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啊!二皇子……」
语音方落,一把透着盈盈寒光的银刃便自袖中弹出,伴随着那森冷的笑意,令人彷佛有置身过往的错觉。
那日,他亦是以高傲的姿态驾临,一抹笑,便足以令百姓们心生胆怯。
「来人──」二皇子闻言,脸色剧变,连忙退至数步之外。「把凌云之鹰给本皇子拿下!」
下一刻,兵卫们纷纷举起武器,训练有素地齐攻向漠鹰一人。
这回,二皇子果真是有备而来!
犹如黑蚁般密密麻麻的兵卫,少说也有两百人,与上回截然不同,此次的纪律十分严整,更甭说他们全都是皇城禁军。
长腿一扫,漠鹰夺过旁人手中的长矛,再度予以周围众人狠击。
发掌挥拳、腾跃移动似在随意之间,漠鹰脸上神情丝毫未变,招招快如电掣、重如山岳。
眼见战友们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倒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部将们渐渐有了惧意,原本高昂的士气顿时降到冰点。
「放箭!」二皇子拧紧了眉,摆手大喝。
在外围拉弓待令的弓兵立刻朝瞄准已久的标地物放箭,成圆的抛物线登时往同一点着落。
箭如雨下,兵卫们重新举起武器,趁着此时攻其不备。
一阵兵器相击的巨响後,飞扬的尘土缓缓落下。只见漠鹰擅用的右手臂上多了两道见骨的血口子,而来势汹汹的箭矢则全数被反弹至一旁。
「漠鹰!」南宫芷下意识地想冲入人群中,无奈脚才方踏出,身旁的侍卫便紧紧
压住了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弓兵连忙抽出箭篓中预备的箭矢,紧扣在弦上,面对眼前的敌人没有半刻懈怠。
漠鹰仅是薄唇一抿,俐落地解开缠绕於左腕上的黑色锦布。微微一使力,一只镖形细刃便自袖间飞射而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新郎倌头顶上,那象徵喜气的红底绣花双翅帽。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这片刻的迟疑,便让漠鹰足以找出破绽。眨眼间,人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踪迹。
「鹰……」肩上被压得泛疼,但南宫芷却全然感受不到。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漠鹰身上。
尘埃落定,当那犹如鬼影般的墨黑出现在二皇子身後,风彷佛夺去了人们的呼吸,教人屏息。
「你的项上人头,我漠鹰随时能取。」薄唇轻启,一句话,便轻易令人丧胆,
丝丝鲜红自喉间溢出,只消稍一使力,二皇子的头便得与身子分家了。
「我说过:『这女人,我要了』!中原之内,便无人能阻我,相信二皇子乃聪明之人,不会再让事情演变成如此田地。」
放下了持刃的右臂,漠鹰冷騺地望着眼前原本还胸有成竹的男人。
岂料,一失了漠鹰的支撑,二皇子腿一瘫,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
见二皇子跪跌在地,士兵们连忙放下手中利器,俯下身将脑袋瓜压在地上,连抬也不敢抬起来。
漠鹰迳自走向已被士兵放开的南宫芷,在她耳边低声道:「走吧!虎子大概已经备好车马,在城外等我们了。」
「你……」看着他温柔的笑意,一时之间教南宫芷不知该如何应对,平时伶俐的口齿跟着打起结来。
紧接着,除了风声、落叶声,兵将们在也没听见什麽、见到什麽了。
若说由头至尾最清楚一切的,莫过於此刻伫立在一旁,轻搧着扇子的惬意男子。
说实在的,能够制造出这种『五体投地』场面的男人,幸好不是他南宫顃的敌人。
「小硕子。」惊叹完了,该办正事了。
「小的在!」一名小厮闻声忙从庄口飞奔而至。
「将这信送给我的好妹婿……」
※※※
人烟稀少的歧道,锦白的车轿静立於上,车前系着两匹墨黑名驹。
一见到眼前的画面,南宫芷霍然停下了步伐,「不、我不去凌云寨,让我回庄里。」
「不可能。」漠鹰回也不回头,拉着南宫芷自顾自地走着。
「我说了……放开我……」
听出她话中哽咽的鼻音,漠鹰这才转过身来,不看还好,一看便是令人拧心的泪人儿。
「我怎麽可能还会放开你?」俊眉微蹙,漠鹰紧紧搂住了身前的女子。
难道她还不明白,他为何要冒着危险将她带离啸鹰山庄?
只见南宫芷抡起粉拳便不断往他身上打去,盈在眼眶的雾气怎们也不让它落下来,「你放开我,你有了柳莹莹还不够吗?既然喜欢她,就别再对其他女人说这些话,她会伤心的你知道吗?」
「莹莹?」等等,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她到底是怎麽认定他喜欢……
「没错,凌云寨里那个柳莹莹,人见人爱、温柔可人的柳莹莹!你亲口说喜欢她,她还、她还──」
从小到大,你一直很了解我。寨里,就属你最聪慧、体贴。
「她还吻我?」自己曾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中,顺着南宫芷的话,漠鹰确定了某些事。
她搞错了,完完全全地搞错了。
「啊──!我什麽也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老天,他怎麽还有脸说出来?南宫芷紧闭起眼胡乱嚷着,若非漠鹰已箝制住她的双手,她大概已经在他的脸上烙下无数个五指印。
「我没有说我喜欢她。」半晌,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说明白点,要他说喜欢柳莹莹那大概是进到坟墓里也不可能,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被某个人完完全全地占据。
完全。
「就算如此,我也敢笃定你喜欢柳杏!」他是没有说过,但意思不便是如此吗?总而言之,再怎麽轮也轮不到她。
「柳杏?」看来,这不单只是误会,是冤望!
