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我和林采宜上完厕所回教室,桌上多了一包手工饼乾。我巡过四周,有些人眼里有暧昧,想必这饼乾的主人八成就是那个何瑞修学弟。
「居然是粉红色的包装袋。」林采宜啧啧嘴,我坐下拿起饼乾,就着阳光仔细瞧里头,结果,还是没有卡片。听她又问:「欸,是你说过的那个学弟?」
「喔,对啊。金鱼学弟。」
我失落的打开粉色的缎带,开始想像何瑞修学弟一个高头大马的家伙,拿着粉红色的缎带和包装袋到柜台结帐时,一张脸究竟能憋得多红。其他人见我泰然自若,纷纷把头转回去继续读下堂课要考的部份。
林采宜喊了句「我也要吃」,我只是犹豫万分,因为在嘴里融化开来的奶油香气太诱人了。
「不行。」
「见色忘友。」
「哪来的色啊,我根本连人都没见几次。这个人真是笨蛋,第二次了还是忘记告诉我他究竟是那班的。」我口齿不清,拿出笔记一条一条复习。
林采宜笑得春心荡漾,「呵呵,听你这样说,似乎是对那个学弟很有兴趣吼?」
「对啊,明明会做饼乾却还是粗心大意的男生,实在是太稀罕了。」
我咬下最後一块饼乾,舔舔嘴巴,不期然想起何瑞修那天得知忘记放卡片时,一脸天崩地裂的模样。
考生最珍贵的时光莫过於体育课了,这就跟监狱放风的时候差不多,尤其男生,简直是脱缰的野马奔驰在跑道上嘶吼。我和体育股长两个人去借点球,一边讨论该借什麽球才好,後来想想该来个震撼教育,所以我们借了躲避球。
「男生全部站中间,一个一个站好,不准动喔!」
「干,这也太夸张了啦,为什麽是我们被──喔喔喔喔干,Safe,幸好我余光瞄到。」
可是这家伙没有躲过下一颗球,被个文弱的女生用滚地球滚到鞋子,光荣出局。
我跟林采宜快快乐乐的捡球砸球,大概生理上的差距还是难以克服,从头到尾砸中人的球没几颗,第一个出局的那家伙因此非常落寞的坐在场外等候同伴。後来大概耐不住寂寞,於是加入女生行列,一个一个抓交替。
我打得累了就默默从场上神隐,溜到体育馆前一处凉爽的地方喝水乘凉。我想起社团大楼就在不远处,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走过去,懒得爬楼梯所以直接翻墙进走廊。
可惜的是,烹饪教室一个人也没有。
我灌了口水,靠在墙边盯着空荡的教室看了会儿,决定下次要是还能遇见他,一定要问问他的班级,还有,为什麽可以把饼乾做得这麽好吃。
结果隔天我就在升旗的时候看见他了。
「校长致词。」
何瑞修站在司令台旁,声音冷静且沉着。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他退到一旁,看着天空发楞。这麽高大的一个人发呆的样子,还挺像玩具熊的。
我用手肘挤挤调整裙子高度的林采宜,「欸,看司仪。」
「司仪怎样?」她踮脚张望。
「金鱼学弟。」
林采宜看到何瑞修,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喷笑。「什麽金鱼,根本是杀人鲸了。」黑头发单眼皮薄嘴唇的,不笑的时候的确很有杀气。
我凝视站得老直,开始留意起校长动态的何瑞修,看他似乎已经预备下一句说词,一瞬间认真起来的表情,我忍不住也跟着发笑,却是没有来由。我和他招招手,何瑞修也真的看向我了,就看他慢慢睁大双眼,接着,别扭的转过头去,又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我讪讪放下手。
林采宜目睹一切,「纪岑安,你好像被讨厌了。」
我震惊不已,「什麽?也太快了吧?他之前才说喜欢我耶。」
……等等,好像有个地方不对劲。
「他喜欢我。」我愣了愣,然後那天我只是接过卡片想到CSI里的何瑞修之後就忘了。「然後过了几天我心心念念的却是他的手工饼乾──啊!」
林采宜眼里出现点对何瑞修的同情。
「……你这家伙。喜欢上你大概会是他高中这两年以来唯一的污点吧。」
我一脸沉痛,「这下子该怎麽办,感觉上他好像又会以为我是变相的拒绝他了。」少男心跟少女心一样是很脆弱的。
我想了想,决定趁散会的时候去找何瑞修。他彷佛也知道我会去找他,站在司令台旁的树下,盯着我看,还是那副想要吃鼻子上的点心却不敢轻举妄动的表情。
「嗨。」
这声招呼开启了何瑞修内心的某个开关,只见他张大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满满含有委屈。
「学姊,这麽多天了,为什麽你一直没有给我回应?你不知道悬在那里要上不下的感觉很难受吗──」
预料之中的反应,我哈哈大笑起来,之後正色。
「学弟,这你不能怪我。」
何瑞修安静了一下,一双死鱼眼望来。「该不会……我又……」
学弟,你找到盲点了。
「你总不能让我像推销员挨家挨户,问你是哪一班的吧?」
我的话三秒之内击沉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对不起,学姊。」
大概是接二连三的失误已经让何瑞修的心碎了满地,他声音有点弱下来。我能体会这种连球还没摸到就被三振的心情,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所以我下意识拍拍他肩膀,「没关系啦,再接再厉。」话说出口我就觉得又有点不对劲。干,太习惯安慰社团的学弟妹了。
只见何瑞修细长的眼睛看着我,忽然扬起大大的笑容。
不妙,很不妙。
「知道了,学姊。」
由於我不忍心再次打击何瑞修刚修补好的少男心,闷闷的「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