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方尽,意识朦胧的适晓隐约感觉自己被横抱起、动作轻巧地给放到床上,学长撑着双臂在他身侧,微眯的眼里有两人都熟悉的东西──慾望。
同样是男人,他们从未费心思去掩饰原始的生理需求。学长打一开始发现自己性取向後就忠实的顺应既定的事实;适晓则在一次次的欢爱里,学会放弃无谓的羞惭和背德的歉疚。
也许学长认为一周至少一次的身体接触,多少可以巩固他们之间薄弱不堪的连系吧──在缺乏承诺、誓言、共识下,两颗泛着不安的心,唯有靠彼此的温度、短暂的拥抱,来汲取一丝「看见未来」的感觉,即使是可笑的自我安慰。
适晓不会太重视情慾,之所以没拒绝学长的要求,是因为他总从学长的眼中、看见两人同样存在的东西──恋着某人,却始终得不到相等回应的孤寂。
那样的拧心之痛,他太熟悉。因为深知个中痛楚,适晓没办法令自己狠心决然离开学长,就算留下亦属变质的残忍……他选择伤害自己,也伤了学长。
温柔中带霸气的吻从唇一路向下慢慢移动,落在适晓的颈项、衣襟敞开的胸前,二月微寒的夜间低温低拂过他外露的肌肤,引起阵阵麻凉的战憟──斐紫磷轻囓咬着适晓因喘息而规律起伏的胸膛,在上面印下了深浅不一的红痕,於灯光的照映下,似乎宣告着占有的意味。
另一边,手也没闲着。循着身体曲线划过平坦的小腹、再继续向下,隔着布料的手指在男性重点部位上流连。折磨人的撩拨和挑逗,比完全入侵的爱抚更暧昧不清。
「……」咬住下唇,忍着不使呻吟溢出,然而明眼人一看便明白,适晓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秀气的脸庞染上情慾的色彩。
「晓,」探进裤内的手直接攻向他的私处,斐紫磷满意地感觉适晓颤了下身子,「告诉我,」他低沉的嗓音缓缓的诱导,「为什麽把广播关掉?」
举凡大小适晓的习惯,他都略知一二。如果他有心否认或意图掩饰,斐紫磷也可从他的言行举止读出事实──有的人天生不适合说谎,适晓隶属其中之一。
他清楚适晓表面不说、其实很怕寂寞的性子,突显人气的广播无意间成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性,以往自己到访时,他不会特地忆起、去关掉它,今天的反常让斐紫磷起疑。
他百分之百肯定适晓在他进门前,绝对还有来自天空的声音相伴。
「啊……」男性象徵被时轻时重的劲道搓揉,刺激感官、冲击脆弱的神经,粉碎他的矜持,适晓终於抑制不住、断断续续地溢出轻吟。
「学长……」渐渐急促的呼吸和感觉股间慾望的勃发,意乱情迷的适晓根本无法思考斐紫磷的问句,所有的焦点瞬间似乎全部集中在他的手指动作上。
「晓……」一抹若有所思的眼神闪过斐紫磷黯黑的瞳孔,不间断进行手中的行为之际、他再出声试图探问:「怎麽想到把广播关掉……」
「……我没有。」顺着话尾否认,困难地摇摇头,适晓双手攀附上他的肩膀。抓住斐紫磷後背的手来不及控制力道、在那身上留下数道细细的痕迹。
「那……我在车子上听到的……」低下头,斐紫磷的唇在他胸前的突起旁徘徊,吐出的气息再度引起适晓浅浅的轻颤,「广播的留言……我觉得那两个人的名字……『晓』跟『小直』,不会是我认识的两位吧?」瘖哑的声音,透露出危险的味道。
好半晌後才完整的接收斐紫磷的言下之意,适晓顿时瞠目、眼中有藏不住的讶异、惊恐……最後,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闭上眼睛,他选择默认般的沉默。
「为什麽……」就算说谎也罢,为什麽他不否认!只要他否认──否认了,自己又能怎样……
「可恶!」低咒一声,斐紫磷惩罚地吻上适晓紧闭的唇,探出舌去敲开他的防卫。
他爱适晓的诚实,和沉静、安稳的气质,他的反应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一直都知道他心中有另一个人,只不过他以为只要一些时间,他会成为适晓的依靠。
本来他这星期没打算绕道前来找适晓,但无意中在广播里听到那段让人心碎的剖白……操控方向盘的手自然而然转了个角度。
心碎的剖白来自适晓,心碎的人是他。
那段话只在更加确定──自己在适晓内心的份量,有多麽微乎其微。
※
纵情後的室内,残留下浮靡、浓郁的黏腻气息。
愈深的夜,空气愈发冷冽,适晓露在棉被外的肌肤感受到寒气的威力,然而代偿作用产生的热能却不足以驱走阵阵的寒意。
他也无心拉起被子,盖住微微发抖的躯体。
一旦最基本的心冷却了,彷佛其它感觉亦不再重要;而习惯了的东西失去,原来失落的心情可以如此沉重。
他要失去学长了吗?
临走前的那句「再见」,是否意味着从今以後,他不会再拥有学长的关怀、付出?是否代表他已经决心斩断跟适晓藕断丝连般的牵系?
是否他们……就此结束近十年的羁绊?
今夜的拥抱、炽热,除了纵情,更添了平常没有的额外成分──掠夺、霸占、激烈,还有学长压抑的……感情,太深、太浓的情感让适晓险些招架不了。
负荷过多的情意在一次次的占有中化作行动宣泄,少了言语的赘词、多了说不出口的沉郁。
事後没有体贴的清理後续、拥而相眠的缱绻,短短几个字的抱歉和道别,宣告了长久来的终结。
『晓,对不起……再见。』他很少从学长脸上看到勉强的笑意,可是跟自己在一起时,总会多次挂在他帅气的脸庞。
跟小直不一样的自信,学长是个坦然、直率、勇於面对自己的人,唯一的不幸便是恋上他……就此让一贯阳光的笑容,进驻一丝阴霾。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对不起和再见背後,背负多少令人喘不过气的东西;里面有学长抑制的心情,有他的退让……与他的成全。
讽刺的,明明说是「再见」,适晓却明白──学长已经有「不再见面」的决心、豁出去的一切。
即使无法坦率道出祝福,至少笑着说再见……就算那个笑容格外牵强,看了只会使人不舍、动容。
他宁可学长生气……动怒也好,别露出那样的表情。该说抱歉的不是学长……
他们都只是感情下的牺牲品,若要道歉,不该让学长说出口。
不过他始终沉默,因为不晓得要如何回应。
适晓明白,仅需一句话,学长会义无反顾地留下来。然而,他选择与这段感情擦肩而过。
☆☆☆☆☆
清冷的夜,和冷却的心相辉映。
静谧的空间,寂寞几乎将他吞噬。
适晓撑起疲倦的身子、调开广播频道──流行歌曲至现在,被柔和的轻音乐替代。
悠扬的旋律从音响中传出,缓徐了闷抑的心……不知怎麽地,听起来该是舒服、优美的歌曲,竟让他有近乎落泪的冲动。
盘旋在脑中的……全部都是学长离去之前,最後留下的、心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