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璞竊心-凌雲殿情史第一部 (BL) — 番外八 爭執(上)

在与席伏水相处第五年後,席澈的好脾气算是彻底被席伏水给消灭殆尽了!

两人偶尔也会因为意见不合而起争执,但每一次都是床头吵床尾和,不愉快的气氛从来没有超过一刻钟。

在他们历经了第三十四次的争执後,这一回,大概是最後一回了,以後都不会再有机会争吵了……

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也许所有的感情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看着窗外枯黄的枝叶落下,秋风吹过脸颊,一丝冷意窜过席澈的身子,深秋後容易畏寒的身体让他忍不住一阵颤栗。

他抬头看看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四面的墙土损毁的严重,木柴凌乱的散落在这间柴房四处,肚子饿得有些头昏眼花,蜷缩在墙角处,有种凄凉的感觉滑过席澈的心头。

称不上华丽的白色衣裳被撕破了,露出衣物外的肌肤还清晰可见一块又一块的青紫红肿。

眼睛都泛酸了,席澈这一刻真的想落泪。

他绝对没有想到,因为与席伏水的争执会导致自己现在如此凄惨的下场。

脸肿了不说,嘴角破皮也不说,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也可以不说,但是差点死在拳打脚踢下的待遇他怎麽也不能过往不究……

前阵子杨日与秦轩儒两人又出去为期三个月的游山玩水。

秦轩儒这一回一声不吭的就将杨日绑架出游,没有事先知会任何人,只留下一张纸条请席澈帮忙看照酒楼的生意。

杨日的袭人年纪尚幼,所以这一次酒楼里的事情又落在席澈的身上,当天就整理好包袱打算下山到阜盛酒楼坐镇,偏偏席伏水硬是不同意,要求酒楼的人将帐务每隔七天送回凝璞楼查管就行。

所有的一切一如往常,没有什麽大问题,但是天算不如人算,酒楼没事,两人的争执点却出在养子席缘身上。

席缘今年已经十五岁,人是越长越漂亮,不仔细看有时会让人以为是个标致美丽的少女,脾气也随着年纪越长而越加怪异难测。

他们争执的源由来自於几天前为了席缘练功的事,席澈一向不管席伏水对於养子的教育,他懂得那是因为席伏水对席缘的期望很高,加上这孩子将来需要撑起凝璞楼的重任,要求多、标准高是一定的。

但是如果过度的话,那就是揠苗助长,适得其反,这些道理席澈相信席伏水是懂得,可是第一次看到席缘因为练功而痛苦的落下眼泪後,席澈心软了。

席缘虽然平时总是一付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但是也从没见他真的哭过,偏偏那天孩子在席澈面前闷不吭声的默默掉下眼泪,吓得席澈是哄了又哄,孩子的眼泪还是流不停。

虽然席缘说没事,可是席澈毕竟心疼的紧,转头就往席伏水的书房跑。

一进门就见席伏水坐在桌案前闭目养神。

席澈站在席伏水面前与他讨论席缘练功的问题後,只得到一句冷淡的:「应当的。」

这话让席澈听完心里火了,他瞪着眼睛口气不悦的道:「孩子都累得哭了,怎麽就不能让他多休息休息?等休息够了再继续练功不是更能事半功倍嘛!犯得着硬逼孩子咬牙忍过吗?」

席伏水只是抬起眼,不说一字一句,眼睛一阖继续休息。

席澈气得拉起席伏水的衣服,硬是要他睁眼看他。

「我在和你说话,你现在是在对我不耐烦吗?」席澈几乎要大骂了。

「没有。」称不上冷漠,但是席伏水的眼神明显没有平时看到席澈後的热情与温柔。

「怎麽?还说要和我过一辈子呢!你和我也才五年时间就厌倦了?连对我说话都显得麻烦?」眯着眼,席澈狠狠的看着席伏水平静的眼神,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在杨日与秦轩儒出游前,席伏水几乎都待在练武场,与席澈说话时总是三句箴言:「没有」、「好」、「嗯」,就这三句!

