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偶數男孩 和 奇數女孩 — 12 教授辦公室裡的另一個學生

「你太不知好歹了!」蕾蕾到小阁楼找我借笔记,知道我拒绝了学长以後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排队想做他女朋友吗?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麽会看上你,但是拒绝彦宏学长那种等级的男人,就跟把燕窝鲍鱼倒进水沟里一样,会遭天谴的。」

「一句话,没感觉!不是我的菜!」我顺了顺左边头发。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她突然凑过来问我。

「没,没有啊!」

「那…你喜欢女生。」

「切~」

「那你对学长为什麽不动心?」

〝为什麽?〞我歪着头想了一下。动心与否只是一个感觉,跟盲人摸象一样,不过蕾蕾应该不会接受这种答案。

「学长之於我像豪华高档的国宴料理,但是我喜欢平民小吃,吃惯米糕碗粿的人要他改吃燕窝鲍鱼肯定会消化不良。所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知好歹,我知道他好,只不过我不懂品味,让我吃才是可惜,才真的会遭天谴。」

「要不然你把我介绍给你学长认识好了。」

「好啊!」

「真的?这可是你说好的喔!」

「可以啊!学期末我们要到他家吃火锅,我问看看可不可以也找你去。」

「那我就等你消息罗!咦?这是什麽?」蕾蕾指着电脑萤幕问。

是我给偶数男孩写到一半的回信。因为刚刚萤幕进入保护程式的画面,忘记结束退出,我连忙走过去把萤幕观掉。

我恢复和偶数通信,他从来没有问起我蒸发了两个星期的原因,因为这样,我决定继续把信写下去。

「是什麽嘛?有鬼喔!你在写信给谁?」

「一个朋友。」

「骗人!这年头谁还在e-mail给朋友,而且我还有看到什麽,偶数男孩,你会叫朋友〝偶数男孩〞吗?」

看样子今天不说出一点东西蕾蕾是不会放过我。「是笔友,我不知道他的本名。」

「OhmyGod!你们交往多久啦?」

「也不是什麽交往,写写信而已,从上学期就开始了。」

「也好几个月了耶!好浪漫喔!」

看见蕾蕾又开始制造梦幻泡泡我不禁苦笑。浪漫吗?最近我每天上学都草木皆兵,每个迎面而来、和我四目交接的男生,我都要在心里想,〝会不会是他〞?每个多看我两眼的男生,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我就是奇数女孩?但是後来想明白,就算偶数男孩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就算在同一所学校,我们仍是陌生人。

他仍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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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班代有个好处,容易和老师混熟,和老师混熟了,偶尔,能带来一点小小的特权。

我一开始就喜欢社会学,这门课的老师和别人不大一样,我记得他在讲台上,用白雪公主开始他的第一堂课。

〝你们有没有想过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社会分工方式有什麽问题?它按照什麽原则进行?为什麽负责生产和劳动的七个矿工要被描画的那麽矮小?那麽丑陋?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唱歌跳舞的白雪公主会那麽美丽?那麽可爱?有没有人想过为什麽在西方讲求公平与正义的社会里,这样的童话故事会被流传给下一代?〞

在学校,他教授课业、批改报告,但是到了学校外面,他的工作,是率领劳工团体到立法院陈情、到工厂抗议、和官员打架、对老板丢鸡蛋。简单来说,他是我们的左派老师。上大学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什麽是社会主义,而现在,我知道如何用行动体现社会主义;我以为这堂课、这个老师替我开启另一种观看世界的角度和方式。

因为喜欢,所以和社会学老师混得最熟,常常下课後,我会帮老师拿作业、端水杯,和老师一路边走边聊,回到教授办公室,老师就请我喝一杯咖啡,继续谈全球化、马克思、社会运动和劳资关系。

