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摆放着书架,书架上有报纸、杂志、文学等等的书籍,旁边随意摆放了些小玩偶,例如机器人,木偶人,这些摆饰为整体增加了怀念的味道。木头制的桌椅,门边的万花筒地毯,复古式风格的格局再加上轻柔优美的音乐做为背景,即便再烦劳,进去这间咖啡店之後心情便会平和下来。
虽说身心上平和了不少,但心理上可完全放松不下来啊!
阿杰传了地址给我,并附上一家咖啡店的照片,莫约半小时,我到了见面地点,推开门,一走进去便看见阿杰正看着我,对着我笑。
「最近好吗?」
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我始终低着头,而他始终微笑着,大概是宁静的太久了,应该要说点什麽,於是他问了一般人对很久没见面的人都会问的问题:最近好吗?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其实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我过得好吗?在想起你的时候,很不好,因为那些回忆缠绕着我,尽管我多想用忙碌来遮掩回忆侵袭,却始终无法真正地掩盖掉那份多年的记忆,太深太深了。
但是扣除掉想起你的部份的时候,我过得很好,好到我可以跟身旁的同事相处和乐,虽然没有和乐到能开怀大笑的那种,毕竟那本身就不是我能展现的情绪之一。除了这点,我过得很好。
当两者之间混合在一起时,得到的结论应该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我不知道,所以点头。
对我来说点头只是个挡箭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我就会以点头当作回应。
要说那是种习惯也可以,改不掉的坏习惯。
见我点头阿杰的笑容又多了一些,大概是觉得我过得很好吧。
从以前我好像就是这样,阿杰应该不知道,因为我没跟他说过,也没有想过要跟他说;我觉得没必要,我认为那不是该说出来的事情,至少这麽多年这样的坏习惯也没有造成什麽遗憾或者後悔。
但在这一刻我却突然有些恼怒,对阿杰的反应感到生气,他应该要知道的,我过的好不好?
「我过的还不错,去了很多地方。」
我依旧沉默着,像是我有问过般他自顾的回应着,接着开始说着他的历程史,我安静的听着,其实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虽然经过多年他的声音变了,却丝毫掩饰不掉那嗓音里的欢愉,就像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抬眸我看着阿杰,却不是直视他的双眼,我不敢,看了我可能会就此崩溃,那些在见到阿杰之前所建立起来的也许会不堪负荷。
「……你在听吗?」
倏然,耳里传进了他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有些慌张的说:「呃、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才要说对不起,一不小心说到忘我了,很无聊吧。」
「没、没有,不无聊,真的。」
阿杰认为我对不是亲身经历的事情没有兴趣,从以前就是这样,所以他常常说到一半就会停下来叫我,因为我总是在他长篇大论的时候发呆。
其实我没有发呆,也没有觉得他的话很无聊,只是静静地观察他脸部细微的表情跟肢体动作,当他讲到让他兴奋处时,他的双眼会特别澄澈明亮,好似幼童对一新鲜事物那样的好奇;讲到令他愤恨的事情时,他的手会握成拳,比划出想揍那人的画面;讲到伤心处时,他的表情就像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而我就像欺负他的那个坏人一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我特别喜欢观察他任何的行为举止,在他长篇大论的时候。
阿杰并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跟他坦承过,所以他很理所当然的把我的行为解释成「她对这样的事情没有兴趣,觉得无聊。」
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没跟阿杰坦承,细微的小事情。也许我觉得那不是那麽重要,抑或我根本就忘了要跟他说,但如果现在跟他说的话反而会显得更突兀吧。
我们总是在过了能坦白的黄金时段才想强调坦白这件事。
「我送你回去吧。」
咖啡店门口外,阿杰这麽说着。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麻烦,我想送你回去。」
虽然我们平行却隔着一小段距离走着。我还是让他送我了。
低头不语,看着我行走的双脚还有他的,我的思绪莫名的复杂了起来。
我想送你回去。阿杰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我不清楚这句话的涵义是什麽,应该说,从他出现至今的所有行为全然不符合我所想像的画面之一。在阿杰出现後我所想像的,应该是他对我有很多的不解、很多的愤恨,而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温柔。
头抬的略高一些我看着因夕阳落下而残留的细微光线照射在我们身上所反射出来的浅影,在整条无人的街道上显得特别清晰。
「在想什麽?」
「没、没有啊。」
今天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我自己,我是知道的。但是为什麽呢?为什麽在见到阿杰之後会变成这样呢?
「还是没有变呢,不管是住家地址、手机号码、还有……你。」
猛然地抬头看着阿杰但是他的视线不是对我而是直视前方某个点,似乎是毫无焦距的任何一个点,使我抓不住。
「当然除了长岁了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改变喔!」
阿杰温煦的笑了,像是在对着我笑,抑或对着他自己笑。
但我却怎麽样也笑不出来。
多年来我是那麽的想忘记、想忘记跟阿杰有关的一切,因为他、因为自己的懊悔,让我越陷越深。然而在谭以豪的帮助之後,我以为我能够忘记、试着忘记,但就在我以为忘记的时候阿杰出现了。
阿杰的出现,我的「以为」瞬间被瓦解,应该说我只是表面上忘记阿杰,但浅意识里有关他的记忆一直都在。就算以为出来了但最後终会发现其实还在世界的边缘。
踏、不、出、去。
你说,我没有变。
那麽阿杰,你,有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