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宅男與魚乾(已有實體書) — 20.愛情…麵包…

依照健检报告列出的各项问题,绎庭逐一安排了更进一步的检查,妇科、泌尿科、心脏内科等。血尿是因为憋尿引起的感染问题;心脏则是二尖瓣膜脱垂,虽然这是很常见的疾病,但是只要工作压力大,绎庭就会感到胸闷,偶尔还会心脏刺痛的无法呼吸,医生开了些药,叮咛着绎庭,若她觉得很不舒服,可以及时服用;至於多囊性卵巢,医生建议,有打算生育的时候再做治疗。在这段治疗的期间,亦轩一直都陪在绎庭身旁,只是左手领进的薪水,右手就付出去当医药费,再度让绎庭萌生辞职的念头,想好好的休息一阵子,调养调养自己的身体。

「ISS这个案子,有谁不想做的,可以老实的举手。」在会议室里,正讨论着即将进来的新专案,李经理开口问着。

「我不想做。」绎庭诚实的举了手。

「有什麽理由吗?」经理很讶异的看着她。

「说真的,我不知道在案子结束前,还会不会待在公司里。」绎庭透露着自己打算求去的想法,但通常经理没有收到辞职信,都只是听听而已。

曾经,经理把绎庭召进会议室,要求假日加无薪班。

「最近专案进度有点落後,有没有可能假日来加班,多写几支程式。」经理问着绎庭和力维的意见。

「有补休吗?」力维问到。

「没有。」经理很肯定的回答。

公司采责任制,所以没有所谓的加班费,但还是有补休的替代方案,只是在责任制的背後,通常也代表着补休申请的难度,在绎庭心里,补休这个制度,其实也只是订好看的。

「我可能办不到,身体不太好,假日只想休息。」这个专案需要三个月的时程,公司却硬要压在一个月内做完,如此不合理,还要求员工加班,绎庭对这件事不予置评。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对不起你,也很对不起你的父母,但这就是工作,牺牲健康在所难免。」经理说了些很无情的话。

「若正常班的时间能做完,赶得上专案进度的话,那就没必要在假日加班了吧。」绎庭认为,平常只要加点小班,就能完成工作进度,用不着假日到公司,做做样子给主管看。

「嗯…那当然,平时做得完的话,是不需要假日来加班的,我是说万一做不完,能不能来加班?」经理的脸色铁青,只想听到「会来加班」的答案,否则下不了台。

「嗯,如果真的做不完,我会来加班。」绎庭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给了经理一个面子。

这件事让绎庭不爽的理由有四点:第一,工作时程本身就不合理,况且每个人并不是只负责一个专案,而是同时有很多专案辄在一起,时程的问题,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第二,自己的进度已如期完成,却为了其他同事所拖延的进度,被要求假日再来加班,而且没加班费,也没有补休,很显然的,有能力的人做到死就对了;第三,这个专案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专案,用这样的责任制压榨着员工,让绎庭不只觉得累,也已经有些弹性疲乏了;第四,经理说的话,严重的打击了员工的向心力,如果员工牺牲了健康,那还剩下什麽替公司卖命?

「嗯,其他人呢,有什麽建议吗?」时间点拉回现在,经理继续询问着其他同事的意见。

新专案的确要花费很多时间,庞大到不是两、三年可以完成的,光是用想的,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难完成的案子,更别提领不领得到专案奖金的事了,真是让人一点想做的动力也没有。

「常常都说有新案子,後来还不是拖了很久才开始做,或是不了了之,我觉得等这个案子下来了,我们再来开会,应该会比较适当吧。」绎庭向来很敢发言,对於经理针对一个尚未成立的专案,还特地花时间大费周章地开会讨论,显得有点过早了。

「嗯,我希望到时候大家都能参加,毕竟那个案子和别的不同,会学到很多东西。那今天就这样,散会吧。」既然经理希望大家都能做,又何必询问员工们的意见呢,只要派个工作下来,哪有员工反抗的余地,显然又是个浪费时间,没有结论的会议。

通常在会议上,绎庭对於处长情绪性的语言暴力,及经理在专案的时程安排上,以往会提出建议或表达不满,但最近几次的会议里,绎庭都异常的安静,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会议中,听着其他同事的口水战,心里却想着『我这麽辛苦的工作,到底是为了什麽,生活吗?不对!只是为了拿薪水看病吧!真是可笑。』绎庭好几次对着亦轩诉说着工作上的无奈,也提过想辞职休息的想法,但眼看再做个两、三个月,工作经验就要满三年了,到时候年假从七天变成十天,刚好九月份还能领中秋节奖金,打好了如意算盘,绎庭也决定好正式辞职的日子。

