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片宁静。亚洲电视台的大楼,除了视讯工程部和摄影棚仍在工作外,其余皆下班了。办公室里,跟着纪圣亚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的程振鹏疲惫的伸了下懒腰,起身问道:「要不要来杯黑咖啡?」
从电脑画面前抬头的纪圣亚轻点下头:「好,谢谢。」
「振鹏,茀次朗的亚洲银行的散股,你收买得怎麽样?」
「差不多了,只是……你真的要硬碰硬吗?齐赛斯的老总肯全力帮你护航吗?」
「他已经点头了。」
「可是……风险还是很大,虽然吃下亚朗尔投资大陆晶片厂,但是茀次朗的根基很厚。你光从亚朗尔这边下手,动得到茀次朗的大本营吗?你别忘了,亚洲电视台我们刚接手,一连串的筹拍计画已经开始了,就连在大陆开拍的台戏也在进行中,必须再下一笔资金,你总得留一些周转吧?」程振鹏递过一杯黑咖啡给纪圣亚。
「你看下。」纪圣亚拿了份卷宗给程振鹏,一边接过黑咖啡。
看完,程振鹏眉开眼笑了。「这……亚朗尔挖的洞这麽大!?这事要爆开,恐怕茀次朗创投集团就要大地震了,尤其你父亲……最厉害的是你居然能从其他老狐狸手上买下30%的股权?!你是怎麽办到的?」
「不过是运用了人性的弱点。」他冷笑道。
「听说你父亲准备来台湾,除了处理茀次朗创投集团亚洲的事务,也要接手包括欧家庄在内的土地开发案。而且已经调了上亿的资金投进去,根据我的情报来源,他非常重视这个银发大楼社区的投资案。」
「莫尔‧茀次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冷冷的提醒好友。
「圣亚,这次他亲自飞来台湾坐镇,可见他准备全力对付你,你还是得小心谨慎。」
纪圣亚露了个〝让他放马过来〞的笑容。见状,程振鹏更加为这对开战的父子担忧。二虎相争,没有两败俱亡,必有一伤。这种局面实在难堪、也无奈。
「要知道,你跟茀次朗恶斗,一直占上风的原因是什麽吗?」
他只是抬眉,慢慢品嚐手上的黑咖啡。
「你在暗,茀次朗在明,所有动作防不胜防。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纪圣亚不解。
「以前令堂在,你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一切。现在她过逝了,所以你敢毫无顾忌的跟茀次朗翻脸、摊牌,甚至狠狠的、重重的一击。但也因为这样曝露你的一切行动。弱点就出现了。」
轻啜黑咖啡,纪圣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然後?」
「现在的你,有任何弱点、顾虑吗?」
「当然,没有。」纪圣亚自信而肯定。
把咖啡杯放到办公桌上,看着纪圣亚,程振鹏直接问道:「欧若琛呢?」
他一楞。欧若琛是他的弱点?他的顾虑?怎麽可能。想到她,心不觉就柔软了起来。不、不行这样……
「欧若琛,不可能的。」他摇头否认。
「最好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父亲……」见到纪圣亚的臭脸,程振鹏立刻改口。「别让莫尔那只老狐狸逮到你的弱点,不然你会打得很辛苦。」
「是吗?未雨绸缪,我看我必须、马上找到强而有力的支援。」纪圣亚决定全力一搏。
「你不会打算……」程振鹏睁大眼。
「没错,明天一早让公关部门宣布我跟拜尔企业千金赵雅蒨的婚期。」
听完,换程振鹏皱眉头了,早知如此,他就不鸡婆的提醒了。这一来,事情发展,只会越来越牵涉、越麻烦。
然後他又想到欧若琛领口处的项链,「圣亚,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确定。」
「我一定要再提醒你,别让报复吞噬你的理智。」忍不住,程振鹏还是出言相劝。「为了打击茀次朗,利用感情,最後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是朋友的话,就别再劝我。」一口喝完黑咖啡,纪圣亚起身拿起外套。「下班吧,明天还有得忙。」
也许那个欧若琛可以挽救他被恨蒙住的心,只有欧若琛可以软化他的心,只有她可以抚平他的创伤……想到这个,程振鹏立刻扬声道:「明天是新人特训的评比验收日,记得出席……」
将程振鹏的声音关在办公室里,略显疲倦的纪圣亚只是揉按下眉宇。
进到电梯,耳边还回荡着程振鹏的声音……明天是新人特训的评比验收日,记得出席……原本想按地下楼,却临时改变的按了三楼。那是新人特训教室的楼层。
从欧洲回来、母亲过逝,已经个把月了,忙碌的他始终压抑着想见欧若琛的渴望。为了消除这个渴望,他全心投入打击茀次朗的计画里。深心里,他不愿充满阴暗、仇恨的自己污染纯洁的天使。於是他强迫自己远离欧若琛,试着让自己不去想她。
