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出菜口,厨房吵杂的锅铲声音能掩盖说话声,此处也能看清楚整座客栈所有的桌客,大门更不用说,视野极佳,又能躲身藏话。
「小雨、晴天,你们还在这。」厨房大娘粗鲁又亲切的吆喝着。
「在───酒肚婆。」容如恩举起小手跟厨房内几位汗流浃背的大叔大娘们打招呼。
口中的酒肚婆将几盘大鱼大肉炒得香喷喷热腾腾,熟练地放在他们两个的满油污脏垢的大桌上,谢王眉头一锁,浓厚刺鼻的油味让他头痛。
容如恩顺速地用小手捏起一片青椒往嘴里吞,让他大开眼界,接着手脚敏捷的小二子迅速地端走全部的菜色,留下他们两个继续发呆闲聊。
「好烫、好辣,又好吃,今天是菜刀王炒菜。」容如恩拼命地用小手搧着脸颊。
「又偷吃?」谢王低声抱怨着,这容如恩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吃菜,从云和宫内用膳前会偷尝以外,来到此地多多少少都会偷夹一点菜尝鲜,都已经相处数月,她还是没吃腻所有的菜色,从宫内的厨艺精湛师傅到客栈茶店的厨娘,每次看她吃东西,没有一次感动到痛哭流涕,再难吃的东西都在她口中成为佳肴赞不绝口。
「今天是酒肚婆跟菜刀王一起卖厨艺耶,每次客栈有大客户,两个冤家就会一起煮好多好吃的菜色。」容如恩兴奋地说着,满脸期待地找寻热闹的客桌。
没错,今天的大客户那桌,挺特别的,整张桌子都让那几个身材魁梧,杀气腾腾的大家伙给围了起来,桌子还特地并成两桌,主位上的大哥超帅的,玉树临风,儒文清秀,摇起扇子显得逍遥自在,嘴巴永远都挂着小叮当笑容的二愣子,往风雅贵公子身上贴,好暧昧的举动。
怪了,明明帅哥还是笑容满载,为什麽二愣子手脚发抖,嘴角弯成下玄月?
谢王尴尬苦笑,心思猜到了七八成,肯定那桌客人恐怕是皇亲贵族,几位皇军武装侍卫与主子正好在煮城最大间的客栈吃饭休息,属下准备试毒尝菜之际,发现容如恩跟他做在出菜口偷尝菜色,质疑菜色是否有下毒。
「晴天、小雨,还不过去跟咱客栈的大常客认罪。」二愣子拼命用白巾擦汗,还不忘记催促他们上前道歉。
「不会吧?我碰上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容如恩张唇慌张地问着。
「他是翡翠公子,是朝廷刑部头头,叫什麽的?管赏罚的官员儿子。」二楞子赶紧说上两句,就把两个小朋友推上前线。
谢王眯眼,强制镇定地思索着,将二愣子的轻率说法给推拒掉,心中暗想着,不对,闲闲没事做的家伙,能带着皇军侍卫到处跑,必有来头。
玉扇一甩,俊眉一扬,兴致高昂的神采,温儒气质彷佛是个无害无防备的风流少爷,五名侍卫将位置挪出,让他们两位好接近这名公子。
「对不起,我偷吃你的菜色。」容如恩内疚地说,杏眼往桌上一看,每道菜都有被尝过一口,泪光闪闪,哀嚎道:「大爷,我只有拿一丝青椒,其他口都不是我吃的啊,也不是晴天吃的。不可以全部都算在我头上。」泪盈满眶的眼眸看着年约二十多岁的摇扇公子。
「穷酸的野小孩,你用脏手拿过这道菜,我们只是武汉子,勉强能闭只眼,但是今天与公子随行,没办法让你们乱来。」其中一名侍卫质疑着。
「手很乾净。」容如恩反射地回应,立刻右手高举伸出,眨了眨双眸,嗯,皮肤白没错,但是汗味跟泥水也是有,还是收回来好,怪了,这些人是没看过七分袖服装吗?猛看我的手臂做什麽?连谢王也是,好吧,还是乖乖拉好衣袖,赶紧将事情转移话题。
「我们会出钱赔那道菜。」容如恩紧握双手答道,小手打开破囊袋放在桌上,里面全都是铜币,这让几名大汉忍不住笑出两声,就连同主位上的公子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钱不够!
