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地挣扎着,不断地。正因为眼前是一片黑暗,所以更想要挣扎,逃脱,却不晓得是疲惫还是瘫软,根本没有那个力气能够将沉重的眼皮睁醒。只是像在岸上的鱼,渴望着水底属於自己的空气,却得不到,是一样的。我找不到出口,拚命地跑着,漆黑的空间,却感到窒息,像个无头苍蝇这样毫无目的地飞着,徒劳无功,而我也体会到了害怕,没有人了,这一次真的没有人了,真的,没有了。在好不容易习惯了人群之後,一瞬间,又再次全部被夺走。
「以辰,以辰,不可以走,不要──」
从脸上滑过一滴冷汗,我忽然间清醒,而自己的脸上也布满了泪痕。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椅,通通的通通,都是白的。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我为什麽会到医院?心底那一块狠狠地痛着,什麽事要发生,还是已经发生了?
「沁涵你醒了。」
属於医院那白色的塑胶门伴着浓浓的药味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不是我所想像的身影,而是哥哥,眼神充满疲倦还有放心的哥哥。带着担忧还有一丝不明的情愫他看着我,没有笑容就只是单单地面无表情。
「以、以辰,怎麽了吗?」
没有看到他,还有哥哥的眼神,心底那一块就如同被抽离那样,我急切地问着,不要受伤,千万不要。你千万,不能有事。想像的一切是我以为,而我以为,一半以上就真的是以为而不会实现。
「他帮你挡了那台车,那台原本因为打滑所以向你冲过去的那台车。刚刚才急救完,从急诊室到加护病房休息,现在还没醒来……」
「以辰、以辰……」
从来不懂究竟什麽是真正的恐惧,然而此刻我懂了,真的懂了,在拥有之後,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的那种狠狠抽离。我推开哥哥,吃力地撑着身体想要下床,不行,我一定要见到以辰。一定。
「医生,以辰怎麽样了?」
进到了以辰的病房,看见了刚诊断完要出来的医生,狼狈地走上前,泪流不止地看着医生,还有倒在床上的以辰。
「似乎有点严重,还需要观察个几天,小姐,你也才刚醒来,还是多休息几天才好。」那名医生在蹙了眉之後和蔼地笑了笑,然後走了出去。
下一秒哥哥也走进病房里,说那天以辰为了把我推出去保险范围,导致衣服被车门勾住拖了六七百公尺远,背部受了严重的擦撞伤,後脑也因为撞上了人行道而陷入了中度昏迷,送到医院的时候被诊断出有轻微脑震荡的现象。看着昏迷的他我实在无法确切地想像当初他因为救我而被拖在路上的画面,我感到很心痛,心底不断涌出无奈还有感伤,明明就已经快碰到那条关於幸福的界线,明明再一步就可以到达,却是如此困难。
「为什麽?为什麽!我还宁愿是我被撞呀!他倒在这里不懂我有多心痛,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撇开一切然後掌握住幸福,却立刻地被剥夺走,什麽都没有了。为什麽?你快醒过来呀!你说过不会留我一个人的,你说过了。」
我歇斯底里地吼着,我想要把他吼醒,不可以睡着呀,睡着了就什麽都没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说我是终点吗?因为我是终点,所以我们要一起走下去,不可以放手呀!不管是不是为了我,你都要醒过来呀,你都要醒过来然後再跟我说你爱我。
「沁涵,以辰需要休息,放心,他会好的,相信我,好吗?」
小月姐走了进来,跪到地板上抱住了缩在角落吼着的我,轻柔的声音,平复了表面,却无法平复住内心的恐惧,无线延伸的恐惧。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没办法失去杜以辰,真的已经没有办法收回自己所付出的情感,我已经沦陷了。陷到最底部了。
「他会醒来吗?会吗?」
我眼神空洞,迷茫地眨着依旧流着泪的眼看着黎月。像是问着她,但又像是在问着自己,什麽才是我该面对的正解?
「会喔,一定会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抱住我,轻轻地抱住我,不断说着相信,是相信自己会相信他,还是相信他会醒来的必须相信?旧的泪痕乾涸,马上又滑下了新的泪水,就这样反覆着,我抱着小月姐,不知道该说什麽,又或者是不知道能说什麽,只好哭着,传达思念,只好哭着,期望他听见然後,回来找我。
尽管你说不会让我孤单,我却还是感到了孤单,尽管你说不会让我找不到你,但我却找不到真正的你了。究竟是多麽残酷的我必须失去,失去那些明明就在眼前的一切?
「你快醒来,好不好?」我自顾自地呢喃着,然後,再一次的哭泣。
──如果哭泣能够换回你,如果能,但,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