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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突然一阵静默。
你一直盯着我。
而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坐立难安。
我明明没做错。
应该吧?
过了一阵子,你终於开口。
感谢老天。
「後半段,班上有在传,但这完整的经过,还真是令人难以消化。」
「消化不良?你需要胃药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比较需要你的解释。」
唉,我就知道。
解释就解释。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你的表情像是要壮烈牺牲。」
「因为我知道你想问什麽。」
「聪明,那就解释当时的外星人是被邪灵附身,还是?」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挑眉,要我继续说下去。
「反正那时候我应该要很生气,然後失控,乱吼乱叫的那种,可是我听到他们在说的时候,我反而在思考真相。」
「理智。」
「理智过头,想起当时连我自己都会害怕,那是『真正生气』,第一次遇到。」
「讲的好像不干你的事。」
「因为我确实有旁观者的感觉。不知道怎麽说,当时的情绪跟死水一样平静,没有风引起的涟漪,没有生物的足迹,连尘埃都没有,好像时间静止。」
我看着你,停顿。
你却缄默,点头。
「然後我好像看到所有事情的真相,把一切全部串起来,包括她的感受,还有动机。」
「你事後知道自己说的一切吗?」
「知道,从头到尾我是清醒的。」
「怎麽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我可以忍受别人伤害我,污蔑我,就是不能忍受他们伤害我珍惜的家人跟朋友,那时候我还把她当家人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反正当时见像是被切换开关一样,切换模式。」
又沉默!?
惜字如金!?
「你想说什麽就说。」
「那算……防卫机制?」
「随便你怎麽说啦,我懒的解释。」
「你果然是外星人。那之後,有再发作过吗?」
「有,目前总共发作三次。」
「他们胆子不小啊!」
「因为他们不知道,看起来很正常无害的我,居然会……」
「这又没什麽,反正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发作,是被踩到底线才会,更何况不曾害过人,这样有差吗?」
「不觉得恐怖?」
「每个人都有生气的方式,况且我只会待在我觉得舒适的地方。」
我看着你。
还是一样。
一般人觉得害怕、恐惧的事情,你总是觉得没什麽。
然後轻描淡写的就让我的不安消失。
谢谢。
***
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天之内就在班上私底下传开,包括曾佳娴的道歉,还有令人打寒颤的汪翊萱,但没人知道前因,只知道结果,而每个人都在猜,然後各种说法都出现。
有人说,汪翊萱打曾佳娴?
有人说,曾佳娴的坏事被发现,所以道歉?
有人说,两个人为了一个人明争暗斗?
以讹传讹,没人知道事实的真相,除了……当事人。
神奇的是,隔天流言就停止了,没人再继续夸大的传下去,更没有人私底下重提这件事,好像那道传言不曾出现,所有人都过着平安幸福的日子。
汪翊萱清楚,这样的『神蹟』是因为另外一个当事人演戏的能力,而她不想要管,除非事情又牵扯到自己的家人或是朋友。
但是,每个人的心里是好奇的,有些人开始私下打听事情的起因,谁这麽闲?其中一个必定为潘雍正,而他也很会适时地跟当事人交换情报。
「ㄟ,你知道最近出现了一个新谣言吗?」潘雍正贼头贼脑的跑去汪翊萱旁边。
「嗯?」
「听说,苏月玲是整件事情的真凶,你信吗?」
「你说呢?」汪翊萱若有所思地看了潘雍正一眼。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你都知道了!?」潘雍正惊讶的看着汪翊萱。
