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紫水晶高级饭店。
入夜之後,赵迦擎站在位於十五层楼的五星级套房落地窗前,眺望脚下繁华热闹的都市夜景。
当他看腻了收回视线,瞥见自己倒映在窗玻璃上的脸,下意识地举起右手,轻轻按上那条横画在喉间、早已淡得几乎察觉不出的疤痕,思绪也不自觉地随之飘远。
已经五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五年了,但过去的那道伤口却不知为何仍旧有些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是杨彦英。
「你跑去哪里疯了?玩到现在这时候才回来?我不是交代过你,明天一早还要赶连续剧的通告吗?」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足以让人听出他的不满。
「赵哥,我知道了啦!拜托你别再念我了,我这不是按照约定回来了吗?」杨彦英好声好气地说道,他实在不想跟他吵。
「好吧,我就暂时放你一马。」
「哈!谢啦,感激不尽!」杨彦英有些疲倦地摊坐在沙发上。
「不过,我们得再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喏,拿去!」赵迦擎丢了一份行程表给他。
杨彦英虽然一心想要休息,不过毕竟是工作,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明天早上拍完连续剧《花火人生》的最後一集,之後我们要去参加XX电视台谈话性节目的录影,从九点半录到十一点半。下午一点,在台中玫瑰唱片行有签唱会。三点的时候,我们必须赶去参加《花火人生》正式杀青的记者会……」
「等一下,赵哥,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在明天的所有行程里面,何莘蕾会出现的场合有哪些?」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和那个缠人功夫一流的女人有任何牵连!一回想起他和她分别担纲演出连续剧的男女主角,在共同拍摄连续剧的过程中,她使劲浑身解数挑逗、媚惑,甚至趁机对他上下其手的那些片段,他就感到痛不欲生。
「全部。」赵迦擎却想也不想地给他一记重重的打击,语气平淡地说:「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她对你抱着什麽样的企图吧?她是目前当红的一线女演员,想要和谁上同一个通告,只需要开口随便吩咐一声,马上就有很多人抢着替她安排妥当,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小case。」
「什麽?全部?——有没有搞错啊!她是饥渴多久了,想将我生吞活剥吗?」杨彦英再也受不了地嚷叫起来。
「完全正确。谁叫你是一个刚出道的偶像歌手?你以为你有什麽选择?」
「赵哥,拜托你发发慈悲好不好!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王!」他几乎要哀嚎出声了。
「就算她是女魔头又怎样?只要能借助她的声势拉抬你的知名度,让她吃吃豆腐也无妨。这种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根本没得挑剔吧。」赵迦擎毫不同情,甚至带着浓厚的戏谑意味瞧着他,「阿彦,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环境,你身为一个艺人,如果想在演艺界中红透半边天,就得要先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我不是从你刚入行就一直强调这一点吗?」
「这我当然明白,不然我当初也不会义无反顾地一头钻进来。可是何莘蕾简直是……你在片场里难道没看见吗?她根本就是一只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大野狼,我每次和她拍对手戏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硬闯过关的耶!要不是我死守着最後防线,我的宝贵贞操早就被她攻陷了!」他既委屈又气愤地大吐苦水,一脸的余悸犹存。
「换个角度想想吧,也许你心里会比较平衡一些。就当作你上辈子祖宗积德烧了好香,你在这辈子才会被她『煞』到。」赵迦擎这番话听在杨彦英耳里真是百般不是滋味,不知他真是在安慰自己,抑或是变相的落井下石。
「赵哥,你哪时候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真是胡说八道!我倒是很怀疑我是不是上辈子倒了她几千万的会钱,所以现在才会被她这个女魔头缠上!」杨彦英实在是无奈又无力。
「反正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可能再临时变更,你好自为之吧。不过话说回来,在我这个经纪人看来,你应该要觉得高兴,毕竟刚出道的新人歌手很快就受到演艺界大姐大的青睐,对你来说可是前途一片光明,後势看好。也许换作其他人还求之不得呢!」赵迦擎仍是一派沉稳,气定神闲地说道。
「哎哎哎……既然何莘蕾早就差人『打点』好她的通告了,你为什麽不早点跟我说?要是早点商量一下,搞不好还可以挡掉几个和她同台的通告。」杨彦英连三叹,巴不得可以早点忘记大魔女的长相,省得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阵阵恶心,浑身鸡皮疙瘩掉个没完。
「杨彦英,让我再一次提醒你——新人没有选择通告的权利!」赵迦擎态度冷硬地「叮咛」他道,同时开始数落起他来:「现在你还能有一天『假日』可以休息就该偷笑了,你以为每个新人都跟你一样悠闲吗?再说,今天早上我本来打算要联络你,但是你却把手机关机,一整天找不到人我也没辄,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
「赵哥,拜托你饶了我吧!没有和你随时保持联络的确是我不对,但你明知道那个女人老是对我毛手毛脚的,你是我的经纪人,好歹总得想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吧?」
「阿彦,你已经是出道的艺人了,必须知道事情的轻重,我认为跟何莘蕾合作对你绝对有好处,有助於你日後的发展。」