但事情往往是计画跟不上变化,凡事都有催化剂,五月份,或许是天气炎热,被怀疑有躁郁症的李处长,有时被客户骂,或是被副总叫进办公室罚站,心情不好,就会在办公室里,大喇喇的骂三字经,或藉着开会的机会,对着同事们破口大骂。被李处长这麽一搞,同事们被骂的莫名奇妙不打紧,连工作情绪也倍受影响,大家的火气也随着炎热的气温逐渐上升,每个人的脾气也愈来愈火爆。就在某一天,李处长又突然自行拟了一些不成文的规定,要求每个人签名画押,整个部门不满的情绪,顿时高涨到临界点。经理为此,特地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每个同事说出心里的想法,坐在会议室里,同事们各个都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每个人对李处长的所作所为,也都感到忿忿不平。而绎庭对李处长原本就有一些心结,再加上他近期的那些作为,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最後,李处长成为绎庭提早辞职的引爆点。

『我撑不下去了,我要去写辞呈。』

绎庭从会议室走了出来,脸色难看的不发一语。写了封E-mail,信上告诉经理想辞职,但理由却是写着身体不好,想休息一阵子,而且有转行的打算。但真正的主因,却是这个公司的烂环境,已经让绎庭不想再待下去了;因为看透了公司的本质,上头只看年资和虚伪的表面功夫,做为员工卖力工作的依据;主管提拔员工,还得考量政治因素,听话的人可以一帆风顺,不听话的人就贬到边疆;主管之於员工,只剩下利益与利用,要说值得留恋的,也只剩下那些已经培养出革命情感的同事们。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其实并不快乐,也找不到为公司卖命的理由,渐渐的,连工作心态也不同了。现在的绎庭,只想好好的休息,什麽都不要想,重新导正自己的工作心态,休息够了,再开始迎接新的工作。

对於绎庭打算辞职的决定,亦轩一直都很支持,也劝她趁早离开,在这个高压的环境里,他也不希望绎庭每天愁眉苦脸,赔掉了健康,只换来不等值的薪水,他宁可绎庭找个稳定的文书工作,至少压力不会这麽大,也不用轮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值班。

「绎庭,有空吗?我们去小会议室聊一下。」快下班的时候,经理特地抽空,想和绎庭谈谈辞呈的事。

「嗯,好。」绎庭大概也猜得到,经理想讲些什麽。

「你怎麽会突然提离职,我想了解一下。」经理和绎庭面对面的坐着,似乎对於绎庭会提出辞呈,显得有点惊讶。

「其实也没什麽啦,就觉得身体状况变得很差,想休息一阵子。」绎庭说的也是实话,但主因其实不是这个。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草莓。」经理很想在脸上,表现出诚恳的样子。

『屁话!我当然不是啊!就是不想当草莓,才硬撑到现在。』绎庭只是静静的听着,但心里却一直出现OS。

「而且你是一个…很值得栽培的人才,我其实很信任你,甚至还有重要的专案想交给你做。」经理挤出了一个笑容。

『还是屁话!其实是很好用的廉价劳工吧。』绎庭的OS还抱怨着。

「我觉得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对事情处理的逻辑又很清楚,ISS是个很有挑战性的案子,难道你不想做吗?」经理知道,部门的事情又多又杂,走一个人,就代表其他人有更多的东西要扛,现在能留住绎庭,对部门来说,是最好的做法。

「嗯,我是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可是我觉得身体健康更重要,我只是不想把赚来的钱,通通拿去看病而已。」绎庭早已打定主意,说离职就是离职。

「没有其他的办法让你留下来吗?」经理试着问。

「可以不用值班吗?」虽然觉得不可能,但绎庭还是假设性的问了。

「这样对其他人好像不太公平。」经理摇摇头。

「那有可能调部门吗?」绎庭又问。

「公司禁止同性质的部门对调,而且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经理可以做到的。」经理苦笑的摇摇头,感觉好像是绎庭在为难他。

既然主管不能换人,那有什麽好说的,这才是绎庭想离职的最大原因啊。就刘处长和李处长所管理的部门来比较,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如果可以的话,绎庭很想调到刘处长所管理的部门里。

「或者,我可以办理留职停薪吗?让我休息一小段时间。」当绎庭说出了这句话的同时,连自己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天真的想法。

「这大概也没办法。」经理又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只能辞职罗。」眼看绎庭去意已决,经理也没什麽好挽留的,东扯西聊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也说了许多身为主管,却无能改变公司政策的无奈。

「你真的不再考虑留下来吗?」经理或许以为谈谈心,可以让绎庭回心转意。

「就算你加我薪水也没用,我还是比较想离开。」绎庭笑着摇摇头,虽然把话说得圆融,但其实很想大声的对经理说『切,通通都是屁话,你老娘我就是不干了!』

身为软体工程师,最大的痛苦不是赶不完的专案,而是『USER』。他们永远有不同的新需求,而且每次讲出来的想法都不一样;又或者是天马行空的要求,一个现阶段无法以任何程式达到的功能,常常同一支程式改来改去,日复一日,好像程式永远都写不好,也写不完。而绎庭的完美主义,一点也不适合用在软体设计这个行业上,不只会打击自信心,还会把自己给累死。经理谈了很多事,也说了不少的场面话,最终还是批了辞呈,绎庭即将在六月底正式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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