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花殺手情 — 第十七章 孤筏行湖

那条蛇窜得很快,似乎极为熟悉地形,也难怪,这里毕竟是它的地盘,我们只是闯入者,行走的格外小心翼翼,速度自然也就慢了许多,因此每到有岔洞口的时候,蛇就会等我们跟上来,才继续引路。

这样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我和暮春都不禁隐隐担心起来,看情状我们已深入山腹,并还在向更深的地方走去,此刻不要说辨别方向了,就是想再回到绝谷中的蛇穴洞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条蛇突然把我们丢下,不见了踪影,那我们绝对只有困死此处的份。我已经开始後悔,怎麽就那麽相信个人的猜测和感觉,连带把暮春也拖累进更糟糕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局面里。

暮春曜楚却一直没有多说什麽,既没有为自己打我而道歉,也没有再责备一句,而我的脾气也很倔,赌气走在前面,他几次试图靠近我一些,都被我闪避着拉开距离,也就不想再招惹我,默默保持着两手臂的间距跟在後面。

走着走着,洞势显得在往高处缓缓提升,而且洞内的空气比在山腹之时好了许多,闷郁之感一扫而空,甚至能微微觉察有风的拂绕,我们是不是快要走出去了?顿时,不由感到一丝兴奋和紧张。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这条山洞的尽头,尽头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条窄窄的石梁搭向对面。原来,这条洞道的出口是在一面刀削一样的岩壁之上,岩壁四面环抱,根本无法攀足,下面又很深,形成一个巨大的中空的地洞,而石梁正是连接对面岩壁的唯一通道,那里隙开了半掌宽的一道裂罅,透出天光,是白日里。

过了这麽久不见天日,忽然又见到了外面的光线,鼻子一酸,又差点热泪盈眶,但是那道罅缝显然是无法通过人的,大蛇带我们来这里做什麽。

再看那条蛇,爬上石梁,把身子绕石梁圈了两圈,就竖起头待我们过去。暮春拉了我一把,示意让他先过去看看,这回我同意了,一是地洞太深,走在又高又窄的石梁上面,光看看就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其二,我对那条蛇还是心存恐惧,它一直爬在前面倒也罢了,这要叫我从它身边走过去,也太考验我的胆量了。

暮春却是不怕的,轻轻几个起落就避开蛇,跃到对面岩壁,他从罅缝处往外瞧了瞧,回头高兴地对我说,只要石罅再大些,我们就能出去。

那石缝虽然看似自然形成,可旁边的岩面却有错合的痕迹,暮春用力推拉了一阵,却是纹丝不动,又没有发现机关在何处,岩层坚硬且厚实,即使运功连连力劈,都只落下些石屑,一时竟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们在石梁的两端呆坐了片刻,蛇却也象在等待着什麽,一直竖着头注视着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它在等什麽呢?我和暮春都充满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暮春踱了过来,朝蛇拱了拱手道:「蛇兄,多谢你把我们带来此处,这里就是出口对不对?」那蛇默然半晌,吐了两下信子。暮春又道:「既然这里就是出口,蛇兄可否再告诉我们如何打开呢?」这次蛇却没有反应,只是朝暮春昂着头。

暮春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颗暗绿色的东西,正是在幽暗圣主喉间拿的丹丸,他把丹丸摊在掌心,递到大蛇面前:「蛇兄,这个就送给你如何?」大蛇见到丹丸,一口吞下,高兴得连拍大尾,并卷缠着石梁朝对面移去。

爬到石梁尽头的时候,大蛇将身子垂出,倒吊着沿罅缝朝下伸展而去,在岩缝闭合处,用头撞了三下,「轰隆」一响,岩面错开,开口已可容一人进出,原来机关就在那下面岩缝闭合的地方,怪不得暮春曜楚没有找到呢。

我很诧异,问暮春怎麽想到了给大蛇那枚丹丸,他摇了摇头,说自己其实也不确定,但那丹丸的气味却是浓烈的蛇腥无疑,大蛇闻到自然喜欢,至於大蛇如此表现,说穿了也并不奇怪,只要它的主人在世的时候多加训练即可,也就是说幽暗教主连恨川很可能早就布置了一切,但他是如何预见的,以及为何要做这些安排,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终於可以出蛇穴了,然而这出口还是在一面绝壁之上,从出口向外望去,是波光粼粼烟波浩淼,望不到尽头的宽阔的湖水。临出洞口我向大蛇挥了挥手告别,这一离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虽然它是幽暗教主奇怪的宠物,但没有它,我们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蛇穴,大蛇抖了抖它的紫红鸡冠,似做回应,然後遁身离去。

