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纳闷着,水清妹妹这麽一个贤慧温良的人,如何会怀不上娃儿。原来却是嫁错了人家。你说你张家人这种嘴脸,怪不得会断子绝孙。」此言太过恶毒,郑月芳这婆娘定是不晓得轮回界里,还有个拔舌地狱。
「断子绝孙,呸,你自骂自报便了。我张家,若不是取了你柳家的女人,说不定还真要断子绝孙,养只母鸡还指着下蛋呢。你们柳家的女人,三年了都不开怀。还有脸说别人断子绝孙。」
「老太太,你说得好,骂得妙。今儿,我正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我们柳家的女人为什麽三年不开怀。为什麽——你问问你儿子,有这能耐不?别跟我说他给寡妇种下了娃,有这麽上赶着给寡妇当老公的主儿麽?」
听郑月芳骂得难听,嘴皮子又尖又利,连柳水清也听不过去,上前按下嫂子戳向婆婆的手指儿,道:「嫂子,别骂了!」
「妹子,你别掺和,我若能把你这糊涂婆婆婆的糊涂脑袋骂醒了,多少也是一件积德的事。」
老太太听郑月芳骂得蹊跷,而且武器足,火力猛,那句子一串串,根本不假思索,张口就得。老太太不知道郑月芳打了一路的腹稿,还以为这女人本事了得,只得先换了目标,对自家媳妇开火。
骂不过这母夜叉也就罢了,还能输给自己的媳妇不成。
「水清,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太太这会儿又开始拿媳妇当媳妇,摆足婆婆的威风。
柳水清也配合得好,低眉收眼,轻言细语,道:「娘,我去检查过了,是城里的大医院。医生说我没毛病,能怀娃!」
好一个温柔贤慧的媳妇儿。
「你能怀娃?三年了,你倒是怀一个给我瞧瞧。这会儿说这些没边的,太晚了!」
「老太太,我说你糊涂你还当了真。你儿子有毛病,倒还叫媳妇儿怀一个给你瞧瞧。你叫她怎麽怀,怎麽怀?非得让媳妇去外头招个野男人才称你的心。」
郑月芳又拿手指儿戳张家老太太的鼻子。但是老太太不接招,避实就虚,只朝媳妇开火。
「水清,你说高翔有毛病?」
柳水清头垂得更低,几乎就是地主婆手下一个受气的小丫头形象,「是医生这麽说的。医生说高翔不能生育,是无精子症。」
「医生?翔儿去检查了?」
「没有,是我拿了他的东西到医院去检验。」
「你拿了他的东西,你拿了翔儿的什麽东西去检验?」
「老太太,你也真是,非得问得这麽明白!」郑月芳反倒笑了,笑得不伦不类,笑出一幅女流氓嘴脸,「还能是什麽物儿,自然是能让女人怀娃的物儿呗!哦,不对,瞧我这嘴,你儿子那物儿,不能让女人怀娃!」
老太太再一次转疑目标,扯着脖子喊儿子:「高翔,高翔,你给我下来!」
原来这一会儿功夫,张家公子早退避三舍。
说起这张家公子,虽长得人高马大,面红齿白,其实也就是银样蜡枪头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人,仍旧只是依靠父母过活,是乡下新兴啃老族的代表。寻常日子,到处游游逛逛,日头也就从东偏向西了。这公子哥儿活了半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得到村头那个寡妇的青睐,要细究,这青睐多半还是拿父母的钱铺出来的路。
张家大公子尊母命下了楼,一脸不情愿。
「翔儿,水清说她拿了你的东西到医院去检验。你把东西给她了?」
「东西,什麽东西?」张家公子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能是什麽东西?我的大少爷,自然是能令女人怀娃的东西了。啊,呸,瞧我这嘴——你的东西不能让女人怀娃!」
「怀娃?」张家公子只是无精子症,并非性无能,脑筋一转,也就明白所谓的「东西」到底是什麽东西了。
「你,你把……那……你拿去检验了?」张家公子回头质问柳水清。没办法,「出气筒」是贤慧女人买一赠一的附带值。
柳水清低头,算是默认,同时无地自容。
「你……你,不要脸,龌龊,肮脏,恶心……你给我滚!」
原来张家公子的骂功也不差。若不是对手,郑月芳几乎要封他个开路先锋当当,瞧他这些词使的,多富有创新精神,几乎全面点燃郑月芳的斗志。
「我的大少爷,这倒是怪了,你不关心你的东西能不能让女人怀娃,反倒骂婆娘恶心,你不恶心,家里一个还不够,还要勾搭上人家寡妇。」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哪来的母耗子,吃饱了撑的还中咋的?」
得,郑月芳又当一回母耗子,原来这是人家「家骂!」
「你张家公子喜欢绿帽子,我当然管不着。若不是水清妹妹跳进你家这火坑,我还乐得瞧热闹呢,你这上赶着当王八的戏,不瞧白不瞧!」
被这泼妇嘴里的「绿帽子、王八」一提醒,张家公子猛一愣征,意识到自己已偏离骂场主阵。这泼妇非要一口咬定自己当王八,她的依据是自己那东西有问题?
对,定是柳水清这该死的女人,她自己三年不怀娃,倒要怪罪于老公!
「你,怀疑是我的问题?」张家公子再次将枪口对准贤慧婆娘,从侧面体现出他欺软怕硬的一面。
最佳辩手郑月芳抢答,「不是怀疑,而是事实。我的大少爷,不是水清妹妹怀疑你,而是城里医生的症断结果——无精子症。」
这婆娘假冒的法官,比阎罗王身边的判官还要冷漠无情。
张家这一对母子,如何肯信,不得已,只得搬出寡妇怀了娃这个筹码,先前之所以不使出,说到底,让寡妇来为自己长脸,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郑月芳双手一拍,跳着脚道,「你不说,我还不敢提。寡妇怀娃,人家只道是人鬼情未了,哪知是你这个张大公子上赶着当这个鬼呢!你以为这寡妇怀的娃真是你种下的种。一个暗娼,你倒上赶着给人家娃当爹呢,都像你这般积极,寡妇那娃生出来,十个手指头外加十个脚趾头都拿出来冠名,还不够姓像你这号爹的姓呐……」
人鬼情未了是柳承轩的怪话,经郑月芳这泼妇一渲染,凭空让人觉得周身毛孔碜得慌。何况张家母子之前,并非没有听说过寡妇的风流史,也是抱孙心切,人家说是张家的种便是张家的种了。
见对手不出招,郑月芳当着张家人的面,又给小姑子支计;「水清,我瞧你还是离婚好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会让女人怀娃的男人还不满世界都是。何苦非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我瞧你也别贪恋人家屋子大,钱财多。家道再富,顶不过白忙活,百年之後,还不都是别人的!」
这婆娘吵架功夫着实了得,还能未卜先知人家百年之後的结局,这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呐。
张家老太太首先落败而去。拒柳水清後来回娘家汇报敌情,这老太太简直是一败涂地,躺床上养了半个月的内伤都不能康复。
接着,张家公子默不作声,掉头就走,郑月芳瞧这手下败将脸色煞白,担心出事,少不得又吩咐小姑子赶紧跟着。
张家若大一个客厅,现在只剩下郑月芳这个不速之客。这婆娘此番算以2比0完胜,却丁点没有胜利的喜悦。她替小姑子发愁——往後的日子可该咋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