等那二位阁主一同溜去玩乐後,席伏水则是天天待在书房,只有晚上睡觉时才回房,那时连话都不与席澈说,只是睡觉时手会轻轻搂着席澈的腰,不似以往的激情。

然而从三天前开始,席伏水夜里连房间都不回,终日见不到人,话说不到没关系,这下子连人都摸不着,席澈算是真的觉得不大对劲,但他认为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忙。

要不是今日席缘的问题他觉得严重不得不来找席伏水,他也许不会察觉到席伏水的冷漠,而这冷情的模样似乎是在避着他!

「没有!你想哪儿去了?」说出的话终於超过三个字,席伏水抬手想握住席澈抓着他衣裳的手,突然身体轻轻的震了一下,他连忙推开席澈,眼神里闪烁莫名的情绪。

这甚麽意思?现在是连碰他都觉得讨厌?席澈有些惊愕的看着席伏水推开自己,心似乎被人狠狠的抽了一下。

他那表情,是愤怒?是因为对他感到厌倦?席澈明显的看到席伏水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怒火,那一刹那,他的身子觉得很冷。

「如果你觉得和我相处很累,你可以明说,这阵子总是避开我的举动,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太多事情要忙,所以没法理我,於是我也就不以为意,可是你从来不会推开我,刚刚……」

话没说完,席澈无法将言语继续,他看到席伏水脸上闪过许多表情;讶异、愤怒、不耐,还有……厌倦!

「不是……」席伏水皱着眉头开口想解释,偏偏嘴张开後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然後闭起眼用力的叹口气,神情又是一阵的愤怒与不耐。

原本想听席伏水的解释,不过现在他的模样看来已经无需任何的理由就足以说明。

席澈笑了笑,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然後伸手抚过席伏水的发,在他碰触男人身子的瞬间,席澈感觉到席伏水震了一下,是因为讨厌他的碰触?

「孩子得要耐心教,我知道你对他的期望很高,但是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我知道你都懂……」放下手,席澈这一刻觉得心里好像有个大洞,被人狠狠的挖走一块心头肉那样的疼。

席伏水又抬手将席澈推得远些,一语不发的低头闭眼,嘴唇抿得死紧,表情看来很像努力抑制愤怒的模样。

垂下肩膀,席澈看来更加的纤瘦,语锋一转,他深吸口气才缓缓的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累,可以直接说,不需要表现得这麽令人难堪,我不会死缠着你的……」低下眼,他不敢看向席伏水的脸,很怕眼前的男人就等着他说这句话。

他有他的骄傲,他的尊严,还有他对席伏水刻骨铭心的爱,所以看不得最爱的人终会对他感到厌倦的那一天,也忍受不住最爱的人推开他,若非此时席伏水表现得如此令人心痛,席澈确信自己将与席伏水一生相随。

席伏水听闻,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席澈哀伤的模样,握紧拳头搥向桧木精细雕刻的桌子,声音之大震惊了凝璞楼里不少的人,也吓着了席澈。

有人连忙推开书房的门,一入眼就见到席伏水腥红的双眼直瞪着席澈,那模样令人恐惧,好像随时都会将眼前所有触目所及的东西与生物摧毁。

「你说甚麽!」大吼一声,吓得席澈不禁瑟缩起身子。

席伏水突然大掌一挥,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地面,接着又是一掌,那伴着他十多年的桌子瞬间裂成两半,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一样,不断破坏书房内的物品,既使看来气愤难当,却依旧没伤席澈一分一毫。

琥珀、琉璃兄妹俩人闻声也冲进书房,琥珀与其他人连忙架住席伏水,趁乱中,席澈被琉璃带出书房。

回到房里後,席澈没说话,只是将前些日子整理好的包袱拿出来,原本是要下山到酒楼里帮忙的,现在这只装了两三件衣裳的包袱让他觉得沉重无比。

「琉璃,带我下山吧,我先去酒楼待一阵子。」此时此刻的席澈苍白着脸,不是因为刚才席伏水的举动让他恐惧,而是他的怒火让他伤心!

