可我就是不服,同样都是十八岁,为什麽我们两个在江湖上的地位身分差这麽多,他是个人人钦佩的军师,而我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带头……我就是不服啊!」
「他冷谚明何德何能?我就不信他真的出事了,他身边的兄弟有几个人会愿意拚了命的挺他!」
小黑发出愤慨,不满的倔强声音,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回答响起,震惊了所有人。
「谁说的!」
那声音虽然由不同的方位以及声音所发出,但说的全都是同一句话,如同千军万马之势。
我搜寻着各个声音的来源,忽然只见其他六个路口纷纷出现了人影。
小宝带着淡出江湖已久的「郑家」班人马,自一路杀了出来。
奶油领着他自组的新帮派「麒麟」会的会员,自一路杀了出来。
小郭则是率着他在「公园帮」里面的好兄弟,自一路杀了出来。
小白後面的是他大姊头女朋友的好手下,自一路杀了出来。
翔哥的一旁则是「果疯会社天秤分会」的夥伴,自一路杀了出来。
最後出现的,虽然人马最少,但最让我感到意外,因为领军的是小成、阿浩与鸡排,身後跟着的七、八个大男生,则是班上较为要好的同学。
六路人马加起来,虽然仅用肉眼估计,但我猜至少也超过两百人……
各方人马选择与我站在同一阵线,渐渐朝着小黑逼近。
「现在,你明白谚明为什麽混的比你好了吗?」智哥冷冷地,对着小黑叹气。
备感压力的小黑没有回答,就这麽僵硬地跪在原地,像是忽然不知所措。
「回过头来看看你自己,你身边又有几个真心愿意为了你拚命的兄弟?」智哥无情地继续叹息着。
看看小黑,只见他身後那五十几个狐群狗党,早已纷纷站到副会长的身後,没有半个人选择继续留在他身边,甚至还有一、两个吓的尿湿了裤子。
「可恶……可恶啊~~~我就是忌妒啊!为什麽这麽多人挺他!甚至连双双那样的破麻都愿意为了他牺牲……」
小黑的眼泪源源不绝落下,握紧的拳头随着他的狂吼一拳又一拳捶在冰冷的地面上。
原本早已颓然处在原地的我,在听见小黑口中骂出对双双不敬的话语後,一股怒意直冲脑袋,忍不住冲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敢再骂她那两个字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将你打成残废!」
我的眼睛开始冒火,拳头上的关节格格作响……
眼见情势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副会长赶忙冲来打了圆场。
「浑蛋!还不快放人!」
虽然副会长嘴上凶狠地命令着小黑,不过给足面子的他还是迳自走到了双双面前,亲手替她松绑,拿掉了双双嘴上的那块脏布。
挣脱綑绑後能够说话後的双双,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冲着小黑大骂。
「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过只要我答应回到你身边继续替你卖,你就保证不会去找他的麻烦的!」
卖……卖……卖……
虽然长久以来对於双双不敢确定的事实一直埋藏在我心中动荡不安着,但亲口听见双双承认说出,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紧紧闭上双眼,我几乎无法抵挡,胸口撕裂的疼痛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张开眼,从失神的情绪中找回了自己。
我的情绪彷佛还带着失神的状态,心就像是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不堪承受的难过,难过双双的竟是这样的一个轻易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孩,另外一半的心则是装着愤怒,愤怒小黑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敢拐骗善良天真的双双!