「所以我就得自认倒楣,把自己当作一块肥肉送到那个女人的嘴里罗?」
「虽然你说得有点难听,不过基本上这就是事实,可你最後也会得到应有的报酬,毕竟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他相当实事求是。
「我的老天!这样做和把我推入火坑有什麽差别?」杨彦英深深觉得自己彷佛是和魔鬼签下卖身契似的,毫无反抗余地。
「有句话说:『置之死地而後生。』乐观点吧。再说,何莘蕾要和你玩也只有趁最近她有空待在台湾的时候了。前几天我和她的经纪人私下闲聊,据说她好像再过不久就要飞到内地去拍古装大戏,最快也要拖上一、两年才能脱身,说不定等到那时候她早就失去染指你的兴趣了。你就忍耐一下。」赵迦擎有点故意戏弄他的味道,要笑不笑地说道。
「赵哥!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我为什麽从你的话里面嗅到恶意打击的味道?」
「呵呵,是你太敏感了。」
「哦,天哪!谁来救救我?」
「阿彦,省省力气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哀叹上,你倒不如花点脑筋想想要怎麽应付明天的记者会和紧迫盯人的何莘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那些娱乐记者问起你的私生活或个人问题,一律照着我之前交代你的去回应,以不变应万变,千万不要火气一来就自作聪明,那些狗仔队有的是穿凿附会、加油添醋的高超本领,你要是说错一句话,包管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OK!安啦,我哪一次脱轨演出过了?」杨彦英不耐地应允道,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赵迦擎对他心里的想法了然於心,冷静地分析道:「我知道你和那个广告助理正在交往,你也不想连谈个恋爱都见不得光。不过,你既然已经踏入演艺圈了,就要有这层觉悟。在你尚未打稳基础之前,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曝光,免得影响你的星途。你能了解吧?」
「当然,我很清楚。」他双拳紧握,万般压抑地咬牙说道。用力地深呼吸几口之後,堵在胸口的闷气才稍微缓和一些。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去休息吧,明天可有你忙的了。」
杨彦英在举步回房之前,脑海中倏地想起俞沁潾的事情,纳闷地转过头问他:「对了,有一件很诡异的事。我女朋友的好朋友手里竟然有你赵大经纪人的名片,而且还是今天早上在咖啡店里拿到的。你为什麽会平白无故把名片给了那个小妞儿?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不是你的行事准则吗?」
杨彦英会如此讶异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所属的摩迪唱片公司是全台湾事业版图最大的唱片界龙头,麾下的当红艺人和专业经纪人不计其数。尤其那些身经百战、资历丰富的经纪人更是不乏优秀的菁英份子,而赵迦擎无疑是其中胜出的佼佼者,只要是他手下带过的艺人将来都是大红大紫。
不过,在演艺圈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作风神秘率性的经纪人有一个怪习惯,那就是不随便与人交换名片,因为他没有那麽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和闲杂人士打交道上头。久而久之,赵迦擎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唱片界的奇谭之一。
可是,他竟然会主动将他的名片交给一个小小的广播节目主持人,这次「破例」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哦,你是说那个电台DJ吗?世界还真小,没想到这麽刚好。」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赵迦擎也没必要再刻意隐瞒,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我觉得那个女孩很有趣,所以就给她了。」
「很有趣?赵哥,你这个结论是怎麽得来的?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眼科医生了。」杨彦英吃惊得连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他真的很难相信赵迦擎口中的那个女孩和他亲自会过面的那个小辣椒会是同一人,两种形象的落差之大实在令人相当怀疑。
「听你这麽说,我看你好像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嗯,这样似乎不太妙,如果你无法得到你女朋友的好朋友的认同,将来的感情路肯定会走得很坎坷不顺。」赵迦擎露出浅笑。
「哈哈!我们的爱情跟她有哪门子关系?我才不甩她咧!」表面上杨彦英一副毫不在乎的轻松惬意,可其实心底难免会有一丝丝担心。
他认为赵哥说的不无可能,而俞沁潾不也当着他的面,嚣张地放话说他和芝最後一定会分手的吗?在他看来,那家伙巴不得见到他们俩早早拆夥儿,说不定她真的会在芝耳边放出不利於他的假情报……
「是吗?那样最好。」赵迦擎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不谈她了!那家伙简直是刺猬投胎,老爱找我的碴。」
「不过,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的女朋友是否遇人不淑,不是吗?」
「赵哥,你是认识她很久、跟她很熟吗?不然你干嘛帮着她损我啊?」
「我只是依照常理来推断而已。明星和圈外人谈恋爱,一般人的态度本来就都不太看好,如果你一心一意想和女朋友走下去,就一定会面临这道关卡,好好加油吧。」
「这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
「好吧。时间也晚了,不聊了,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