「小澈,不是你想的那样……」已为人妻人母的琉璃只望一眼就能明白席澈此刻的心思有多麽难受,不过很多事情他们说不得,只有当事人可以为自己辩解。

「琉璃,我知道,我先去酒楼待几天,过几天就没事了。」说话间,语气显得冷漠,席澈苦撑着微笑看向琉璃。

他其实想要自己下山的,只是依他现在的状况让他一人走那万里石阶,只怕他会一脚踩空直接一跃而下,不过是少了个男人而已,完全无须为了已经不爱他的人而伤害自己甚至失去生命,再说与琉璃一同离开凌云殿,之後的麻烦事情也不会是他烦恼。

席澈拿起包袱,先一步跨出与席伏水的房间,琉璃看着席澈纤长的背影有些潇洒,却有更多的悲伤与绝望的气息……

席澈的确在阜盛酒楼待了一日,阜盛酒楼里对於早先在凝璞楼里发生的事还不知情,於是趁着清晨大夥儿还在歇息,将包袱藏在竹篮里,与守夜人打招呼说去早市走走逛逛,然後就再也没有回酒楼。

离开酒楼以後,席澈遇上了大麻烦!

他随处走着,打算自己一人四处走走散散心,等脑袋里的思绪没这麽混乱後再回阜盛酒楼将事情交代清楚,然後……与席伏水彻底分开!

一人不知不觉走到城外,觉得累了,刚好就有个小酒馆,他决定先在这里入住休息,然後再想想该去哪散心游玩。

苦笑了笑,一个人,其实也能过得很好的……对吧?

店家的大娘看到席澈靓白的脸蛋以及那身称不上华贵,但也绝对不寒酸的打扮,加上一身书卷气质,大娘眼神瞬间亮了许多,脸上堆着腻得吓人的笑容直靠近席澈。

「公子,您一个人旅游啊?」边问着,一边忙招呼小二将方才席澈点的菜送上桌。

「是啊!」微笑,淡雅而带点苦涩。

「怎麽就自己一个人呢?没与家里人一同出游吗?」

「就我一人……没别人了……」是啊!没别人了,从今以後,就真的剩他一个人了,他与席伏水,大概也就这样结束了……

「那您要在咱们这酒馆住上几日吗?」大娘问得很殷勤,那模样说有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今晚就在这儿住。」低头想了想,席澈也没有其他目的地,那就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吧,这样也挺惬意的!

大娘笑了笑,没再多问就转身回柜台,等着其他客人上门,这间酒馆也就三个人,一个不露面的店主,一个笑得和蔼的大娘,还有一个看来胆小怕生的小二,从他进门到现在就只见小二很是胆怯的望着大娘,一句话也不说。

店里的生意不大好,可能是在城外的关系,所以没什麽人来,只除了一些过路人,不过通常过路人还是选择城里的大酒楼,所以席澈住进酒馆的头一日才发现只有他一个客人!

当晚,席澈想好了明天回去以前的小村子看看,大牛现在已经是高官,他离开那时还有几个小萝卜头连笔都拿不稳,不晓得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在席伏水安排的夫子教导下成长?

想着想着,席澈还是想到席伏水,想到他的温柔,想到他的稳重,想到他无微不至的体贴,然後却又想到那天他的冷情与暴怒,心又紧紧的纠结……

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带着心痛与倦意,席澈忍不住哭起来,抽噎几声後,阖上酸涩红肿的双眼,沉沉的入睡……

隔日一早醒来,席澈收拾好包袱,决定往小村落的方向走,记得当时他走了好几天,虽然之後席伏水带他回凌云殿时只花不到一日的时间,不过他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比不上席伏水的脚程快!

真是的,又想起席伏水那冷情的男人!摇摇头,将脑中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男人赶出自己的脑海,下楼到柜台结帐。

等他打算将藏在包袱最底层的银子拿出来时,才发现他装钱的小锦袋不见了!席澈心里一阵紧张,忙着四处翻找他的银两。

找不到!真的没有!怎麽会?他记得十分清楚自己绝对有带银两在身上的,怎麽一夜後就不见了!

是他因为席伏水的事情伤心得连身上带了些什麽都没注意吗?

「公子,您该不会是忘了带银两吧?」大娘问着,脸上带着一抹难解的情绪。

「可能是吧……」在席澈翻了包袱与身上所有能放钱的地方後,他彻底明白身上真的没半分银两。

「公子,我瞧你穿得不差,气质相貌都像个读书人,怎麽能做出这种拐骗他人的事!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打算吃霸王餐?」大娘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垮下来,瞪着一双大眼,颇有随时将席澈揍一顿的架势。

「不是的……」皱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席澈举着双手直摇头,他可没打算吃霸王餐啊!