「打从苏月玲的传闻出来,苏月玲就极力反抗,把真凶、帮凶都说出来,还有谁没听到她总是在教室里面大吼大叫?」
「哀,她们明明是好朋友。」
「好朋友?」汪翊萱不以为意的笑了。
「干嘛?笑什麽?」
「你没事会去陷害李丞勋吗?」
「当然不会。」
「或是嫌林彦翔碍眼?」
「虽然他是冲动了点,但是很讲义气,这种是兄弟!哪里碍眼!?」
「那就对了,真正的朋友,不会为求自保,陷害他人。那种会找代罪羔羊的,表示她根本没把她当作朋友,又或者说,朋友对某人来说,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废棋,就该像苏月玲那样。」汪翊萱冷冷地看了曾佳娴,再把眼光放到正在努力为自己辩解的苏月玲,不禁叹气。
「你……不怪李殷殷吗?」
「我只会对第一肇事者追究责任,其他人……算了吧。」
「虽然很想骂你怎麽这麽弱,但……谢谢,谢谢你的成熟。」
「这麽正经会吓到我的,没看到我的胆快破了吗?」汪翊萱继续翻着书,好像刚刚讲的是书里面的重点。
「你这是在讲笑话嘛!?到底谁在装正经了!?」
苏月玲也是性子很直的一位同学,正因为如此,从谣言开始的那天,找到机会就跟曾佳娴争吵不休,而事情到最後总是曾佳娴三秒就被骂哭。
不得不说,那女人的眼泪,随时都准备好淹没长城……
「贱货!当初明明就是你提议的!现在怎样!?把错全部推到我头上就对了!?好啊!都我的错!全部都我的错!」苏月玲又在大声嚷嚷。
「我没有……」老神在在的曾佳娴依然故技重施,躲在朋友的怀里哭泣。
「当初明明就是你,叫我们打给杨晓棠,说看她不爽要教训她一下,结果咧?我得知杨晓棠出事的那天,我就忐忑不安,还好她现在来学校,谁知道你这狠毒的女人,居然继续找下个目标,我说我不玩了,你居然威胁我!?」
「你……呜呜……我们明明是朋友。」
「朋友!?去你的狗屁朋友!」苏月玲失控的大喊,还冲到汪翊萱身边,「朋友!?好啊!当初你明明就在汪翊萱身边跟前跟後的,说她是你的朋友,结果咧!?哼哼,汪翊萱不就是杨晓棠之後的目标嘛!朋友!?狗屁!」
「我……」曾佳娴看了汪翊萱一眼,後者正冷漠不语的看着这场戏,曾佳娴作贼心虚把目光移开。
「说不出话来了吧!你这贱货!」苏月玲又冲回战场继续厮杀。
这场战役结束在上课钟声,但钟声只是休战,每个人都知道,下课钟声响起,就是开战的信号。
一开始这样的戏码确实满足了不少好奇心,但是,重复观看就会变成毫无内容的泡沫剧,每个人都会头疼的哀号,又来了。
「拜托,你去叫苏月玲克制一点好不好。」潘雍正一脸无奈地跑到汪翊萱身边抱怨。
「我跟她不熟。」
「大家都同学,说句话就熟啦!拜托,就请她闭嘴吧!」
「我没有立场。」
「天啊,你怎麽……算了,你看着吧,再这样闹下去,她会倒楣的,我就不信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下一个你。」
「不会有下一个。」
「是喔,你就等着看吧。」潘雍正说完,看着汪翊萱眉头深锁,他得意的笑着,因为他知道他成功了。
果不其然,汪翊萱隔天早晨,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请苏月玲到走廊聊聊。
「找我?」苏月玲一脸疑惑的看着同班两年多,从来没说过话,可是自己却散播过风声的当事人,有点心虚,有点愧疚。
「你太醒目了。」
「啊!?」
「这样你会变成目标的。」
「我才不怕!那种贱人,我还怕她不来找我!」苏月玲一下子变的很激动。
「我话已经带到了,至於你怎麽决定不干我的事,我只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毕竟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任何把柄在她手上。」
汪翊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就回教室,留下苏月玲从惊讶的表情演变成惊恐,然後恢复镇定,看着天空叹气。
从那天,苏月玲就不再大吼大叫,除非曾佳娴先挑起战争,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曾佳娴也很『忙』,至於在忙什麽……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