借着绝壁上错落生长出来的树木以及藤蔓,我们很顺利地下到了绝壁底,一湾窄窄的浅滩。

在浅滩上,暮春告诉我,这就是青螺湖,顺湖而下,就到了江州界内。然而这青螺湖正是江州长风府的势力范畴,我们之所以选走陆路,就是不想引得长风府的耳目注意,没成想,阴差阳错,还是得从长风府的眼皮子底下走了。

暮春让我稍事休息,自己重又攀上岩壁,削折了几根枝干粗直些的树,我就在下面把枝桠劈除乾净,然後一起用树藤绑紮好了一个小木筏。暮春试了试各处结实度,又砍了根长木棍做撑筏之用,就让我先坐了上去,他负责把木筏推入水中。

木筏刚一入水,我所在的前端就往下沉,暮春急忙跳上後部,用撑杆撑离了岸边,木筏摇晃了几下,终於平稳地浮住,可是我们这小木筏是经不起湖中风浪的,只能暂时沿着水岸顺流而下。

这青螺湖沿岸的风光很美,转过一道山弯又一道,真是青山掩映碧流悠悠,宽广的湖面上也未见有往来的大船,让我把我们俩的倒楣处境都给忘在脑後,只顾欣赏起美丽的风光,如果当初我和曜能过上这种依山傍水,临湖结渔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天色渐渐黑沉了下来,满天的星星显得格外近也格外清亮耀眼,有多久没数过星星了?我不记得,在我所在的那座城市,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过满天繁星了,大气污染严重,烟尘大量布满城市上空,云层增厚,就是有星星也只那麽一两颗,哪里象现在,宝蓝色的天幕缀尽了华丽的闪烁。

暮春也歇了下来,把撑杆横搁在木筏上,起到平衡的作用,我们漂了很久都没见到一户渔家,不知道还要漂多久,天地之间只有我们这一叶孤筏,在静静地驶向渐起的江雾之中,寒意越来越深地包裹了我们。

「暮春,给我讲点什麽吧,比如,你的父母是谁,你还记得他们吗,你怎麽被芍冷香收养的,你的师父是谁,天辰剑是你师父给你的吗,总之随便什麽都好」为了驱散寒意和困倦,我向坐在後面一直陷入沉默的暮春曜楚请求道,此刻再没兴致也该聊聊天啊,免得在寒冷中睡过去,早上会被冻僵不说,一不留神还会掉进水里去。

「你对别人的事还真有兴趣得紧呐,我劝你还是想想自己怎麽回事吧,你这个样子,就算活着回了八重桃花,只怕芍夫人也会把你这颗太好奇的心剜去,至少也会把你这敢对她直呼其名的舌头割掉」暮春曜楚冷冷的声音透过薄雾传来,丝毫不接我的招,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懒得跟我搭话,还是在想什麽。

碰了一鼻子灰,我知道他说得是对的,无论是一个白痴还是一个好奇的人,在八重桃花这样严密的杀手组织里都是不能立足或者短命的,我丝毫不怀疑将要面临的,只能是越来越艰难和残酷的现状,可我现在只是想聊聊天而已,这要是睡着了,哪里还用得着回去面对八重桃花,先就冻死或淹死了,真是。

既然他懒得搭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他呢,於是,我自顾自地说开了:「可不是嘛,我对别人的事有兴趣的紧呢,自从我失忆以後,我就对别人有兴趣了,不仅是对你的事,芍夫人,八重桃花的每个人,甚至幽暗、幽明,长风府我都有兴趣的要命,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知道也是死,糊里糊涂上了黄泉路乐得一身轻松,至於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担心,说什麽同是兄弟,我看是凶巴巴的敌人,算我自讨没趣,聊个天也要被恐吓!」口沫乱飞地说了一大串,我顿了顿,等待暮春曜楚的反击。

谁知道这家伙竟死硬着不开口了,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决定放弃唇枪舌战,一个巴掌拍不响,我那麽激动实在有点可笑,该干什麽好呢。

「暮春,你不想说话可也别睡了,我给你唱首歌吧,你就当是我在想我自己怎麽回事」我看了看周围漆黑的湖面和被风吹得已有些黯淡下去了的星辰,轻轻地哼唱起来:

月高高星寥寥

拂微风云飘遥

孤江边心邈邈

两世牵谁人晓

回首间

几多欢笑昨夜天

残忆追旧年

而如今

人事早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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