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无力挣脱
木栖次日醒来,很懊悔。
并闹着要负责。
我笑着说,“负责什麽?”
木栖的话语塞在了喉咙,无法发出。
艾曼拉着木栖的手往外走。
不难猜到她们要说什麽。
我的心好疼。
『你的谢尔快死了,你却在日本逍遥快乐的。』
啊,也许木栖姐说得对,她才是最清醒的。
艾曼和我都陷入了温柔的陷阱内。
我们都没有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但是木栖姐的一场醉酒,戳破了梦幻的泡沫。
事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麽平滑就能解决的。
毕竟即使我离开了,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解决的。
“艾曼。”
木栖姐面有难色的走了。
“老师。”
我拉着艾曼的手,让她坐在我旁边。
“老师我,是个同性恋。”
艾曼的嘴巴微微张开。
“不是双性恋。”
那麽说,她能明白吗?希望如此。
“我一直都知道的,老师,我喜欢老师,不会受老师是什麽性向而影响的。”
“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的。”
“嗯。”
艾曼笑了笑。
然後再深呼了一口气。
“老师,知道为什麽我会喜欢你吗?”
我摇头,点起了烟。
“老师,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吸烟的?”
我摇了摇手中的烟,“我也不知道,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吸上了。”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我看着手中的烟,慢慢被燃烧成灰,慢慢被微风吹到桌子上。
“没什麽原因?”
“没有。”
艾曼很坚决。
站了起身,将袋子里的口香糖抛了给我。
“谢尔老师在我来之前给我的。”她停了一停,“两年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但是老师都已经这样了,怎麽说不给你也过不去。”
“谢谢。”
我接过口香糖,表面风平浪静,心底已经波涛汹涌了。
“老师,如果你无助的时候,记得有我在你身边,就已经够了。”
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口香糖。
“如果我在,估计老师会哭不出来吧?呵。”
然後自顾自的踏出了门口。
这句话应该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的?
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
我看着薄荷味的口香糖,实在想不出意味。
随手将口香糖塞在一个角落。
是不愿再次面对。
无论是什麽。
谢尔吗?
躺在床上,反侧难眠。
夜晚淘尽了我所有的泪水。
心中,脑袋中,所有的时光。
那个曾经淘光我所有泪水的男人。
曾经为了我煮饭烧伤手的男人。
曾经为了我发烧强迫我吃药但不果的男人。
那个曾经为了我跟艾曼而流泪的男人。
曾经…就那样躺在床上的男人。
我的体温开始上升,一伤心就会发病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
那麽多年了,还是不懂照料自己。
床上,泪水受体温渲染,温热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就我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发烧得迷迷糊糊,感觉就要被蒸坏了。
“老师!”
只能模糊的听见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啊,可能是谢尔呢。
嘴角掀起了弧线。
“你这是在干什麽!老师?”
“艾曼。”
“是啊,老师,你吃药没?”
摇了摇头。
艾曼将我慢慢扶起,“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呢。”
然後静默了。
“不…那麽多年了,说起来,也只是让我再缅怀一下过去罢了,不需要觉得内疚。”
“老师到了现在,还惦记着他吗?”
我无力再说话,没有回答。
“老师?”
“我只是累了。说不惦记是没可能的,毕竟你还是叫着我老师,那就代表你不是也没能忘记吗?”
艾曼在药柜里翻找。
是啊,事到如今,我都已经无力再说些什麽了,即使惦记又能怎麽样,我回去了,只是徒增大家的伤悲,不会有结果的,伤悲过後,大家还是要分开手。
各走各路。
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我选择了维持现状。
“找到了。”
艾曼拿着粉红色的药瓶。
“老师,喝完就快点睡觉吧。”
我低头,将瓶盖儿里的药都喝尽了。
意识又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
“老师,你可不能太温柔了。”
我的手搭在额头上。
“怎麽?”
“这样的话,不知道哪一天,老师又会被掳走了。”
我捉着艾曼的手臂。
“不会的。”然後就昏昏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
不知道是药力太强了,还是晚上反侧的太激烈了。
烧是退了,腿上的伤却裂开了个大口。
将暗灰的床单染上了一大块儿赤红的痕迹。
像伤口结痂了一样。
但事实上只是床单的结痂了,腿上的血流个不停。
绝对是药力太强了,拖慢了伤口的癒合。
感觉贫血了。
脑袋继续昏沉,想得到的人就只有木栖姐了。
艾曼可是上班了,还要替了我的工作。
“木栖姐。”
“乔德!”
“能…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木栖那头的声音明显惊慌了起来,并且猛烈的跑了起来。
“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
坐在沙发上,腿上的血不停往外渗。
还真是形成了挺恐怖的景象。
尝试用纸巾止血,但是不果。
用棉花,也不行。
最後我乾脆就放弃了。
我是个怕疼的人,所以用火酒消毒止血什麽的,我自己是绝对下不了手的,宁愿就这样死掉,反正也不疼。
啊,好像谢尔也知道呢,我怕疼的事。
所以每次我弄伤,他都使劲捉着我。
生怕我逃开了。
但我却在他受伤时逃开了。
听说人在死前会记起自己一生的记忆。
那倒是好,让我想起一次母亲的脸。
那张成熟与严厉的脸。
怎麽木栖姐那麽慢,慢得我都要死了。
血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一样。
感觉到血管里涌动的血,在不停奔放。
最後到了我都不能再动的地步了,这才听到门口被打开了。
“乔德!这是什麽一回事!?”
我挪了挪小腿,让木栖姐看了看伤口。
她连忙去厕所拿毛巾抹着我的腿。
“噝!”
“不要整个小孩子似的。”
我缩了缩脚。
“疼也是那麽一会儿。”
木栖姐继续用着力。
“疼。”
“疼也得忍,还真是对不起了。”
“说什麽呢,木栖姐。”
“你会弄伤,都是我的责任。”
“现在说也没什麽用,道歉什麽的,也不像是你说的话。”
“该认的时候就得认,这我还是明白的。”
我察觉到木栖姐绝对是有些不妥的。
但别人不说的,我也不会问。
就在我一番挣扎之後,终於完成了伤口的处理。
“乔德。”
“嗯?”
原本盯着包紮好的伤口,现在将目光移至木栖的嘴巴上。
“我要结婚了,跟龙之介。”
并没有吃惊。
“他跟你求婚了?”
木栖的眼光飘浮不定,点头了。
“你才刚刚跟直人分手。”
“是啊,但是他跟我求婚了。”
我看着木栖手上的订婚戒指。
“希望你们幸福。”
“那是。”
然後木栖就心不在焉的出了门。
木栖姐捉着我的手,“自己要小心,有什麽事儿记得打电话。”
我没有说话,目送着木栖出门。
嘴里念念有词。
“木栖姐,真的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