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村。
在大家聚居的大片空地上,照例点燃了一堆篝火。自他们迁入这里开始,每晚都要点燃篝火以防魔物袭击。这片谷地虽可以远离人事纷扰,但也因地处人魔交界处,而常有魔物越界而来抢掠牲畜、杀人放火,尽管如此,却是谁也不肯离开。大秦的暴政远比这些魔物更让他们不能忍受。
枯枝在火堆里「劈劈啪啪」地燃烧着。人们在火堆旁嬉闹、说笑,谁也没有注意到有几枝燃着的枯枝被某种力量驱使着飞向一处僻静之地摆成人形;一道闪电悄无声息的击中人形火枝,引得火花四溅,火花熄灭之後,一个红发男子出现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村民们看着逐步向他们走来的男子,全都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避闪还是热情地迎接——因为分步清他是敌是友。
「站住!在那儿别动!」卓帆用弓箭瞄准他,命令道。
他果然停了下来。火光清楚的映照出他的脸庞,所有人都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人类!所有人都如是想。
他高鼻深目,五官很有层次感,如同雕塑,与他们平整的五官截然不同;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红色头发和绿色的双眸。虽然他的长相与他们不一样,但得承认,他是俊美的,美到摄人心魄,再配上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将他称为美男子或伟男子都不为过。
「我没有恶意。」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村民们都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下一步要怎麽做。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震慑力,没有人能不被这种力量屈服。
他似乎没有耐性再与大家这样对峙下去,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卓帆手中的弓箭立刻燃烧起来,惊得卓帆赶紧将之丢弃。
「我是来找人的。」
说完,他径直走进卓帆家。没有人敢阻拦他,相信也没人能拦住他。
白薇平躺在床上,散乱的长发如同瀑布倾泻在枕边。他拉起一缕秀发,深深地吸吮着她的发香;他的孤独,他数千年来的孤独终於要结束了,他找到她了!这一次,他再不会放手,绝不!
卓帆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做出奇怪的动作,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确没有恶意——因为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煞气。
「你和她认识?」卓帆感觉到两人间有着某种联系。
他点点头,道:「我要和她一起留在这儿。」
他用的是陈述句,没有询问,没有商量,彷佛他就是这里的主人,留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卓帆对他的不礼貌略有不快,冷冷的提醒道:「这儿是我家!你能不能留下,应该先问过我才行!」
「我可以帮你们驱除魔物。」他抛给卓帆一个诱人的条件。
而事情的本质则是——他需要一个落脚点。
就凭刚才的小把戏,卓帆相信他的确有这样的能力;问题是,他值得信任吗?
卓帆考虑片刻,觉得这件事应当由全村人决定:「我得和村里人商量一下。」
似乎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卓帆才从外面回来:「你可以留下。」说着,卓帆伸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刚才在外面听大家长时间的争论到底该不该让这个人留下,听得他头疼;最终主留派以微弱优势获胜。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麽?」
「掩日。」
鲁俊走进屋内,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问卓帆道:「喂,他怎麽知道这个女人在村子里还在你家?」
「人鱼告诉我的。」掩日的话语依旧简短。
人鱼?就是那些保护那个女子的人身鱼尾的怪物?
鲁俊和卓帆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把事情弄明白,反倒是越来越糊涂。
鲁俊猜他不喜欢别人问他太多的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个:「你是巫师?」不然怎麽会有这种本事?
「算是吧。」掩日不愿多说。
卓帆想,再追问下去可能会惹他不高兴,乾脆将话题岔开:「鲁俊,今天晚上开始,这个人住到你家去。」
「为什麽住我家?你家又不是不能住!」鲁俊其实挺怕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我家住得了吗!」
卓帆的家不过是间简陋的小茅屋,唯一的一张床已经被白薇霸占了。他可没有那麽多被褥能打两个地铺。
「不行,我不能离开,只有麻烦你搬出去了。」掩日的口气硬邦邦的,像是在发布一道命令。
「喂,你搞清楚,这儿可不是你家!」卓帆提出了抗议。
「我不会离开她。」掩日注视着床上的可人儿。是的,他绝不会再离开她!
卓帆有一点点明了了:「她是你的女人?」
「是的。」
卓帆只好自认倒楣。
好冷。白薇下意识的裹紧被子。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片沼泽,身体不停地下坠;冰凉的水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使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好冷。」她不禁蜷起了身体。
坐在床边的掩日被她的呓语惊动,发现白薇在薄被下轻微的发抖,额上有细密的冷汗渗出。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没发烧,看来,她没什麽大碍,只是被河水浸泡的时间过长而已。
掩日扶起白薇,将她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双手用力的紧拥着她。
白薇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迷迷糊糊的也伸出手来回抱住他。好暖和。白薇觉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一团火,一团可以将她拖出沼泽远离寒冷的火。
掩日没有表情的俊脸上终於出现了一抹笑容。他在白薇的额上映下一个吻,自言自语道:「西月,你相信我。我再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再让你替我背黑锅。」
对,他已是今非昔比了!
白薇悠悠的醒转过来。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肩头——就在她的眼前。一个肩头?怎麽没看见人?她稍微地转动了一下头,却感到自己的脸正贴在谁的胸膛上。
「你醒了。」
有声音自上方传来,而後,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正抵着一个人的下巴。咦,难道她正在谁的怀里?
这个认知吓得她用力将此人推开,让自己脱离了他的怀抱。
欧洲人?白薇终於看到他的脸。她不会是真的见到上帝了吧!
不对!她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这麽简陋的房子会是天堂吗?天堂不至於这麽寒酸吧!
「这里是距咸阳千余里的谷村。」掩日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
咸阳。这麽说她真的到了秦朝!那麽,这个欧洲人是谁呢,又怎麽会到这儿来?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在秦时有欧洲人来到中国呀!
白薇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他有些眼熟,可也能够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那麽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见她一直紧盯着自己,掩日也不恼,他静静的等着她认出自己并扑进自己的怀抱。眼见她轻启朱唇,他以为他会听到她细诉衷肠,没想到却是冷冰冰的问句。
「你是谁?」
这句话像块无情的巨石狠狠的砸向掩日,使得他的脑子瞬间空白。她居然问他是谁!她不记得他了!他就这麽不可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