身体本能与情绪呼应着,伸手四处乱抓的我,此刻只想抓住些攻击性武器,好让我回头教训小黑。
忽然,我四处乱挥的手,被一双纤细又充满温柔的手紧紧握住,如同在我激动万分的心上注射了一剂镇静剂。
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终於在此刻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婷满是担忧的愁容。
「婷……这儿是哪里?」不太能够发出声音的我,努力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
「谚,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这儿是你家,不需要担心。」婷就像是一位正在照顾自己孩子的母亲,亲生细语对我呵护着。
「我怎麽会在这儿?为什麽我全身是伤,一点儿力也使不上来?」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擦伤。
「是智哥送你回来的,智哥说,你在山上忽然昏倒,险些坠落山崖,幸亏及时将你救了回来……」虽然这些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但小婷在叙述时,仍不时流露出担忧的眼神,水汪汪的眼睛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双双呢?她怎麽样了?」
虽然当着婷的面,我实在是不该表露出对她的关心的,但从我醒来到现在,我一直没看见她的人影,还是忍不住提起关心。
「双双她……走了……」
走了……走了……走了……
轰隆隆的「走了」两个字不断在我耳边盘旋,小婷接下来所说的话我全然听不见……
星期五的晚上,双双真的走了,仅仅只留下一封信。
TO︰Dear谚
「打从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星期五,遇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便下定了决心要将你当作下手对象,因为你长的跟我的初恋情人很像,真的很像,而他是个大烂人,但经过後来的相处,我却发现你跟他完全是不同地两个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只是短暂的七天,不过却发生了很多事,足以让我回味一辈子,但最让我珍惜的回忆,便是我竟然……爱上了你。
你常常问我,为什麽我要选择让自己过着流浪的日子,一切只能靠自己或者依附男人,其实我不能算是翘家妹,而是我根本没有家,但是有一个原因压在我身上,所以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钱,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因为那是我唯一可行的方法。
至於是什麽原因,也请你别猜测了,因为你永远不会有知道答案的那天,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对我那麽好,也一直那麽照顾我,祝你跟婷姊永远幸福!双双留。」
看完信的我,不知道为什麽,忽然觉得胸口一种说不出的闷。
「小婷,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可是,你的身体不要紧吗?」小婷握住我的手,担心地问。
「不要紧的,我没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下了床,换了件衣服。
戴上安全帽,小婷坐上後座,靠在我肩上问。
「想去哪里走走?」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苦笑,就当作吹吹风吧。
但骑着骑着,不知不觉间,竟然骑到了西门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来这儿,但既然到了一个目的地,不如就走走吧。
「小婷,你想逛西门町吗?」将车速放慢,我问。
「嗯,可以呀。」小婷没有意见。
於是找到停车位,我脱下安全帽,牵起了小婷的手。
一切,就彷佛回到从前似的,我们两个牵着手,甜蜜地在这儿逛街的情景。
虽然事情已经结束,但我还是不禁会想,当初是在这儿遇见双双的,现在她离开了,不晓得她有没有乖乖回家去……
「谚,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小婷伸出的手,在我面前晃着,将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没事,只是肚子饿了而已。」为什麽不让小婷发现我的思绪,我赶紧找了话题。
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跟小婷好好把握现在以及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顿饭之下来,没什麽胃口的只吃了几口,便已经觉得很饱。
离开餐厅,我问小婷接下来想进行接什麽行程,她提议去一间服饰店逛逛,上次看到几件她觉得还蛮好看的衣服。
万国百货後面的巷子,小婷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那间服饰店前进。
忽然,我的视线落在前方路旁的的一位中年男子与年轻女孩的身上。
有些不敢置信,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我眼花了吗?那个年轻女孩……是双双?!
很想叫小婷也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双双,但一股念头却又随即冒出,劝我不要这麽做,不要再让小婷想起双双这个人。
可我不懂,双双跟那个中年男子在做什麽,难道又是在缘交?!
为什麽,她为什麽不回家?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受小黑控制了呀!
