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一直远远跟在烛龙後头,偶尔短暂离开,再回来时必是一身血腥气,甚至还会叼着血淋淋的鹿腿熊腿山猪腿扔到烛龙面前,反正他也不挑,逮到什麽就吃什麽,叼回来的猎物种类多了去,但无论他叼什麽回来,烛龙只会有一种反应───那就是没反应。
起初烛龙还会迟疑地俯身摸摸滚到自己脚边的是什麽,可每回都摸到满手是血的结果,让他从此绷着脸再也不理会黑狼叼猎物回来的举动。尤其他绝不愿意哪天摸到的是人腿。
他不是没想过要阻止黑狼,但狼跑得比他快得多,等他追到,黑狼早已将猎物开膛破肚,若硬要将肉抢走,黑狼虽不至於攻击他,但他的力气也不如狼,每每他在一旁费力地拖着,黑狼两只毛爪子护食地一扒住猎物,他就半点也拖不住,只能气恼地任对方埋头大快朵颐。
就算想用火先下手为强把肉烧成焦炭,不怕火不怕烫的黑狼却照样咬上猎物,悠哉悠哉地专挑烤好的部位啃!这也导致後来烛龙碰到黑狼叼肉扔到他面前时,他的理解便是对方想叫他充当烤肉工,进而让烛龙打从觉得大狼被相柳抢走後就窜起的无名火也越烧越旺了。
但其实黑狼每回都会特意留下一块肉、後来更大老远带回来的用意只是想给烛龙吃,省得对方像先前一样饿得跑去跟自己抢肉,何况把这在他眼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养胖了再藏起来,他也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不料烛龙根本连嚐都不嚐,黑狼不记得烛龙从不吃肉,见对方直接绕道而行,他忍不住龇牙怒吼,非要面前的人吃不可;而烛龙也固执得很,听见黑狼在吼自己,他全不当回事。
「我不帮你烤肉。」
黑狼听得懂人话,闻言吼得更大声了:「嗷吼!」是吃!
烛龙却不懂狼语,面对他不再熟悉的狼,他只能蹙着眉往反方向猜:「就说不烤了。」
黑狼不晓得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意思,不免急躁地在烛龙身边甩着狼尾巴来回踱步,烛龙则任由他转,自顾自地就绕过他往前行,却冷不防被黑狼扑倒。
野兽从咽喉深处发出的闷吼无疑充斥着恫吓意味,泛着寒光的獠牙逼近男子白皙脖颈,烛龙被压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却仍镇定如初,抬手似揉似捏地摸摸黑狼的头,低语:「你要是再继续受相柳影响,想不起我是谁、你自己又是谁,就别想我再帮你烤肉。」
对方的反应让黑狼当下不禁感到迷惘,随後挪开前爪不再压着烛龙,开始想着自己究竟是谁、相柳又是谁,而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烛龙一手摀着发疼的胸口半坐而起,温雅精致的脸上残留着几分苍白,待缓过气来另一手便向前方伸去,一摸索到黑狼的头就毫不含蓄地拍了下,训道:「混蛋。」
「吼!」
「还吼?」再拍。
这回黑狼吭吭哧哧似有很大的不满,却硬是没再吼出一声。
烛龙默不作声地一把揉乱黑狼厚软的毛皮,等泄愤够了,这才以双手托住黑狼的头,也不给对方避开的时间,烛龙的掌心里就已泛起橙红光芒,对其他生物足以焚身蚀骨的力量在黑狼身上只像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烛龙的人形却逐渐模糊。
「要吃烤肉就自己烤,听见没有?」语落,烛龙已变回小龙模样,黑狼则成了黑发金眸的青年,只是脸上却不再有过去的那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审视。
渊看着眼前因力量耗尽而显得蔫蔫的小龙,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双脚,最後直盯着对方腰侧缺少龙鳞的位置,抓起小龙就凑过去嗅了嗅,甚至伸舌舔上那处露出的粉色嫩肉,舔完还咂咂舌,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也做过相同的事,更感到心里有种异样的暖意。
蓦然的刺激却也让小龙呆愣半晌,随即恼怒地往他脸上挠了一爪,渊反应极快变回黑狼後便狎昵地轻咬小龙的後颈,小龙以为他又要把自己当成『储备粮』,於是倏地就隐起自己的身形,趁黑狼正处於疑惑状态就扭头往空中飞,等撞上树丛就一头扎进里头躲藏。
龙的身体不仅能随意控制大小,更能显能隐,以前变成小龙那个大小是为了配合幼狼,现在幼狼长大变大狼了,反而都把他咬着玩,他宁愿隐藏起来也不让对方这麽放肆!
黑狼还在树下找小龙,甚至在地面连挖了好几个地洞都寻找未果後,这才边嗅边往其他地方寻去,而小龙就在树上闭目养神,偶尔关心一下黑狼有没有跑远,惬意得很。
但黑狼找急了,眼一红便冷不防发出几声划破青空的悠长狼嚎,不久四周便涌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小龙一察觉到那些带着相柳力量的蛇蠍毒虫逐渐以黑狼为中心聚拢过来,立即连忙飞下去直扑黑狼背上用龙爪又拍又抓地试图阻止对方。
黑狼起初没回过神,等他留意到自己背上有小龙的重量後,那些躁动的蛇虫才又渐渐朝四周散退,随後黑狼也跟着心满意足地往隐蔽处走,全无方才红眼凌厉的模样。
小龙放下了一颗心,发现黑狼走的方向是北方,便毫不客气攒着一撮狼毛往南方扯着示意对方改道,原本黑狼还不乐意,但不敌小龙爬到头顶揪着他的狼耳朵,他不满地冲着小龙吼了一声,接着脚下就默默改往南边走。
重回狼背上,小龙的心情却不如预期中的好,只因他旋即就注意到了不同───比以前颠簸得多,就连行走速度也快了不少,但黑狼左腿上的旧伤不可能只因记忆而忽好忽坏,那原因会是什麽?
他先前只以为他家大狼是因为腿上的旧伤复原得好,坐在狼背时才几乎感觉不到异样,却从没想过是渊刻意稳住身体的结果才让他少受了那麽多颠簸……小龙蜷缩起身子,心里又骂了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