「那就把钱交出来,昨天你吃的那两顿饭菜可不少钱,还住了一宿,该拿多少钱就拿出来,省得大家难做事!」吼着,大娘这模样可比河东狮吼。

低着头,咬着下唇,席澈只好将自己最不想要采取的决定说出来:「要不,我带您进城拿钱吧!」

「进城?谁知道你安什麽心眼?要是我跟着你走你反倒过来胁持威胁我怎麽办?」

「不会的,我带您去城里的阜盛酒楼拿钱吧!我是那里的代理掌柜。」席澈急着解释,被人当作吃霸王餐的骗子也就算了,但是被说成强盗杀人的恶人那可不成!

「你要是阜盛酒楼的代理掌柜还犯得着来咱们这里用餐住宿!你这骗子还想要想什麽来骗我啊!你甭说了,把你的包袱留下,在咱们酒馆做事还债,等你把这儿的饭菜钱和住宿钱还清了,我就让你走!」大娘笑了,笑得阴险而吓人,手边扯过席澈的包袱。

看着那笑,这下子席澈再傻也懂,想来自己的银两该是昨日夜里让这儿的人给摸走了!

席澈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抓不到人家偷自己银两的证据,但自己也绝不会傻愣着任人宰割,他在凌云殿这麽多年可不是混假的。

「大娘,您不用担心,我说会把钱给您就会把钱给您。」跩过自己的包袱,席澈刚才翻包袱时有看到席伏水带他回凌云殿时塞到他身上的令牌,虽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但是牌子上刻画的图案却能让所有分散在各处的凌云人一看就懂。

这间酒馆座落在城外,凌云殿每天有不少人需要进出城门,必然会有人经过这里,他只须将这令牌的图案画在店门外头就行,不出一日就会有人来这儿。

席澈转身就往店门外走,脚还没跨出店门,後头的大娘就大吼了一声:「拦住他!」

头还来不及回,声音也还没出口,後脑就让人很很的砸了一拳,当场昏头转向的分不出北,转头才看到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想走!还没付钱呢!」男子的声音沙哑的如同破铜刮出的生涩嗓音,眼睛细长的只有一条缝,看不清眼珠子。

这人大概就是那位没露过脸的店主了吧!

席澈还来不及细想,也没来得及解释自己没有要逃跑不付钱,店主的拳头又挥过来,紧接着脚也踹过来。

席澈早就晕眩得眼前一黑,意识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男人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可惜他反击不了,他是学过拳脚功夫,用来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前提是对方要是个不能武的人,不过显然的这位店主的武功不差,动作迅猛而俐落,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可没有任何马虎,打得他疼的骨头都要裂了还晕不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席澈,男人终於罢手,喊了声小二让他将人扛进柴房。

接着席澈没出过柴房,硬是让人给饿了两天,只给他一壶水,没有任何饭菜,逼着他砍柴。

想想也可笑,一个大男人,砍柴当然难不了席澈,不过他不愿意,明明能离开这里却硬是让人给关着,这倒也就算了,偏偏还让人照三餐打,这是招谁惹谁了?

坐在破旧的柴房里,紧锁的门扉让人用铁条锁住,窗户既小又高,就算爬得上墙也钻不出窗,即使真让他爬出这间柴房好了,也绝对离不开这间酒馆。

饿了两天,席澈大概明白事情没那麽简单了,包袱终究还是让大娘抢走,每回那店主打他时,大娘总会说:「得留口气,人死了你让阜盛酒楼的人怎麽找?如果找到的是屍体,咱们可没赚头啊!」

原来……他们早知道他来自阜盛酒楼,也知道那块木牌代表的意义,所以才没敢让他在店外画上那符号。

没想到与席伏水的争执会变成这情况!那麽这一次争执是最後一次了?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冷情的家伙?

如果可以再见到席伏水,他一定要对他说声「我爱你」,就算席伏水已经厌倦他也无所谓,就只是想让那男人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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