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去,转眼间我们升上大三,大二一溜烟,镶成了一帧被放在心里的旧相片。大三的繁重课业,让时间在考试、考试、考试的缝隙中,过得特别快。上图书馆的日子多了,我和阿玟有时会在馆内六楼的空间里,和小青、阿超(或宜均、阿江学长)相遇。
可以谈恋爱真好哪。每次看到他们依偎的背影,我就会这麽想。和相爱的人一起上学、读书、吃饭、聊天,一同欣赏落日余晖,仰望深蓝星空。生活由许多微小的满足编织而成,好像这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样子了。小青和阿超的感情淡而隽永,宜均与阿江的爱情浓且炽烈;阿超会轻轻牵着女友的手漫步校园,阿江会微微吹着汤匙,再将凉了的汤送进宜均口中。
我依然望着小夏,阿玟也依然凝视着小楠。
如果喜欢是一瞬间忽然发生的,那不喜欢会不会也是呢?会不会哪一瞬间,我和阿玟就忽然从单恋的牢笼中给逃脱出来,对那两个男人免疫了呢?
「真的不考虑阿发?」女二冰店里,第一百零一次,我又对着阿玟问出同样的问题。
「嗯嗯。」阿玟摇摇头。看样子阿发的龙套角色差不多是要告一段落了。
「世界上男人很多,有趣的男人更多。」丹娜挑眉,仿若一名身经百役、斩妖降魔的女战士。自从和第五任男友分手後,她就时常和我们一起用餐,多了阿玟这名拥有崇拜眼神的好学生,「丹娜爱情教室」又开张了。
「如果不多增加恋爱经验,怎麽会知道自己适合什麽样的男孩子呢?」丹娜说。
「我也谈过恋爱,但还是不知道自己适合哪种男生啊…大概只适合小夏吧。」我挤挤眼,顽皮地看向丹娜。
「你喔,不把他抢过来就放弃他吧。」丹娜戳了戳我的肩窝,转头又道,「倒是阿玟,你真的该谈谈恋爱了。」
「我也想呀,」阿玟低下头,「可是小楠…小楠…」
「别又是小楠了,放弃吧。」我打断她,「两年多了,都不换双拖鞋。」
「这和拖鞋有什麽关系?」丹娜呵呵笑了起来,「总之,两位姑娘想通要一起重新出发了吗?」
「怎麽出发?阿玟至少还有阿发可选,我呢?」苦着脸,我无奈地回应。爱装男人婆、爱跳地板动作的副作用,就是身边的好友绝不会对你动心。
「唔…不如带你们去联谊好了。」
「联谊?」我和阿玟吃惊望向她。我们唯一的联谊经验,是大一和外文系的那次,全因班上男生「肖想」外文系的美女们,硬要女生去凑人数的──因为外文系上的九个男生,刚好配上我们班的九个女生。
没错,交大外文系,是男人们最美的憧憬。
「对呀,联谊。」丹娜托着下颚,神秘的表情搭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散发出深深的魅惑力。
「才不要!」我和阿玟一同大喊──那次的联谊可无聊死了。
「不要我也没办法罗。」丹娜耸肩,作势无奈。
我嘟起嘴,草草用完晚餐,不想继续讨论大学生的寂寞心事。饭後,我们三人步上那道粉红阶梯,准备回房写作业。然後,就在女二舍的入口,我见着了小夏学长。
和他的女朋友。
学长搂着学姊的肩及腰,轻轻对她耳语,学姊时而专注,时而娇笑,时而打断学长,用粉拳敲击我朝思暮想的瘦削胸膛。我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的侧脸,一时间忘了进门。
「那个豆豆学妹啊,爱我爱得紧了,都不知道我只是在玩玩。」
「你真的很坏,心里怎麽可以有别人?」
「哪有!都说玩玩了嘛,我最爱你了。」
「我最爱你了…」学长捧起学姊的小脸…没有!小夏没有这麽做,他只是继续与女朋友谈笑
自如,就像舍前的其他情侣一样。但我怔在原地,只看着他们,任脑中的对话持续。偶像剧看太多的後遗症,就是能在任何场景安排出任何对白。
「别看了,豆豆。」阿玟拽起我,想将我往门内送,丹娜亦挨过来,牵住我空下来的手。我不愿离去,扭动着挣脱她们,让冰冷的现实随风残酷贴上我的双颊。
小夏这时弯下脸,啄了一下学姊。那是亲吻,切实的亲吻,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接着他俩转过身,朝我们,喔不!朝着门口走了过来。两双浓情蜜意的眼睛就这样发现我赤裸的仓皇。
「嗨!学长、学姊好,」阿玟打了招呼,声音中满是尴尬,「我们先走罗,掰掰!」阿玟说。丹娜也向他们挥挥手。
「呃…」小夏望向我,彷佛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学妹晚安。」他说。学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晚安。」我微微一笑,拉起阿玟和丹娜,刷了卡就往舍里走。小夏和学姊是情侣,亲亲抱抱本就很正常,二十一世纪生理机能正常的青年男女不会只有牵牵手、吃吃饭的。只怪我运气差,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目睹这麽深情款款的一幕。我才不难过,我有什麽资格难过?
「现在还不到七点半耶,他们也太早说再见了。」一进宿舍,丹娜便盯着柜台的时钟,忽悠悠说道。
「谁管那个啊?」我眨眨微湿的眼,拖着她两人快步走着,我可不想遇到等等就要进门的学姊。走廊上,女同学们挽着彼此的胳臂,三三两两谈着笑。丹娜和阿玟就在我身旁,我怎麽会感到寂寞呢?
尽头处,两扇电梯门巍然而立。其中一扇缓缓开启,等着拥我入怀。我们三人和其他学生一样,加速跑了起来,接着我在踏进电梯内的那刻回头对丹娜说,「带我去联谊吧。」
丹娜眯起勾人如弯月的眼,「那有什麽问题!」她说。
「我…我也陪你去。」阿玟接话道。
我终於在电梯门再次开启之前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