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的高速公路,
除了几部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尾灯和电台断断续续的讯号
只剩运将若有似无的试探
「啊哩加瓜紧呗去歹中冲沙小」
「....找朋友」
「啊哩讷欸拇济灰掐」
「....」阿莫装睡,想藉此堵住司机的嘴巴
但还不过一时半刻,却又被手机吵起
「喂?哪边找」
「.....」
「哈罗!!」
「.....」
阿莫不耐烦的打亮萤幕,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马上对电话叫了起来
「慈....小慈是你吗!!!怎麽不说话!!!」
「嘟...嘟...嘟....」通话再度被中断
回拨後,却跟刚刚的状况一样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愁着
「被女朋友甩了喔...」司机一改习惯的台语,想博取点亲切感
「不是...」阿莫依然冷淡的应着
「啊....哈哈哈,想当年老伯我齁,也是情场鬼见愁啦,有什麽问题可以跟我聊聊啊」
「哪种鬼见愁?」
「被女人甩到变成鬼见愁啦!!!哈哈哈」运将乱开玩笑
「喔....」
运将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却再接再厉的继续讲「像你这种状况齁,老伯偶也义过啦,八成是齁,她已经不想跟你连络了,对你还有一点好感,才会打这种没有声音的电话」
运将侧过头,想看看阿默有没有反应,却发现她抽噎了起来
「啊啊!!!歹势啦,我这人比较不会讲话....歹势歹势」他识趣的住嘴,却换阿莫讲了起来
「我...我只不过是想陪她度过下半辈子...谁知道....会发生这麽多事...」
「啊...严混这种东西齁,神仙也说不清啦,想当年齁,我也跟女朋友交往了很久,干恁老师,哪知道後来会去娶到一个泰国来的」运将又开始想当年了起来
或许,真的就像在电影运转手之恋里说过的,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事对亲近的人,永远说不出口,但对像司机与乘客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反而更容易透露出最深层的秘密
两个多小时後,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你这样本来是两千六啦,不过看你这麽老实我算你两千就好了啦」
「喔...喔,谢谢」阿莫露出难得的笑容
「不会啦!!!祝你顺利娶到他嘿哈哈哈」
关上门,计程车便扬长而去
踏进医院,刺鼻的药水味马上扑面而来,即使已近门禁时间,却依旧熙来攘往,
好像这世界永远不缺後顾之忧一样
「请问...林心慈小姐的病房是几号」
「八楼的单人病房,呃....探病时间已经要结束罗,请问你还要上去吗」
「嗯...拜托让我看她,一下子就好」阿莫苦苦哀求
「...嗯好吧,那要先请您在这里填一下资料」
「喔...喔好」
他迅速的涂写完,领了陪客证,就跑往电梯坐上八楼,
「1...2...3.....4.....5...」
随着电梯越近八楼,阿莫也更显焦躁的踱着脚,来遮掩心理早已渲染开来的不安
「叮..咚」他深呼吸,慢慢走出敞开的门
「811...811...」
当终於抵达病房门口,能得偿所愿的见面时
手机传来了封简讯
『from:婆
莫,不知道睡了多久,但不知道怎麽样,我好像醒来了
只是醒来後发现身旁没人,让我好害怕
对不起打了好几通没有声音的电话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因为我弄丢了一些东西
在我找回那些东西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好不好』
阿莫坐在门外,哭了起来
手机响起...随即停止来电震动
换成了简讯接收的震动
『from:婆
你在....外面?』
「怎麽能让你看到我伤心的样子」阿莫心想,擦了擦脸颊的泪痕
便转开门把进房
「小慈!!??」
只见心慈握着手机,和阿莫四目交接,却没听她出口一句话
「你还好吗?」阿莫走上前
「....」小慈沉默,含着两行清泪望向她
随手拿起身旁的纸笔,写完递到阿莫面前
『你好不听话』
「比起听话,我更珍惜能见到你的机会」
『看到我这样,你还爱我吗』
「不管你变怎样,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天使」
『可是...医生说我弄丢了声音和脚的感觉』
「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直接去找你,而不是把你约出来」
『才不是这样,是我骑车不专心,急着想跟你见面才会出事』
「....」阿莫心里别着难过,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泪水
『记得我高中时给你的那颗药丸吗』
「记得阿..怎麽了」
『你到现在才还我』
「还你?」阿莫不解
『是阿,不过名字改了,他不叫普拿疼,叫做陈亦莫』
他们相视一笑
「伤口还会痛吗」
『不会了,陪我到我家人来好吗』
「嗯,当然好」
两个人静静的聊着,阿莫没有跟小慈提起任何关於愿望的事
只是害怕她会拒绝接受这种能可遇不可求的奇蹟
终於天际渐渐泛白,阿莫不舍的离开医院,买了张搭往台北的火车票
回到原来烦扰的病房
手机没电,又消失了一整夜的他,免不了要挨上一顿臭骂
但他从始至终却没回过嘴,
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纸片,
想想至少过了这一晚,他已经知道现在第一个愿望该许什麽了
只是她没意会到的是,
在这许愿机制後,却隐藏着令人精神几近崩毁的巨大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