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世酒娘 卷一 菱花深處 — 第二十五章 當壚沽酒人似月

第二十五章当垆沽酒人似月

半晌,他一拍脑袋:「是,为了小红……为了大家,我这就回去与曾爷爷谈判!」竟连早饭也不吃,开门跑了出去。

两个姑娘相顾坏笑。出了事,找他庇护?古大哥是吃乾饭的?自己这两年余练的本事是白学的?说这些废话不过是哄他好好回家去,免得诺大年纪一个老人担心罢了。

不由感叹着同人不同命,他小小年纪便有着棵参天大树乘凉,不出一年,娶了妻子,岳丈大人又是个大大的保护伞,打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种生活,她们羡慕不来,他居然还要逃离,真是搞不懂。就连他身上那件蒙人的粗布青袍也让人搞不明白。怪不得,名字就叫关蒙,专管蒙人的。

古小红帮着古大巴起了面摊,便兴致高昂地取了铜钥匙,领着无心往「醉枫乡」小酒馆去了。

小酒馆不远,打豆腐坊门口出发,顺着这条街往西走二十步是扬威武馆,再往西十步就是「醉枫乡」。酒馆门面不大,也就两丈来宽,里面店堂也不深,摆了两张方桌,八条板凳便已挤得脚都迈不过。小店过去有向附近居民零卖小瓶装的,也有向几个小饭馆提供坛装批发的,只卖酒不搭菜,所以堂吃的客人极少,桌凳只是摆摆样子。小红来了,图个清爽,又撤了一套桌凳,只剩下一套来,那是给来买酒的人小歇一下使的。

小红掇了两条板凳并排摆放,又在加宽了的凳面上搁了只没开封的坛子,将身子垫高了。就这样在柜台後坐了一上午都没开张。

是啊,太阳刚升起来,离天黑早着呢,谁没过中午就喝酒啊?到了中午,好容易进来位主顾,却是包子店的李二老板,只要最最便宜的小坛新酒,言明是婆娘吩咐了买去作烧菜的料酒的。

要说李二也是曲丽燕的裙下臣呢,这小酒馆的事自然也分外关心。他对於坐在柜台後头的古小红大感诧异。见曲丽燕不见踪影,又听说换了掌柜,生意人的八卦热情顿时被吊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在小红和无心跟前打探了良久,终於得了一个结论:「小酒馆的原老板娘同扬威武馆的原教习师父兼老板私奔了……」他也不知起了酸劲还是被轰傻了,提着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酒坛子,扔下钱急急忙忙赶去向四邻散布起这个颇为震撼的消息来。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北镇全都知道了,消息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镇东、镇西、镇南三个方向传播。往日平静得有些无聊的小镇,顿时找到了个大大的乐趣。

於是小酒馆的生意火爆了起来。老头老太、大伯大婶,无论男女,不论岁数,都找了藉口进来证实传闻的真实性。进来了若只看看,问些自己感兴趣的就走未免脸上挂不住,小气的婆娘就捡最便宜的小瓶装酒买,要面子的男人就扛着沉甸甸的大酒坛出来。甚至还有大姑娘小媳妇也有成心绕路来凑热闹的,不好意思进来,在门外匆匆一瞥,脸先红了。见古小红真坐在里面,便同身旁的小姐妹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如此盛况,无心两年前也见过。那是江和尚的扬威武馆开张第一日,乡人们凑趣来尝新鲜。可今日的情形,又有些不同,大家的脸上俱是一种受了莫名刺激的兴奋,有种隐秘的快乐,让整个事件罩上了一层浓郁的桃红色。

这种诡秘的气氛让无心有些难受了,小红见他满脸苦相,便打发他出去:「关蒙也回去大半日了,同吃同住了那麽久,你也算他兄弟了,也不去看看他目下如何了?有没有吃苦头?」

「谁是他兄弟。」无心咕囔了句,走得倒很快。不出半个时辰便回来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素面儿信封来,往柜台上一扔。又从小红身後的格子上取了一小坛酒,正要拿去开封。

小红一巴掌拍在他後脑壳上:「小小年纪,就学你那酒鬼师父喝酒。」

无心挑眉抗议道:「我十岁了,已经不小了。」

「你十岁,我还十二岁了呢,照样不准喝,都被你喝了拿什麽卖!」古小红要去夺,怎奈她似乎阻挠的意志也不坚决,无心闪了几下躲过去,她也就自认尽了人事,轻叹一声不再管了。

想起那个白信封还在柜面上,她重新坐回酒坛上,拿起信封一掏,抽出个叠成方胜形状的信瓤来。所谓方胜,不过是小孩子的折纸玩意,将纸先折成一长条,再斜折出一个个三角来,末了叠成两个相压的方形来。

她拆了那方胜,展开信纸来。纸上墨蹟还新,能想像那小书生挥笔仓促写成了,又鼓起腮帮子吹乾的样子来,不由要发笑。

内容倒是简洁,直接抄了首很古很酸的情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看得小红好好地犯起牙疼来。

「你过去都看了什麽呀?就带了这麽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小红拎起信纸一角在无心的面前晃了晃。

正在喝闷酒的无心听得小红这句,精神似乎一振,道:「我也没看见什麽啊……也就是我翻墙进去,看见那酸书生一回家就被他曾爷爷关起来了,他却说他正在谈判,要……要你等他。还让我带了这封信来,问你明白了没有。」

「就这些?」小红歪头。

「还有啊,他家的点心真好吃……他许了我明日给他带去你的口信,就请我吃更好的。」无心双手捧着酒坛似个大头老鼠捧着块馒头渣,一副贪吃不够的样子,「你有什麽要带给他的麽?」

无心也窝气,恨自己的嘴不争气,吃了人家的点心,居然为酸书生传书递信起来,这不是打自己嘴巴麽?

「告诉他,让他好好谈,少惹老人家生气。」小红漫不经心地叠起信纸,又塞回信封里。

无心听了这话,待要发表下意见,忽然觉得眼前的小红连同柜台都飘动起来,一时近一时远的,方才小红说的那句话也好似远在天边说的。他晃身体,就打长凳上翻下来,滚在地上了。酒坛也摔破了,泼了一地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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