「否则,那天为何你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全然地相信柳──」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漠鹰便以单掌扣住了她的下颚,轻轻封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儿。
南宫芷只来得及睁着一双大眼,被他毫无徵兆的吻搞得不知所措。可恶!遇上他,她向来引以为豪的聪明脑袋都钝掉了,每每被他占去便宜而不自知。
但,漠鹰爱的从来都不是她!为什麽他要这麽做……难道他是刻意来羞辱她的?她心中所受的伤还不够痛吗?
思及此,南宫芷的泪水不争气地滑落,脑海中依然清楚记得,那日,他不信任的神情、冷漠的言语。
半晌,他离开了她的唇,指腹轻画过她柔软的唇瓣,「我怕你和娘一样……」
闻言,南宫芷身形一僵。
什麽意思?难道他那日之所以将她赶出寨中,是在担心她?
「我自小跟在娘身边,旁人怎麽看待她、怎麽对待她,我都再清楚不过。」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他温柔的嗓音恍如魔咒,让她原先充满防备的心轻易地沦陷,「我的身分,不仅会累了你、更会毁了你。」
低下绝美的容颜,南宫芷低声道:「所以,你才会让我负气离去?」
「芷儿?」虽然南宫芷极力隐藏,但漠鹰依旧听出了她夹杂着丝许颤抖的音调。
「可我不是你娘啊!漠鹰……」她抬起眸望向漠鹰,「当我以为,你对我的信任犹如薄翼、脆弱得不堪一击时,我的心好疼,你知不知道?」
她心痛地表露自己的爱意,他仅以两字作回应。那时,她的心彷佛被掏空了一般,连哭的能力都连带的被抽离了……
「如果,你以为离开你,我能活得快乐些──那你就错了、错得离谱!」
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漠鹰似乎能感受到她连日来所受的委屈,拭去她的泪,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是我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离开我了,好吗?」
「不好!」只见南宫芷一把将他推开,「我谁都肯嫁,就是不嫁你!」
她就这麽说「好」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再怎麽说,也要让他着急一下。
怎料,漠鹰轻笑了笑,伸手便自怀中取出一副透亮的紫晶勾玉。
「你答应了做我娘子的,怎能出尔反尔?」
半日前,扬州市集──
眼光顺着移至他的身上,在见着男人腰际所配戴的双玉後,喜儿一愣。
「那是……小姐的紫晶勾玉!」喜儿大喊着,压根儿没注意道旁人疑惑的眼光。
怪了,勾玉是已逝的老爷砸大把银子做的,少主、小姐各有一双,那堪称绝世的霞光,让第一眼见到的人惊艳,她怎麽可能错认了呢?
如果是的话,那眼前的人不就是──没错!一身黑衫、不苟言笑……
「姑爷,求求您快点救救小姐啊!」
「姑爷?」漠鹰听了,深锁的俊眉蹙得更紧了。
「小姐既然给了您这勾玉,您就是姑爷。这勾玉是老爷亲自为小姐打造的,代表了无可消磨的爱意,若非是小姐愿意托付终身的人,绝不可能得到此物!」
「作你的……娘子?」南宫芷愣了愣,尚未能解读他话中之意。
「对!」嘴边露出深深的笑痕,漠鹰又道:「作我唯一的押寨夫人。」
拭净颊边的泪迹,南宫芷一张脸儿终於绽开甜美的笑花。
「这『唯一』可是你说的,如有贰心就要你好看!」南宫芷作势搥了搥漠鹰的手臂,不料,漠鹰竟往後退了一大截。
「呃……」
「你、你没事吧!」对了,他身上还有伤,她怎麽忘了呢!
南宫芷焦急地想诊视他的伤势,可一抬眼,却见他脸上依然是那比谁都灿烂的笑容。
「好啊你,骗我?!」
「喂喂!谋杀亲夫啊──!」
笑闹声在歧道上环绕,久久不去,世界彷佛感染了两人的欢愉,鸟啭连连。
银白色的车帐内,虎子搔了搔头,不解地望着手中的书信。
上头,斗大的字迹写着:
『漠贤弟,就如此将芷儿交给你,本庄主似乎是吃了大亏……但本庄主相信,依贤弟之人格,势必会予以回报,保护南宫府上千灵峰采药的商队,本庄有难也势必不会坐视不管。是不,漠贤弟?南宫顃笔』
「这分明是敲诈嘛!」思索了一会,虎子大声喊道。
但望向林间追逐的身影,虎子微微一笑。
也罢,至少他们大当家还挺喜欢这笔「交易」的,不是吗?
※※※
一年後,江湖上出现了一对武艺高超,令白道头痛不已、黑道闻风丧胆之鸳鸯侠侣。
相传女者擅毒擅医,手中木棋可取人性命;男者,则为千灵峰上,震惊中原的凌云之鹰──
凡是拿得出令其满意之原由;出得起价码者,便可聘其所用,就连要他们杀皇亲国戚,他们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再多年後,两人产下三子,二为男、一为女。人称修罗、鬼刹、魑魅,三人各有一段曲折之故事,当然,此乃後话……
《全书完》
*想知道南宫顃与叶蕊相候十载的故事吗?请参见【娘子别逃之一】《猎心契约》*
*想知道上官策与司徒芸生生世世的凄美传说?请参见【娘子别逃之二】《丫鬟不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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