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中午,香美越是不安,昨夜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心喜他来看她,昨晚的蓝莓起司蛋糕几乎将半个宿舍的人都引来了,一人挖一口,吃得兴高采烈,几个曾在会客室里瞄见丹尼斯身影的研究生,开始绘声绘影地形容那个男的有多帅,简直就像是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纳西瑟斯,她们同声羡慕香美,竟然有大帅哥追到宿舍来,香美心里甜滋滋的,秘而不宣,笑而不语,不知怎麽搞的,她就是不想多解释什麽。
但和她最要好的娜拉,一听见她们这麽说,赶紧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她,不是说你没男朋友吗?那人到底是谁啊?香美耐不住她的追问,只好小声告诉娜拉,他就是她以前提过住在长岛的那个哥哥啦。
娜拉一听,当下扯起香美的衣袖,嘴里轻声嚷道:「不管不管,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香美无奈,只得答应。
刚上完课的香美和娜拉,相偕走回宿舍,远远便看见那倚车而立的颀长身影……..
经过的女学生,几乎都慢下脚步,多看那人两眼。
「香美,那是他吗?」娜拉兴奋地问道。
「嗯!」那语气很是骄傲。
「哇~~~~~这麽帅啊!」娜拉像个花痴一样地张大嘴巴。
「喂,蚊子飞进去了。」香美取笑她。
娜拉赶紧闭上嘴巴,追着搥了她一下。
女孩的笑闹声引起丹尼斯的注意,他转头一看,是香美…..旁边应该是她同学。
他绽开笑容,大步朝她们走来。
「嗨!香美,呃…..这位是?」丹尼斯高大的身影在她们面前站定。
「她是我室友娜拉。」香美抬头看他,只觉得阳光下的他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以前都是在长岛的家里和他互动,再不就是夜里出来参加酒会,很少有机会在朗朗晴空之下看见笑容灿如阳光的他。
「你好,娜拉,我是丹尼斯。」他主动向娜拉伸出手。
娜拉见状,赶紧伸出两只手,紧紧握住,上下用力晃了好几下。「你好,你好…..」她两眼痴痴望着对方,眨也不眨,深怕那是幻影,一个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丹尼斯想抽手回来,却发现对方紧握不放,他疑惑地看了香美一眼,大概觉得她的室友怎麽那麽怪。香美赶紧抽抽娜拉的袖子,後者才突然回神,松了手,一脸傻笑,搔搔自己的头,对於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
丹尼斯笑了笑,似乎要对方别挂在心上,香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上车吧,我们去吃饭,」丹尼斯开口叫香美上车,但碍於礼貌,只好再追问一句:「呃…..娜拉吃过了没,要不要一块儿去?」
他以为对方会推辞,毕竟他们不熟,却没想到娜拉竟然说:「好啊!我也还没吃欸,我能加入吗?」
丹尼斯和香美两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丹尼斯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勉强牵
起嘴角说道:「哦…….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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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在中央公园旁的法国餐厅入了座,因为是四人座的方桌,娜拉主动选择坐在丹尼斯旁边,香美则坐他对面。
菜单送上来,两位小姐看不懂法文,也不懂法国菜,所以全权交由丹尼斯处理,丹尼斯以优雅的法文向侍者点餐,娜拉一脸崇拜地望着他。香美看见娜拉的表情,忍俊不住。
「我帮你们点了海鲜,比较清淡,可以吗?」丹尼斯礼貌问道,「这里的水芹菜沙拉和蓝起司裸麦脆面包都很好吃。」然後又补充说道。
娜拉点头如捣蒜,香美浅笑同意。