但也许,他们只是很单纯地在聊聊天或逛街而已,我很想让自己这麽相信,不过却又难以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会跟一个看起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西门町逛街,或是喝茶聊天。
就在我感到思绪一阵混乱不堪之际,小婷指引着我的脚步停下了,转身一看,正是停在一家服饰店前面。
「这间店看起来不错吧?而且也还有卖男生的衣服唷!」小婷心花怒放地对着我介绍。
我眨着眼睛点点头,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但不知怎地,就是没有进去的意愿。
「我先抽根菸,等下去买个饮料再进去,你慢慢逛没关系。」取出菸盒,我安抚着。
我的心思,果然还是无法脱离双双。
「那我先进去喽!你不要去买太久喔。」挥挥手,小婷走了进去。
而我,也朝着那对年轻女孩与中年男子走去。
来到两人面前,我吸着菸,没有开口,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已经确定是双双了。
转过头,对於我的出现,双双的眼神先是讶异,随即转为厌恶。
然後转了回去,甜甜地对着中年男子撒娇。
「大哥哥,不好意思喔,遇到我哥哥了,你先过去等我好不好?等下我会多亲你一下的!」
「那怎麽行?!万一你跑了怎麽办?我可以已经付了钱的耶!」中年男子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厌烦。
「把钱还给他!」再也按耐不住,我暴暍。
「我干麻要将钱还给他,你凭什麽管我?」双双看着我,表情跟中年男子一样,一脸厌恶。
一时之间感到错愕的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自作多情,不同世界的人。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很气,真的很气,为什麽这段期间以来,我一直这麽苦口婆心地劝她,她还是不肯离开这样的环境。
「不要理他啦!我们赶快去办事。」中年男子吐了一口口水,拉起双双的手就要离开。
「不准走!把钱还给他!」同一时间,我也拉住了双双的手。
就算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也好,我还是不希望一个这麽好的女孩继续这麽沉沦下去,然後就此毁了她往後的人生。
一把甩开我的手,双双对着我近乎咆哮。
「别以为你会念书就可以随便教训人,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是书上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我过我的生活,到底哪里碍到你了呀!」
中年男子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也在一旁帮腔。
「小子,人家都说不想要你管了,你还要纠缠的什麽劲啊?如果你不想讨皮肉痛的话,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说完,便捏起拳头。
「想打架?我奉陪,不过我也奉劝你,必须做好招惹小刀会的心理准备。」
冷冷地,我将菸头弹到了中年男子的脸上。
沉默了一会儿,中年男子的表情就像是瞬间泄了气,默默地离开,连已经付给双双的钱也不要了。
中年男子离开後,双双从包包内取出菸盒,也点了一支菸。
「好啦,这下我的客人被你吓跑了,你开心了吧?」
「你为什麽还要继续做这种事?我不是已经让小黑不再骚扰你了吗?!」
我很想跟以前一样好好跟她说,但我实在无法不激动,为什麽我千辛万苦地将她从小黑那里救了回来,她却又要继续做这种事,我不懂,真的不懂……
「没错,小黑哥是离开了没错,这全都要拜你「军师哥」所赐,不过没人小黑,我还是可以自己一个人接客,而且这样反而不被抽成,只是比较被警察抓就是了。」双双特地在「军师哥」这个称呼上加重了语气,冷潮热讽、
「为什麽?那时候在山上,你不是说对小黑说,会答应继续替她做事,是因为要他答应不会找我麻烦……?」悲痛莫名的我,握紧了拳头,却又使不上力。
「那时候是因为你那边人比较多,我为了博取同情才这麽说的,反正只不过是一场戏,不管饰演引诱你来还是被救的角色,对我来说都没差,反正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大傻瓜才会相信,哈哈!」
充斥着愤怒与悲痛心情的我,就这麽站在原地,从阵阵轻挑的笑声中,看着双双渐渐离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以为这个世界什麽事都能用「真情」这两个字来解决,不管什麽处境有多麽嫌恶。
但很显然地,我错了,双双刚刚的那一番话,让我看清了现实。
双双离开後没过多久,小婷从服饰店走了出来,看我脸色很差,不断询问我到底怎麽了,然而我却只是摇头不说话
直到我牵着她的手,默默地来到一个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才刚站定,眼泪便不争气地跑了出来,肆意地在我脸上溜滑梯……
「双双,你真的好傻、好傻……」终於还是痛哭失声的我,像个受伤的孩子般地躲进了小婷的怀里,任由她温柔地拍着我背。
好久好久,我不曾如此失声痛哭过。