尽管他嘴硬,不肯承认,然而欧若琛的确是他的弱点、致命伤。
程振鹏的提醒,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事实。就算自己离得再远,终究脚步还是走向她……所以他必须把对她的感情藏起来,这样就没人为了打击他,而伤害到她。
曾几何时,她在自己心底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位置?!欧若琛的存在,已经深深影响他的喜怒哀乐,左右他的人生了。除了母亲之外,欧若琛是唯一霸占他的思绪、他的灵魂的女孩。
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练习室里应该没人了吧?可当他踏出电梯後,却发现练习室里仍透着灯光。悄然的走近虚掩的门口,纪圣亚心重重一震……
她怎麽还在练习?放眼看去,偌大的练习室,就她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伸展动作。
多日不见,细致的脸庞仍是如此动人,依然脱俗如精灵。只是为何她的眼底有丝郁抑痕迹?从来她澄澈的眼眸里,只有纯真、快乐。她怎麽了?那里不开心了?看着、望着,他的心深深的被她牵引着、纠结着。
刹那间,他想放弃这一切,想带着她遁逃到天边、到海角,到一个只有他们俩的桃花源,长相厮守……
「谁?」欧若琛敏感的转头,蓦地,她一震……
「你怎麽还没休息?」压下心头悸动,纪圣亚平稳的问。
「纪圣亚?」喃喃念完,然後她眼光一闪的来到他眼前,仰头笑问。「你来看我练习吗?」
「我……」她的笑颜,令他晕眩了。
「我知道,明天是第一次评比的日子。听说没达到标准会被淘汰,就算签了合约也会作废。」说着,她一手按着自己胸口。不知为何,她试图在他面前展露轻松、无挂虑的一面。
「我好紧张,除了唱歌,我什麽都不会,就连跳舞也不行。老是同手同脚的,舞蹈老师都快受不了了。」
「所以这麽晚了,你还在练习?!」
「嗯。」她用力点头。
「其实你不用太紧张,评比是看整体表现,像是你的台风、肢体动作等等,不是只看会不会跳舞。」他好喜欢她闪亮剔透的眼睛,就算醉死在她的眼眸里,他也心甘情愿。
「是吗?这些日子,我学会了真正发声的方法,才知道原来以前都是乱唱一通。」此刻,她根本忘了他已有未婚妻的事实。
「乱唱一通,就像天籁,那要专业、认真的唱,可就不得了了。」纪圣亚语气不觉轻快了起来。她,总是有股莫名魔力,可以让他放松心情。
「真的吗?」面对赞美,她害羞的低下头去。
凝视她的後颈,他关心温柔的问:「那你明天要表演的评比项目准备好了吗?」
「想来想去,我好像只会唱歌。所以……」她抬起头说完,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嗫嚅。
萦回胸口处的柔情,就要满溢,禁不住他伸手轻揉了下她的头:「傻瓜,唱歌可以发挥你的专长。」
她抬头的说道:「可是,指导老师说过,身为演艺人员就要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备,像演戏、唱歌、跳舞、乐器、甚至说话应对等等……等等。」欧若琛双手大大画了个圈,喘了口大气。
「她还希望我们尽量表现有创意的才艺……」
「很累,对吗?小若琛。」他手轻抚她的头,低声温柔的问道。
蓦地,欧若琛眼眶红了,立刻低头,望着自己的发疼的脚尖。
轻叹口气,纪圣亚双手环抱住欧若琛,充满愧疚道歉:「对不起,小若琛。让你接受这些训练,都是为了帮助开发你的歌唱才华,让你站在舞台上台风更稳,更有巨星的架势。可是,好像太勉强你了,让你太累了。」
泪,悄悄滑落双颊,她不敢哭出声。只是把脸深深埋进纪圣亚怀里,汲取他的安慰、他的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
随着道歉声,她的泪更多、更无法控制。紧咬着唇,硬是不敢哭出声……
相依偎的二人就这麽站在空荡的舞蹈练习室,夜更深了。不知经过多久,纪圣亚听到一个咕噜的声音。轻轻推开她的身子,会心一笑,低头问道:「你肚子饿了?」
欧若琛整个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时困窘的想钻下地洞去。
「走吧,我请你吃宵夜。」说完,纪圣亚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可是,我不能太晚睡……」她废言的说。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