席间,娜拉话没停过,不断缠着丹尼斯问东问西,一听说原来他是个作家,便嚷着她也爱读小说,然後开始如数家珍她的阅读经验,丹尼斯碍於礼貌,一直耐心倾听,偶而简短回答,但目光最後总是落在对面的香美身上。
美食当前,但香美却吃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感觉得出来娜拉对丹尼斯很有好感,一直在他面前极力表现。照理说身为好友的她应该从旁敲敲边鼓,可是为什麽她就是觉得不太开心呢?她甚至有些气恼娜拉的喧宾夺主,但又不方便说什麽,而且最令她不平衡的是,他竟然也陪着娜拉谈笑风生,相形之下,她反倒像是多余的。
她哪里会知道,丹尼斯其实也是迫於无奈才陪娜拉说说笑笑,他生性本就寡言,要不是看在娜拉是香美室友的份上,他还真的懒得跟那个女的说话,但他希望香美开心,他以为她喜欢看见他和她的朋友相处融洽,却不料适得其反。
「你怎麽了?香美,东西不好吃吗?」他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怪,以为是口味不合。
「啊?」正叉了一根绿芦笋要放进嘴里的香美,突然被他给问傻了,那根芦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放进嘴里还是放回盘子上。
「不会啦,我们香美最不挑食了,什麽都好吃。」娜拉抢着回答,香美气得瞪了她一眼,吼~~~连这个也要抢着回答。但这两人都没瞧见。
「可是我看她瘦了好多。」丹尼斯关心地说道。
「哪有瘦?她那天还在磅秤上跟我嚷着说她的小肚肚太多肉肉了,一定要减肥呢!」娜拉夸张地答道。
哇!这个八婆!连这种事也给我说出来!香美没好气地想道。
但丹尼斯倒是很有兴味地抬眼瞄瞄香美,害她觉得好糗,只能傻笑,赶紧低头将那根绿芦笋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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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後,丹尼斯开车送她们回宿舍,才刚开到宿舍前,娜拉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指导教授打给她,要她立刻来研究室一趟,她赶紧向他们先行告辞。
香美看着娜拉走远的身影,一脸无奈,只觉得真是服了她,从来不知道她在心仪的人士前,竟然敢这麽勇於表现自己。
「香美!」站在她身後的丹尼斯轻声唤她,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你室友很可爱。」他瞄了一眼远去的娜拉,这样说道,目的无非是想让两人独处时的气氛更轻松一点,却无奈千算万算,忘了算计女孩特有的小心眼儿,刚刚那一顿饭,已经形同把她“边缘化”了,现在你又还在她面前说娜拉很可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是啊!是很可爱啊!」香美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但丹尼斯这时却低着头,大手插进裤袋里,脚底磨蹭着地上的小石子,心里正在盘算另一件事,根本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不悦表情。「呃…..上次跟你提过出国渡假的事……你还记得吗?…..下礼拜我要去纽西兰一个月,要不要一块去?」
哼!这下总算想到我了!香美有点赌气地想道。「怎麽去啊!一堆功课,指导教授又那麽严!」她埋怨了几句,顺道发泄一下刚刚被他忽略的怨气。
「我可以跟你的指导教授打个商量!你告诉我他是谁,也许我认识他。」丹尼斯兴致勃勃。
香美不免心动,有点想去……哇,纽西兰欸!一定很好玩…….可是…..不对,她想起那位指导教授,他是一位刻板到家的老教授,才开学没多久,就开出三大张密密麻麻的书单,要研究生在这个学期全数读完,还丢出了两三个研究计画,要他们跟着他做,她哪有时间去渡假啊?回来要是功课跟不上,这阵子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再说他和她现在究竟是什麽“关系”,她都还没搞清楚呢,如果就这样单独结伴出游,会不会……离谱了点???
她偷偷瞄他一眼,突然一阵脸红心跳,就像小时候在公车上偷瞄喜欢的男生一样…..天啊!现在是什麽情况?我是怎麽了??
