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天晚上香美和娜拉去了位在下西区的一间录音工作室,那是一家收费低廉的简陋录音室,专门提供给像姜俊这种对电影成痴却资金有限的新鲜人使用,老板身兼录音师,是一位哥伦比亚裔、脑满肠肥的四十岁男子。这家伙是个酒鬼,平生胸无大志,就爱小酌两杯,靠着这间简陋的录音室养活自己和肚里的酒虫,平常总是酒瓶不离身,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姜俊这一行人,本来快录完音了,收尾之际,发现有个重要资料还留在楼下的摩托车上没拿过来,於是下楼去拿,录音室里就剩下娜拉、香美和录音师。
没想到这录音师大概酒喝多了,见屋内只剩下两个女的,色心一起,竟摸了旁边的娜拉一把屁股,娜拉当场翻脸,两人就要吵起来,香美赶紧上前劝架,没想到那家伙一把怒火外加慾火没处发,看见另一个更秀色可餐的近在眼前,竟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将她提了过去,那张酒气薰天的臭嘴便要凑将上来。
香美死命抵抗,娜拉也急着推开那家伙,她们惊慌失措,放声尖叫,正好上楼来的姜俊,一看苗头不对,冲了过来,两人大打出手,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和女人尖叫声吵醒了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有人打电话报警,街上巡逻的警察破门而入,适时将地上扭打的两人拉开,却偏偏好死不死,那色鬼平常在录音室里偷藏海洛英,这下因家俱设备翻的翻,倒的倒,海洛英当场“漏馅儿”,人臧俱获,一干人等,连同香美在内,全被当成吸毒嫌犯送进警局制作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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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後,丹尼斯马不停蹄地赶到那家留置香美的警局。这一路上,他已经在电话中从律师那儿大概了解了情况。本来这桩性骚扰外加扰乱公共安宁的打架事件可以马上落幕,只要双方律师来了,作完笔录,彼此和解,便可离开警局,但问题是这里头还涉及一级毒品海洛英的来源及有否吸食的问题,因此警方格外小心,不肯立刻放人,要求他们当场验尿,可偏巧不巧检验人员临时赶到外地搜证,不在局里,只得将一干人全数留置警局,等候检验人员回来後完成检验,方可放人。
丹尼斯和玛莎赶到警局时,天色已经微亮,香美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突然听见一阵骚动….
香美陡然清醒,发生什麽事了?
却赫然惊见,长廊尽头,一名高大的黑发男子正被两名警员死命拦抱,地上是一团颓靡的肥胖身躯。
「你这浑蛋东西!!」那声音低沉却熟悉。
「丹尼斯!」香美惊叫出声,心上一喜,彷若看见救星。
刚狠揍了那肥佬一拳的丹尼斯闻声转头,看见是香美,这才松开拳头,两个紧拦他不放的警员也才跟着松了手。
「你等着吃牢饭吧!」丹尼斯临走前,还不忘对着那曾意图非礼他妻子的录音师撂下狠话,这才大步朝香美走去。
「你有没有怎麽样?」他才走近,便急着问她,但怒色未消。
香美连忙摇头,「警察不肯让我们走,说得等验尿结果,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吸毒…..」
她话没说完,便被丹尼斯打断:「我都知道了,律师全跟我说了,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他大手牵起她,就要离开警局,但香美却停下脚步,扯扯他的衣袖问道:「那姜大哥和娜拉呢?他们怎麽办?」
丹尼斯从跨进警局的那一刻起,便没正眼瞧过姜俊,他一肚子火气,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人,於是冷冷说了句:「他们也可以走了,律师已经顺道帮他们办了手续。」
香美露出宽慰神色,她真高兴他没忘了她的朋友,姜俊闻言起身,语气诚恳地说道:「丹尼斯,对不起,是我不好,害香美无端卷入这场纠纷。」
丹尼斯本来不想理他,这时听见他这麽说,倏地转身,眼神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嘴里阴森吐出几个字:「下次别再让我见到你出现在香美身边。」
他的话冲得令香美心上一惊,姜俊何尝不是,但他毕竟懂他的意思,也能明白他爱妻心切的心情,所以没多加反驳,但香美可不这麽想,她觉得他怎麽这麽无礼,今天晚上要不是姜大哥帮忙挡开那个无赖,她也许已经被那人给欺身上了。
「你怎麽这麽说啊?要不是姜大哥….」
「那你要我怎麽说?」丹尼斯猛地转头,横眉竖目地反问道。他都还没跟她“算今天晚上的帐”呢,她倒又反过来,嫌他语气不佳??
