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了!」隐隐约约中,我听见有人大声喊出口。
接着每个还有力气的人都丢下棍棒,四处跑窜,拔腿离开现场。
「快走!」许焰直拉起我的手,并小心的扛起倒在地上的小翔,我就这麽眼睁睁得看着小翔身上还淌着血,原本红润的脸现在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的被人扛走。
瞬间,我感到一阵头昏脑胀,全身无力,是伍哥和小杰满脸伤,慌乱的冲进来将我整个人架起,才离开的。
我们抵达医院,只见各个医护人员冲向前将小翔抱到病床上,并且替他戴上氧气罩,快速的推进手术室。
我推开搀扶我的伍哥及小杰,跑向前想跟着小翔冲进手术室!但那些白衣服的人却推开我,要我在外头等。
这时许焰直才又回到我身旁,将我拉住。
我又开始没了力气,又流出泪来。
「啊!」当下,我嘶声吼出来,并且想往外面冲去,嘴里不停喊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刘小夏!我要杀了她!」
「小漾!」一次三个人,通通将我架起,但我还是拼命的挣扎,不断的吼着:「我要杀她!你们放开我!我要杀死她!刘小夏!」
这时我又看见另一个病床推了过来,躺在上头的竟然是言哥!
这又让我更加崩溃!
「啊──」我尖叫出声,眼泪不停的落下来,脚悬空的不断踏着。
接着,两位护士小姐靠近我,将我的右手拉近,然後将针筒用力刺进我手臂里。当下,针筒的针不痛,但是……心却像被人撕裂,非常剧痛。
睁开眼,看见一片白。
吊着点滴,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洁白的医院服。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许焰直坐在一旁,垂着头睡着了。
我闭了闭双眼,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眼泪又流了出来。
也许是听到我啜泣的声音,许焰直猛然抬起头,紧张的跑到我身边,开口问:「哪里不舒服吗?」
我盯着天花板,依旧啜泣着。
大概许焰直懂了,他没再继续问,只是默默的温柔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地说:「好了,没事了。」
他越说,我哭得用凶。
我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最後将手覆盖在眼睛上,哽咽的问:「……他没事吧?」
没听见许焰直的回答,我将手移开,盯着他又问:「他没事吧?」
只见许焰直蹙起眉,思忖着什麽後,才缓缓回答:「我也不知道……医生还在急救。」闻言,我抵不过自己的情绪,不断地哭着。
这时我才发现,许焰直的头捆着纱布,手臂也被打了石膏。然後我又突然想起刚刚许焰直拚命保护我的情景,我用手肘靠在床铺,想起身。许焰直见我有这动作,立即的将我压下,紧张的问:「你要干嘛啊?还不能起来。」
我无力的用躺了下来,叹口气,轻轻地说:「你靠近我一点好不好?」
听我这麽说,许焰直讶异的回:「什麽?」
「靠近我一点……」我静静说。
虽然他不解,但还是乖乖的靠近我,当他的头靠近我脖子附近时,我伸出手,温柔的轻摸他被包起来的伤口,神情悯然的说:「对不起……」
他吓到了,睁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这麽说。
「我……总是让身边的人受伤……你死命的保护我,头和手都受伤了。言哥也受伤了,每个人都受伤了……现在,就连……毫无相关的小翔,也受伤了……」说着说着,我又开始哽咽了。
「他现在是生是死,我都无法知道……」摸着许焰直的手也渐渐滑下来,我咬紧下唇,黯然的继续说:「我们明明昨天才说好,这礼拜日要去阳明山玩……要拍好多好多照片,要增加更多回忆……为什麽他会出现在那里?为什麽?」
「他明明乖乖待在家里的,怎麽会跑到斗争现场替我挨了那些痛?我……我……」我开始啜泣,说不出话来。
许焰直摸着我的脸,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又温柔的看着我,轻语地说:「乖,一切都等他平安出来後,再说好吗?医生说你太过疲劳,需要好好休息。」
我盯着天花板,咬着唇,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什麽感觉,心也没有小翔离开时那样剧痛……
但是,我却连去想得力气,都没有。应该说……连想得勇气,都没有。
「小漾醒了吗?」正当我们沉默许久後,伍哥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进来。伍哥也跟许焰直差不多,右手臂裹着纱布,额头上些微瘀血,一脸仓皇的走进来,见到我,便立刻露出笑容,「啊,没事就好!」
「还好吗?」许焰直看着伍哥,淡淡一问。
「……」伍哥沉默,看了看许焰直,又看了看我,最後才吐口气,缓缓开口:「刚刚结束手术了。现在他们两个都安全。」
「是吗?太好了!」闻言,许焰直立刻露出笑容来。但伍哥的脸上却没有特别喜悦,顿时,我知道还有事情。
「还有事吧?」我淡然开口。他们两个同时转向我这,而我也平静的看着他们,继续问:「还有吧?」
言讫,许焰直又蹙眉的看向伍哥,伍哥则一脸平静,轻轻吐口气後,淡淡地说:「言在普通病房,还是昏迷状态。至於……」他迟疑,这顿时的宁静让我激动起来:「快说!」
「……那位男生在加护病房,也是昏迷中。」伍哥轻轻一说。
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碎声。
四周静谧半晌,接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接下来的动作,我拔下点滴,从床上冲了下来。这让许焰直和伍哥刹那还来不及反应,就错愕的看我拖着身子,已跑到走廊去。
刚刚用力拔下点滴,手腕还流着血,我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有多疲惫,没任何思考的直接往加护病房那跑去。
「小漾、小漾!」背後传来许焰直和伍哥的叫声及跑步声,他们着急,我也很急。
当我四处乱窜,终於找到加护病房之後,我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小漾?」小葶姐脸上布满泪水,一脸讶然的看我,向我走近,「……你的手在流血!」她惊呼,接着紧张的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将我的手拉起,把手帕绑在手腕的伤口那。