那天晚上他该不会是因为喜欢我才吻我吧?她突发奇想。
但如果喜欢她,为什麽今天在餐厅里只顾着跟娜拉聊天,却把她晾在一旁??难道真如玛莎所说,只是酒後乱了心性,脑袋不清楚??她难掩失望,最後赌气下了决定说道:「…..不要啦!我还是按表操课,跟着教授的进度好了,免得到时毕不了业。」
丹尼斯失望的心情不言而喻,他原本希望藉由这次旅行修好彼此关系,了解她对他的真正想法,可能的话…..甚至向她表明心迹。但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但他又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卤莽冒进,吓跑了她,於是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好吧!你专心念书,不用勉强……」他牵强笑了笑。「…我回来再跟你联络。」
她听话地点点头……两人之间瞬间陷入沉默,午後微风轻拂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怕他误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举止亲腻,他则担心又吓跑了她,也不敢上前多靠近一步。
画面凝结,时间定格,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香美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回长岛….路上开车….要小心哦。」
「嗯,我知道…..」他感受到她的关怀,嘴角不禁扬起,「….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有空记得常回家。」话语落下,停顿两秒…..长腿终於一伸,跨前一步….两手迅速扶上她的肩,低头在她额前印上一吻…..像哥哥一样,然後说:「我走了…..Bye!」
香美惊愕抬头,但他已经迅速转身,躲开目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
他抬额看了她最後一眼…..车窗外,香美红晕映颊,星眸晶亮,小手挥挥。离别在即,纵然他千万不舍,也只能无奈一笑,发动引擎,大手在方向盘上一转,驶上归途。
香美愣忡望着消失在校园尽头的黑色车影,淡淡惆怅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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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的午餐约会过後,那整整一个礼拜,香美一迳心神不宁,总觉得那颗心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好似飞回了长岛,又好似正跟着他飞到纽西兰去了。
那天,她一早起床,梳洗过後,正要去指导教授的研究室,一个叫玛丽的研究生突然冲进寝室,兴高采烈地对她说道:「教授请假了,听说是回西岸奔丧,我们可以消遥一个礼拜了!」
「真的假的?」香美追着玛丽问。
「真的啊!研究所的布告栏已经贴出公告了。」玛丽一脸认真地回答。
「Yeah!」香美忘情地兴奋大叫,突然一个回神过来,心想自己真不厚道,人家教授家里有丧事,还在那里暗自高兴!?她吐吐舌头,在心里数落了自己一顿。可是平白捡来的假期,很快又冲淡了她的罪恶感……今天是几号啊?他去纽西兰了吗?她记得好像是这几天,不过也许他还没走,她急着想回长岛去,她就是想快点回去,於是急急忙忙从衣柜里掏出背包,塞进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冲出寝室,向舍监请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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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美还没进家门,嗅功一流的Duke已经早一步冲向大门,抬起前脚,又抓又抠,不停摇摆尾巴,兴奋地吠叫。
芬妮闻声而来,她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心想该不会是…..
果不期然,大门咿呀打开,香美的笑脸出现在门後,Duke立时扑了上去。
「好了啦,Duke!我知道了啦,我也很想你啦,你不要再舔我了啦!都是口水啦!!」香美笑嚷道。
芬妮惊喜地看着他们玩耍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将精力过剩的Duke给拉了回来,然後接过她的行李,带她上楼,一边走一边说:「我听少爷说你研究所的功课很忙,怎麽这下有空回来啦?我还以为要等到圣诞节,你才能回来呢!」
「是很忙啊!不过我的指导教授今天突然请假,回西岸奔丧去了,所以临时多出几天假期,我就回来啦?」」经过二楼书房的时候,香美趁机瞄了书房门一眼,心想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难道他没听见刚刚楼下的声响吗?
眼尖的芬妮一看见香美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於是说道:「少爷不在家,昨天就出国了,不过他要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昨天就不会走了,真是不巧。」
走了啊?香美好生失望,那表情看在芬妮眼里,有点忍俊不住,於是她故意亏亏她:「你们俩和好了啊?你搬去学校前,我记得你们两个好像还在闹别扭?!」
「哪有!?」香美不敢告诉芬妮那天晚上的事,只好也学丹尼斯那一招….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转个话题说道:「对了,芬妮,谢谢你叫丹尼斯那晚带蓝莓起司蛋糕过来给我,你对我真好,还记得我喜欢吃。」
「蓝莓起司蛋糕?我?」芬妮一脸狐疑,随手将香美的背包搁在床上,然後转过身说道:「不是我啦!是少爷去学校看你之前,特地跑来叫我做蓝莓起司蛋糕让他带过去,他说你喜欢吃。」
「啊?」香美嘴巴张成O字型,原来是他!!一时之间,心情忽惊忽喜,那晚蛋糕的香滑滋味甜进了心坎里。
芬妮看见香美的表情,大概猜到了原因…..少爷明明很关心小姐,却故意拿她来做人情。「唉,我们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她老实说道,顺手拆掉床罩,然後转身又说:「好啦!我先下楼去帮你煮点东西,等会儿下来吃!你看你瘦了好多哦!」说完便喜孜孜地离开了房间。
芬妮走後,香美环顾四周,这是她的卧房,她的家…...
她张开双臂,大字状地往後一仰,将自己抛在床上!
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