这可是他们偷偷溜出云和宫,每一次到计画好的转运站换马後,每次出来偷玩都会帮忙几间有钱的民宅送信,临时帮忙买点杂货的薪资。要不是因为每月所拿到的零用钱币值过高,不适合这种打扮使用,他们才会想尽办法赚取合乎身分币值。
「大人有大量,麻烦您放过我们两位。」容如恩哀号着,不要做出虐待儿童的事情啊。
「有赏就有罚,我可不会轻忽这点。」轻扇一合,翡翠公子温和淡笑,彷佛说得是简单的问候天气好坏招呼语罢了,「两位叫做小雨跟晴天,对不对?麻烦跟我们到官府上一趟。」他笑得更加优雅。
这句话吓惨了容如恩,整张脸蛋都跟死人脸一样苍白。
官府!如果真的进官府一趟,这下子没办法赶在午後回宫,到时候和王一定会发现他们使用早上两人的一对一教育时间,跑到外面来的秘密。
这可是他们两个激烈辩论的成果,就算策马加鞭,前往主城也要一个多时辰,不过,经由自己的珠算能力计算时间,加上拜托许多农宅跟大户人家当转运站换马奔驰,加上问出许多农家节省牛步行进的小道,才有半个时辰就到主城外的玄武客栈。
这个研究结果是他们两个共同结晶,虽然中间怒骂与争执不断,丰富的想像力策画时间差出巡计画,与力求实务的行动力,才有今天的成果。我不要毁在官府手上!
肮脏的男孩往前一站,将容如恩娇躯藏身於背後,挺身而出的举止,让翡翠公子眼眸一暗,扇子重新摊开遮掩薄唇。
「我叫晴天,她是小雨。我们是帮钱府送信到城内的信差,钱不够,请跟我家老爷领取,我们会赚钱还给自个老爷。」谢王沉稳地说道,并且冷静且合理谈判,童声说着与年龄不符合的话语,字字清晰且不急不徐,坦然而自在。
「晴天?」男人声调转为沉重,深思疑虑地瞧着沾染风尘的男孩。
「嗯,我是晴天出生的,所以叫晴天。」谢王赶紧按照先前练习的装傻子,迷蒙游神看着一切。
「娘生我的时候,滴到小雨,所以我叫做小雨。」容如恩随即补上一句话。
「真巧。」秀眉一锁,似乎是厌恶某种东西。
黑眸一亮,谢王瞬间想起了殿内风气,他有洁癖!之所以故意找小孩子的麻烦,肯定是身边侍卫了解主子习性,而偷尝菜色这件事刚好踩到主子的痛点。
「既然策马送信,为何要携带妹妹?如此一来,行动不是更加缓慢?」翡翠公子理出这段话不合理之处。
「她是我娘子。」眼前的男孩说出这番话,让大家错愕。
「开玩笑,那女孩连胸部都没有,更别提───。」其中一名侍卫笑出声。
「数月前水灾,我们好不容易携手到此地,目前在钱府赚钱筹措一笔家费。」谢王故作镇定地说出让人厌恶的谎言,乱伦加上家境潦倒,任谁都觉得这段话肮脏。
此话一出,所有的侍卫全都脸黑,就连翡翠公子面有难色,吃饭用茶的兴致全无,结果,他们两个顺利离开客栈,此外,客栈老板为了挽留常客,重新换桌加上菜色重换,还端出宫内出名的酿酒,这才让公子气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