我一脸平静,看着小葶姐替我包紮起来,接着就将焦点转向坐在另一头的伯母。
伯母一脸憔悴,脸上的泪水已乾掉,留下深深的印记。她双手十指交扣,静静凝视地板,思忖着。
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於是我回到小葶姐这,淡淡的开口:「你们来多久了?」
小葶姐微微睁大眼看了看我,最後黯然的露出苦笑,轻轻说:「你那位男生朋友打给我时,就赶紧过来了。」
「男生朋友?」
「……」小葶姐环顾了四周,最後在我後方一指:「就是他。」
我随着手指转过头,看见许焰直和伍哥气喘吁吁的跑向我们这。果然是许焰直通知的。
「真是的……你在干嘛?」许焰直皱起眉,没好气的对我说。
我看了他一眼後,又将焦点回到小葶姐,同时又看向伯母。顿时间,我抿紧唇,瞬间涌上的鼻酸,让我的眼泪无预警的掉了出来。
刹那,我双膝跪落地上,掩面哭泣的高亢说:「对不起……对不起!」
全部的人通通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愕然的看着我。当小葶姐想将我拉起时,我不为所动,依旧哭着:「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小翔变成这样……都是我……都是我……」
我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落在自己的手上、腿上,最後滴落在地板上。
「小漾!小漾!」小葶姐、许焰直、伍哥都拚命的勾着我的手,要将我架起来,但殊不知我哪来那麽大的力量,让他们一直拉不动我。
「呜──对不起!小翔……伯母、小葶姐……我、我……」我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痛哭流涕,已经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尽情的嘶吼着。
「好了,小漾……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小葶姐跟着我跪了下来,紧紧抱住我,陪我一起哭,同时不断安抚我。她的泪水也滴落到我的衣服上。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许焰直和伍哥垂着头不发一语,小葶姐哭花了脸,这时,视线模糊的隐约看见一个影子往我这走来。
那影子也给我一个紧紧得拥抱……那温柔慈蔼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好了,没人怪你的……别哭了!乖……哭了就不好看了。」
是伯母。
伯母怀中传来的温度,以及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与小葶姐不同。小葶姐是情绪激烈的颤抖着,而伯母,却是在压抑情绪的微微颤抖……
这使我更加心痛。
我闭紧双眼,让眼泪不停的流,哭得像孩子。
当我啜声的拭着眼泪时,伯母和小葶姐同时将我松开,伯母明明就满脸忧愁,却还是保持淡淡微笑的对我说:「乖……现在把眼泪擦一擦,去看看小翔,现在他最需要的人,就是你。」
红肿的双眼,凝视着眼前这如此温柔又坚强的妈妈……她又轻抚我的头,继续说:「小漾,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所以,别再哭了,把眼泪擦乾吧。」
我凝视着伯母,一旁的小葶姐抚着我的背,试着安抚我痛哭的情绪。
「去吧,乖。」伯母露出淡淡的笑靥,接着和小葶姐将我拉起,牵着我的手带我到加护病房门口。他们替我穿上绿色衣服,递给我口罩,又替我的手喷上消毒水,还是那一抹温柔的笑容,告诉我别再哭泣。
进去之前,我又猛然转过头问:「伯母和小葶姐……看过了吗?」
只见他们依旧温柔的笑着,点点头。
仪器逼逼作响,消毒水的味道戴上口罩还是闻得清楚。
我静静的走到他身旁,在他右脸旁凝视半晌,最後才轻轻摸了摸他被纱布綑着的头,小小声的说:「小翔……我来了。」
他闭紧双眼,长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皮,他依靠的氧气罩,不时冒出微微的蒸气。
他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摸摸他的头,我又打量了下他全身,发现他的左右手臂通通都有小挫伤,胸口的部分也被綑上纱布……
怎麽可能不綑呢?他是如此卖命的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了那重重的铁棒……那偌大的力道,让他不肯离开我身边的拚命保护着……那是多麽痛啊……
我抿紧唇,又小心翼翼的摸摸他那惨白的脸,我的眼泪又开始打转,但我忍住了……因为我不想让眼泪模糊我的视线,让我无法好好看清楚小翔的脸。
「小翔……对不起,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如果我早点跟你说实话,也许你就不会受到这麽严重的伤了……你说过,要一起面对一切……但我没遵守诺言,对不起……」我小心的摸着他的脸,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你离开我,都是我的无知与狠心害得……现在你躺在这里,也是我害得……星期日的阳明山之旅,也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你说,我是不是一直带给你困扰?」
抿唇,我停了会,又继续说:「但你却一直那麽爱我、那麽包容我。你不该出现在那个场合的……要受这些伤、这些痛的人也不是你才对……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对不起……」
眼泪滑落到脸颊上,我还是压抑情绪,想将话说完:「所以……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一次承受没有你的日子、没有你的生活……没有你,我不会有笑容、不会那麽幸福、不会那麽深爱一个人……求求你……别离开我,别再让我每天以泪洗面好吗?」
「我只要你平安的回到我身边,就足够了。」闭紧双眼,我趴在你身边,又哭了。
老天爷,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拜托你……别把小翔从我身边带走好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