直到声音沙哑,眼睛红肿的不像话,我才缓缓退离了小婷的胸怀,因为,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难过到流不出泪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向小婷道谢她的安慰时,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小婷的眼泪竟然也掉了下来……只是,没有哭出声音。
「小婷,你怎麽了……?」被吓坏的我,忽然镇定了许多。
小婷没有回话,依然不出声,只是不断摇着头,任由眼泪落下。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後,才缓缓开口。
「谚,告诉我,你心情是因为双双离开了,而你爱的人其实是双双……对不对?」
「怎麽可能?!我爱的人是你呀!」讶异莫名的我,伸手抓住了小婷的手臂。
「不、不对,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因为你刚刚那副难过的样子,就跟之前我跟你提出分手时一样,如果不是,你不会哭的这麽难过。」
我很想说些什麽,但小婷的话却让我无言以对……
「该祝福的人是我才对,去找她吧,因为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你还留在我身上的,只是思念,不是爱情,谢谢你让我明白,爱情这种东西一但失去,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即使找了回来,裂痕仍然存在……」
双双走了,小婷也走了,发呆不知多久的我,多麽希望这是一场梦,赶快让我醒来……
星期六,小婷的电话不管我怎麽打,都处於关机的状态,我知道,我伤了小婷的心,也伤了自己的心,而这一通电话,我想我一辈子或许都无法打通。
接下来一整天,小成、阿浩、鸡排三人来陪我,听我娓娓道来这段期间内,我和小婷与双双,三个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
陪了我一整天,晚上,我烧了一桌好菜,请他们三个吃饭,算是答谢。
饭桌上,大家都沉默着,无人说话,像是怕影响了我的坏心情。
「後天就要返回学校开始展开惨无人道的倒数了,明天,大家陪我去疗养院看我爷爷如何?」小成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怎麽从来没听过你有个爷爷?」我勉强自己说话,不想因为自己的坏心情而坏了大家的气氛。
「是植物人,你也知道的嘛,我老爸是电视台的经理,工作一直很忙,所以只好由我代替他尽点孝心喽!」
星期日到来,我们一群人捧着鲜花与水果,朝着疗养院出发。
朝着指定的病房走去,走的较快的我率先踏入,却忽然看见一股令我难以致信的声音。
我始终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麽巧合的事,因为那个让我难以置信的身影,竟会是让我又爱又恨的双双……
躲在门边偷偷看着,只见双双细心地替一位无法动弹的老妇人翻身,清洗身体,然後换上新的衣服。
最後,她握住了老妇人的手,轻轻说着,像在吐露心事。
「奶奶,对不起,这麽久没来看你,我跟你说喔!这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男生,不过我没有跟他在一起,而是选择了离开他,因为我明白他是个好人,不是我这种出卖自己身体来赚钱的女孩能够配得上的,他必须好好念书考大学,而以後的我则必须好好赚钱来照顾您,虽然爸妈已经不在了,但我自己一个人并不会感到孤单,奶奶,有一天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才听到这里我的眼泪还来不及在眼眶里打转,便直接落了下来……
就这麽站在门口,直到双双像是发现自己忘记拉上了帘子,迅速拉上时,我忽然感到背後有人在推我。
「你干麻站在那儿发呆?赶快进去呀!」是小成。
一群人围绕在小成的爷爷身旁,看护正切着水果,我始终都没再听见隔着帘子的另外一边,传出双双的声音,而我也一直不说话,没向他们三个提起看见双双的事。
直到阿浩发现我的安静,问我怎麽了,我才摇摇头表明。
「不好意思,我想走了。」
陪着我,他们三个也一起离开了病房,只是走在最後的我,总觉得自己所踏出的每一步,彷佛都那麽地沉重
原来,她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来付出,是为了换取金钱,好让她能够藉以交换,藉此拥有一个照顾家人的能力,而我,却一直错怪了她……
如果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年仅十六岁的她,就真的没有能力负担得起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庞大费用嘛?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的,只是太难实现,我只能说,天真善良的她,那颗想要付出的心,真的好傻好傻……
配不上的人,其实是我才对。
缓缓朝着出口走去,我的眼泪与不舍带着愧疚滴着血……
走到了出口的尽头,就在我即将踏出最後离别的那一步,我忽然感到身後,有一个女孩正隔着遥远的空间注视着我。
虽然没有回头,但我彷佛听见了,有一个女孩,正用她的心,为一段即将结束的感情滴下,那麽一滴泪……
踏出最後一步的我,耳边彷佛不断回绕着女孩落下的泪声……
再见了,我深爱的女孩,梁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