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完的旋律 — 05.

後来,在很多次的干部小会议之後,我们终於决定召开『心桥』,也就是我们社团里特有的『对人不对事』的会议。

或者该说,他们。

可以想见这次主要的炮火对象无疑是我,但是可以让他们把话讲开,总是比前一阵子的冷漠好多了。

至少,现在练舞的时候虾米会跟我讲话了,大概是因为不好听的话、愤怒的情绪,都只要留到当天就好了。有了宣泄的管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变成赶进度。

「所以这礼拜三就是你们那个批斗大会吗?」边讲电话边画公关函其实是有点吃力的,因为这样右手在施力的时候左手不能帮忙扶着,会有画失败的风险。

不知道为什麽,我跟郑守彦......喔,也就是电子,从那天之後就莫名其妙地变得很熟,时不时就讲个电话。

「对啊,我觉得我开完会之後心情一定是超级崩溃,不过也好罗,发泄完之後大家应该至少会正常跟我交谈了吧。」叹口气,我继续小心翼翼地帮虎头画上五官。

他沉默的时间长到我以为电话已经不小心切断,还疑惑地停下动作检查通话状态。半晌,他才开口,「不然我礼拜三到桃园去找你好了?」

「……什麽?」手上的麦克笔就这样掉下来,被他的话弄得有点讶异的我还有心力去注意它,不过幸好没有波及到公关函,我重新把注意力转回话筒里的那个人。

「是有这麽惊讶吗,小姐?我只是说我要去找你啊,这样你哭得太难看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会有好心的我在旁边安慰你,而且如果路人侧目的话,你就不会那麽尴尬了,你可以假装在跟我说话。」虽然算是嘲弄,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恶意,倒多了几分关心,我也就识相地没有反呛回去。

「不过我不知道会开到几点喔,怕你最後连人都没看到就得回家了。」的确,因为根本不知道大家会想要讲多少话,也不知道结束之後学长姐们会讲多久的话来勉励和规劝,所以结束的时间还是个未知的谜题。

「没关系。欸,总之你礼拜三结束之後打给我。」然後他就挂了电话,让我继续在紧张的心情中跟虎头们奋战。

然後,就星期三了。

这两天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光速一样,我只记得我忐忑地度过了总共二十四节的上下课、三次的中午小会议,然後我人就坐在事先跟社联会借用的大社办里面,凝重的气氛在等着学长姐打破沉默。

「好,那你们现在就从瑞穗这边开始,然後顺时针下去,每个人一次只讲一个人的一件事。」上一届的社长孟孟讲完了进行方式,就跟其他的学长姐退到一边,让我们自行开始。

第一个讲话的是学姊指定的人,社长瑞穗。

开头的一圈,我只被数落了公关函的进度延宕以及情绪控管失当。接着第二圈,到了虾米,她脸色沉了沉,我知道她要开始切入正题了。

「雏菊,说谎跑活动,拖垮进度,根本不尊重夥伴。」已经预料到她会讲的东西,但是那一字一句还是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上,我没有多作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不过,也许是因为最大的罪行已经让虾米赤裸裸地戳破,所以後面几轮对於我的批判,在我听来都已经算是比较轻微。

到最後,大家全都哭成一团,看着大家的泪水,孟孟也没有再多说什麽,只说希望我们能够因此打开心结,齐力把社庆办好。

看看时间,已经比我原本设想的要早一些,我往校门口走,伴随着浓浓的鼻音,

我拨了通电话,「结束了。」

「嗯,你到市区再打给我,我去找你。」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一句话,我就感觉到他声音里的关切。

上公车前,我抹去了不小心又掉出来的眼泪。

等了十分钟的公车,幸好路上没有塞车,应该也不至於让他等太久。感觉到口袋里的震动,果然是郑守彦,「向後转。」

「什麽?」没等我多问,他就直接挂掉了电话。虽然满是疑惑,我还是听话地转过身。

眼前的景象是我看见他收起手机,脸上依旧挂着我记忆中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只是今天,添加了不只一点的关心。

然後我的视线突然就变得模糊了。

「怎麽一看到我就哭了啊,傻子?是我长得太恐怖,还是你太想我了?」嘴巴上不饶人,不过举动却是贴心的,硬是直接贴到我双颊上的两张面纸,被我的眼泪染湿。

说不上来为什麽又哭了,毕竟刚刚在公车上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但是一看到他,却又被彻底打乱。说打乱似乎也不太对,但是那种类似安心、有种终於可以放松宣泄的感觉,就是这样再一次扰动了我的心情。

「雏菊别哭,我们去吃麦当劳转换心情!」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後的瓜子,他也对我流露出关切的眼神。点点头,我这时才意识到没有吃晚餐的自己有多饿。

麦当劳里面的灯光是略显温暖的黄,他们两个边吃薯条,眼神边在我身上流转,我被打量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干嘛?你们刚刚自己说不吃汉堡的。」

只见郑守彦翻了翻白眼,瓜子则是一脸好笑,「不会跟你抢的啦,你赶快吃。」

「是把我们当成怎样的饿鬼啊!又不是你,狼吞虎咽的。」相较於瓜子的温和语气,郑守彦竟然直接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在我愤恨地瞪视他的时候,又摊摊手做出一副讨人厌的无辜表情。

「这张脸比哭的时候好看多了。」凉凉地吐出这句话,我呆愣了两秒,直到看到他略带微红的脸颊,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原来他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的心情好一点。

「哎呀,我得回家了!雏菊,你要一起坐公车吗?」瓜子突然惊呼,开始收拾起他的东西。看看时间还不算晚,再加上心中的小声音阻止我这麽早离开,我扬扬手上还没吃完的汉堡跟瓜子道别,他说完再见後匆匆地跑下楼了。

於是剩下我跟郑守彦两个人。

他又开始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我,眉宇中却没有不解,反倒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吃慢一点吧,我不赶时间。」

为什麽是这副好像看穿一切的表情?

又愣愣地盯着他许久,连手上的汉堡吃完了都没发现。直到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又拿走了我手上的包装纸,趁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又一把把我拉了过去,「你还没哭够,对吧?我在。」

就像是那天火车上的重现,在我又一次陷入他的怀抱之後,他胸前的衣料渐渐被濡湿。我没有哭出声音,只是双手很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像是在海上漂浮的人抓着一根浮木那样的紧。

在我终於哭累了之後,我们还是维持着那样相拥的姿势好久好久,「郑守彦,我该回家了。」

「好,我送你去搭车。」然後他才放开我,眼中满是不舍和眷恋。有点宠溺地揉乱了我的头发,他很自然地又牵起了我的手,然後就没有放开了。

所以这样的悸动,就是爱情了吗?在回家的公车上,我不禁偷偷地问了自己。左掌心还留着他的手的余温,想到他就会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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