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那位要当尹瑄雨室友的女孩始终没有归寝,隔壁两位三年级学姐过来和她打个招呼後又缩回房内,对窗依旧静悄悄,只有陈可芳那群二年级学姐真的很爱聊,四个人一间寝室接一间寝室串门子。
尹瑄雨整理好行李,随後到客厅认了一组书桌使用,贴上名条,将所有书籍摆上书架後,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了。宿舍里什麽消遣都没有,室友也还不熟,整颗心好像被掏空,她开始想家,坐在床畔呆呆望着窗外橘澄色的夕阳,眼眶几度泛酸起来。
「瑄雨学妹。」
她回过头,四张笑脸挤在门口望着她。
「舍监说那位学妹的爸爸决定在後面租屋,刚才打电话过来退宿了,你一个人敢睡吗?要不要我们其中一个搬过来陪你?」陈可芳满脸关心。
尹瑄雨见她们四人感情很好,一副不想分开的模样,也不忍心拆散,於是笑笑说道:「没关系!我在家也是一个人睡,等明天画架寄来时,还怕多占了空间碍到室友走路。」
陈可芳和三位学姐听了面上一喜,马上顺水推舟说:「这样正好!整间房间随你运用,以後学校或宿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学姐们都会罩你!」
「谢谢学姐。」
「对了,今晚宿舍没供饭,学妹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喔……好。」其实她没心情吃饭,只是不想辜负学姐们的好意。
傍晚六点多,尹瑄雨跟着学姐们来到後面国宅一间名叫「春雨餐馆」的自助餐店用餐,店内相当乾净明亮,老板和老板娘是三十多岁的人,两人有个年约五岁的孩子,正乖巧坐在柜台旁的小桌前堆积木。
五人拿着装好菜的餐盘到柜台结帐,陈可芳对着正在盛饭的老板娘叫道:「咏真阿姨,饭给我多一点。」
「可芳食量真好。」老板娘微笑一笑,帮她盛了尖尖的一碗饭。
「练习多,吃的也多嘛。」
「下次比赛再拿金牌,建平叔送你五张免费饭票。」长相憨厚的老板捧着一盘刚炒好的高丽菜自厨房走出。
「好,为了免费饭票,我绝对拿金牌回来!」陈可芳自信满满地握拳。
学姐之一转头对尹瑄雨说道:「可芳是我们全县高中组一百公尺短跑最快的女生,每次比赛都拿金牌,连县长都认识她。」
「可芳学姐真厉害!」她一脸钦佩。
「嗯,不过她吃不惯宿舍的伙食,故意请教练开外食单。」
「宿舍伙食那麽难吃,板娘煮得菜太油,营养也没调配好。」陈可芳回头朝尹瑄雨俏皮的吐吐舌。
五个人找了张长桌坐下,尹瑄雨边吃边听学姐们闲聊田径队练习的趣事,偶而转头望着餐馆大门,不知是不是天色渐暗的关系,那饭菜吃在嘴里竟然有家的味道,越勾起她想家的心情。
晚上八点整,男女住宿生联合点名,当兵似一寝一条队伍,由两位男女教官统一说明住宿规则。
早上六点吹哨起床,六点半早点名,全体住宿生每日必须晨跑操场一圈;晚点名为晚上九点,九点半锁门,十点熄灯。
当天晚上十点整,当舍长在阳台上吹哨大喊「熄灯」时,面对一室黑暗袭来,尹瑄雨完全慌了怕了,家里她能自由开灯,偏偏宿舍规定不能,一个人躺在床上翻腾了半小时还是睡不着。
山上的夜非常安静,那是来自亘远宇宙带点神灵敬畏的静,伴着彷佛山林呼吸的嗡嗡空响,自天幕沉沉压下地面所有烦嚣,万籁俱寂,人的六感会突然变得异常灵敏,灵敏到平时不在意的小细声像被广播扩大。
水泥墙的收缩声、远处的狗吠声、夜风拂动窗扇的轻碰声、山下火车行驶铁轨及进站启程的喇叭声都清晰可闻。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空气、陌生的床舖,她没有丝毫安全感。好想家人、好想回到从小长大的温暖房间,眼泪断线似不停的滚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哭到发抖,然而学姐们的房间完全没有动静,似乎都睡着了,她不敢跟她们讨救。
正当眼泪完全止不住,被单一角被她哭到湿淋淋,整个人差点崩溃放声大哭时;突然,一道灯光闪了闪自窗外映照在寝室地板上,连带的整个房间不再那麽幽暗。
对窗的人回来了。
从没想过一盏窗灯对一个初次离家的女孩有这麽大的影响,莫名安抚了她思乡的心,彷佛夜再深还是有人不眠相陪,她只祈祷这盏灯别那麽快熄,让她能多点时间保有这份安全感。
而她的祈祷也灵验了,对窗的灯持续开着照亮她的寝室,拭去眼泪,静下纷乱的心,最後迷迷糊糊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