最近,在教授办公室喝咖啡的时候,我注意到,偶尔会有另一个学生,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有时候交一份报告,有时候借一本书,有时候看到我在里面转头就走。还有几次在门口听见他和教授聊得高兴,敲门进去後他仍是拉长着一张脸,而且从没打过招呼,连点个头都没有。

很傲慢的一个人。

这天,一样是社会学的课。老师要我在上课之前先到办公室帮班上同学拿报告。敲了门,走进办公室,发现那个人也在,正和老师有说有笑,看我走进来,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把杯缘凑到嘴边摇头晃脑地吹凉。

我想对他点头表示打招呼,可是他低着头喝咖啡。

〝没礼貌!〞我心里想。

「老师,我来拿期中报告。」

「喔!你来了。」老师挥挥手,示意要我走过去。然後他对那个人说:「你刚刚看的报告就是她写的。」

「我写的报告怎麽了吗?」我笑着问。

他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转过去,拿他的後脑勺对着我说话。

「毫无立场,一堆废话,浪费了你那个文笔。」他又喝了一口咖啡。

「阿时,不要太严格,写新闻和搞社会的,做文章的方式本来就不一样,何况她才大一。」

那份报告可是花了我好几个星期去做的耶!他是什麽东西啊?他以为他是谁呀?又不是老师,凭什麽对别人的报告下评论?我不认识他也没招惹过他,冒然批评我的文章是件很粗鲁的行为。

〝阴沉又没礼貌的讨厌鬼!〞

我很生气,所以没有等老师,拿了报告就回教室。

回到教室的时候,我用力把包包扔进蕾蕾旁边的座位。

「怎麽了?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蕾蕾看我一脸怒气,她知道我难得生气。

「没什麽,遇到神经病。」

「我告诉你唷!」蕾蕾突然压低声音说。

「嗯?」

「我和狮子男分手了。」

「这麽快?你们不是才交往没多久吗?」我一边问她一边转笔,高中念书时养成的习惯。

「因为我没那麽喜欢他啊!而且你知道我的生日礼物他送我什麽东西吗?」

「什麽东西?」

「钥匙圈!天啊!他竟然送我钥匙圈耶!他还以为我是国中生吗?」蕾蕾用鼻子哼气,一副不以为然。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突然发现教官迳自踏进我们教室,走上讲台。「各位同学,你们班上的陆毅臣同学和王舜婷同学发生车祸意外,等一下教授来了以後,记得帮这两位同学跟教授请假。」

此时我手上的转笔,不祥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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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数女孩:

今天晚上突然心血来潮,买了四瓶啤酒回来喝,喝完以後才後悔,有点醉是一回事,肚子撑到不行比较难受。

因为我心情好啊!我前一阵子和你说过我的电脑坏掉,我很担心硬碟救不回来,因为里面有我们的mail,那些mail给我带来不少快乐时光,还有这几个月以来心情的抒发与生活上的想法,每一封信都很重要,都是无价的回忆。

所以当我知道坏的是主机板时,我就笑嘻嘻地到了光华商场买了新的,同学觉得我怪怪的,〝电脑坏掉要换主机板还那麽高兴?〞哈哈!他们只知其一啊!

好了,不多说了,今晚是作业之夜,我要带着醉意和啤酒肚赶期末报告了。

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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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数男孩:

那你干嘛喝四瓶啤酒?喝两瓶就好啦!

最近学到一句谚语:MenPlan,GodLaughs。这句话可以翻译「人一打主意,上帝就发笑」。原来是在哲学上的解释,讽刺人类常以自己内心有限的思考来判断各项事物。

当我们以为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会按照自己的预期,却往往会发生令人措不及防的转折或改变,等到察觉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其实都是自己的想法太一厢情愿。

今晚,我也要通宵准备考试,一起用功吧!

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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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你还在线上吗?跟你说,两瓶啤酒太少。(偶)

Re:那三瓶?(奇)

Re:偶数男孩喜欢偶数…(偶)

Re:偏执狂!不理你了,我真的要念书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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