香美抿抿嘴,忍下那口气,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与他起争执,今天已经够丢脸了,总不能雪上加霜地再在众人面前上演夫妻失和的戏码吧,於是她没吭声。
而一旁的玛莎看得可过瘾呢!!这小俩口吵架了,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看来後面还有的吵呢!
她赶紧故作好人,但又不忘多添油加醋地说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一个晚上没睡,都累了,我留下来和律师一起处理善後,打点一下关系,不然消息见了报,对丹尼斯形象的伤害可不小!他目前是文学桂冠奖得主的热门人选,可经不起一丝丝风吹草动呢!」
香美听见玛莎这麽说,这才知道自己祸闯得有多大,上次他书卷奖落选後的落寞身影仍历历在目,她无法想像要是再让他落选一次,会出现什麽後果。她一想到这里,竟无端发起毛来,赶紧对玛莎打躬作揖,「玛莎,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就拜托你了。」
玛莎心里得意地快要飞到天上去,却故作任劳任怨地说道:「好了,别这麽说,这是我份内的事,你们快回去吧!」
丹尼斯很是感激地对玛莎说:「那就麻烦你了,谢谢!」然後回过头接下警员递来的程序签单,签下自己的名字,玛莎趁他没看见,狠瞪香美一眼,香美错愕,以为自己看错….....还没反应过来,小手已经被丹尼斯的大手一把抓起,往警局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香美就这样被他一路拉着…….哦,不,应该说是“一路拖着”走出警局大门,连想跟姜俊和娜拉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给塞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香美嚅嚅嗫嗫地在车上说道,「害你连夜搭飞机赶回来处理我的事。」
丹尼斯原本想再数落她一顿,但看见她那一脸憔悴受惊的模样,好生不忍,只得叹口气说道:「以後放了假就回长岛,别再留在学校里了。」
「啊?可是…..」她想告诉他,她有很多资料得查,还有很多作业得做,留在学校宿舍里会比较方便。
但他不给她机会解释,冗自打断她说道:「我以後也会尽量推掉一些活动,留在长岛陪你。」
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她不是因为他最近很少待在长岛,她才不回家,而是因为研究所功课很多很忙,所以才没那麽常回家,她急急忙忙地解释,但丹尼斯听完,却斜睨她一眼,「既然这麽忙,怎麽还有时间去帮人家录音?」那语气不轻不重,却正中她的要害。
她一时间为之语塞,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过了半响儿,才没好气地说道:「只….只是帮一下忙,等他拍完片子,就没事了。」
「帮一下忙?」一听到这几个字,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你的“一下”还真不是普通的“一下”!第一次是放我鸽子,第二次是进了警局,我真不知道你的第三次又会发生什麽意外?……」
这时前面路口刚好红灯,他像在发泄什麽似地突然来个紧急煞车,然後回头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需要几次才能学会教训?你别忘了,你除了是研究所学生之外,更是我的妻子!为什麽你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这一点?」他开始觉得玛莎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太不懂事了,他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把他摆在第一位。.
香美惊愕地看着他…….他这话什麽意思?他嫌她的妻子角色做得不够好吗?她已经尽量事事依他了,他还要怎样?难道做他的妻子,就得什麽都听他的?连和谁交朋友都得看他脸色来决定?
她正想开口问个清楚,他到底嫌她什麽?却见他垂下头,伸手揉着太阳穴,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地赶回来,一夜没睡,疲惫已极。她只得硬生生吞下自己想说的话,不想再惹他心烦。
灯号由红转绿,丹尼斯急踩油门,车身倏地前冲…..香美满肚子委曲地转头望向车窗外,街景在她眼前一幕幕急速倒退……她不免有了奇想,时间如果也能倒退重来,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