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三年级赁租的地方安顿好,坐客运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由於懒得再翻行李找钥匙,我直接按电铃请妹妹帮忙开门。
门开了,走出来的妹妹像正要外出似地,打扮得很漂亮,脸上还化了淡妆。
「怎麽了,这个时间还要出门喔?」我好奇地问。
妹妹算是爱玩派中的乖乖牌,虽然闲暇时在家里待不住,但晚上都是会准时回家吃饭、睡觉的人,难得见她这麽晚了还要出去。
「对啊!庆祝暑假了,要去夜唱!」她提着行李一蹦一跳地,然後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脸上笑嘻嘻的。
「你也要升高三了,还这麽爱玩好吗?」我习惯性地叮咛。
「唉唷,之後就会开始认真了嘛!才刚放暑假而已。」她眨眨眼,讨价还价地对我撒娇。
「你喔……」无奈地望着她的笑脸,我停下了本想说出口的叨念。跟妹妹的感情太好,了解她知所节制的个性,其实我也不爱对她唠叨,往往点到为止。
提着行李进门,转身关上铁门之前,我发现对面房子的灯光竟然亮着。「奇怪,对面已经有人搬进去了喔?」
原本住在我家对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因为没有子女,所以对邻居家的几个孩子都特别好,我们家三个小孩──包括我和妹妹,还有已经上研究所的大哥──也受到他们不少照顾。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人在去年就搬到北部去了,偶尔我们家还会收到他们寄来赠送的东西。
「嗯,听说房东改租给学生罗!上礼拜有看到几个大学生来看房子,可能是今天早上搬进去的吧。」妹妹先是推敲着说,接着又提起行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不知道是什麽样的人喔?说不定是一群会半夜喝酒打麻将的臭男生。」
「还会边打CS边叫嚣。」我嫌恶地附和道。
「而且会选在莫名其妙的日子乱放烟火。」妹妹又补充。
「最重要的是,有人生日就准时在十二点唱生日快乐歌,声音大到街头巷尾都可以听见。」笑了几声,我接着说。
好巧不巧,在我说完这句话後,竟然真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生日快乐歌的节奏,我跟妹妹互望了一眼,然後同时叹了口气。
「还好啦,今天这一团庆祝得比较早,应该不会吵到人睡觉。」妹妹耸耸肩说。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所科技大学,因此附近也建了许多专门租给学生的宿舍,我家对面一排房子几乎都是租给学生住的。每当特殊日子一到,他们就会开始烤肉或狂欢,甚至有次在三更半夜还能听见唱歌为人庆祝的声音;附近的住户先是规劝,後来觉得太夸张才去向房东投诉,但问题似乎没什麽改善。
或许哪天,会看到警察因为大学生妨害社区安宁而过来处理也说不定。
生日歌的歌声甫落,当我再度迈出步伐前,脑海中又清晰地响起一句话,那是深藏在记忆里,明朗却又温柔的嗓音。
「小雅哪时候生日?等那天到了,我再抢第一个打电话过去唱生日快乐歌吧。」
微愣,一不小心松了手,提袋便整个落到地上发出闷响,也连带将我的思绪拉回。
「姊,怎麽了?」妹妹困惑地转头看我,腾出手替我提起地上的行李。
接过提袋,我连忙摇了摇头,「没什麽,手滑了一下而已。进去吧。」
先一步打开家门,我启口对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爸妈喊着「我回来了」,也藉着一片谈笑声顺带转移了妹妹的注意力。
国中时,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让许多人都留下了不好的记忆,我的家人们自然也是。我不想、也不愿意去提醒他们那些令人难过且想要逃避的事实,即使从来没有忘记过,国中那段青涩的时期,也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餐,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大概太久没回家了吧,看着被家人提前整理过的房间,竟然有些违和感。
虽然家跟学校只有一个县市的距离,但因为周末都习惯窝在电脑前面写稿子的缘故,我几乎每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除非连假的天数多到让我觉得待在租屋处电费会爆增,否则我就像朋友所形容的「宅到深处无怨尤」。
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我回头看的同时,妹妹也正好开门从外面探头进来,「姊,我要出门罗!要我帮忙买什麽东西回来吗?」
「你回来大概也明天早上了,要帮我买早餐喔?」我失笑,「很晚了,自己路上小心,不要被坏人绑架。」
「哼,爸爸会载我去搭车啦!」朝我吐了吐舌。带上门後,我听见她跑下楼梯的声音。
我耸了耸肩从椅子上起身,本打算开始整理从学校带回来的东西,但门板却又「喀」地自行打开。我转头望过去,外面没有人,大概是妹妹力道太小没将门关好吧。
走过去掩上门,我的余光瞄到放在一旁书架上的毕业纪念册。转过头,目光在架上停留了一阵子後,我伸出手在几本记念册的书背拂过。
「好像,在这里吧……」喃喃自语着,我抽出其中一本记念册。
今天,究竟怎麽回事?关於那段记忆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徘徊不散,现在虽不至於搞得像上午那样崩溃,心情却也一直开朗不起来。
轻呼出一口气,才刚翻开纪念册,我想找的纸片就从里头落到地上。
纸片上,迥异的笔迹写着两个名字──位在纸片角落上的,是笔迹圆滑、看起来相当可爱的「赵恬琪」三个字,而纸片中间则被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说实话根本潦草歪斜的「张逸凡大帅哥」六个字所占满。
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初识那天的情景仿若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三个人之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从这张纸片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