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城门,一定要把人搜出来!」指挥官严厉的口,命令!
「是!」士兵立即训练有素的分作十八小队鱼贯散去,整齐排列的火把在黑夜中点燃诡谲的种子,明明是美丽的夜,却不平静。
怒涛般的拍门、责问、搜索,让原本安宁的门户一一亮起油灯,百姓骚动,纵有满心不甘,也敌不过统治者无上的威严。
失序,蔓延。
但这与他无关,他只依自己的步调,走自己的路,呵呵。贪婪的饮尽最後一滴甘露,澄远撑着不稳的身子欲起身回房,嘴里含糊不清念着:『莫愁、莫愁、一醉解千愁,旧愁未平,新愁又生。无愁、无愁、一死万事休,了却残生,无烦无忧。』谁知他年方二五,心境却已如苍老如斯。
蹭着醉步还没来得及开门,先前那巡逻队长匡啷啷的冲进了客栈,大手一挥,底下的兵粗暴的每房每房的破门而入,很是嚣张呀。
「队长大人,才没多久怎麽又回头了,这是在拆门还抢劫啊。」他没正经的调笑说道,浑身酒气冲天,那队长看,便知他从刚刚喝到现在,眼底不觉浮露厌恶,堂堂男子,不立志於庙堂之上报效朝廷、马革裹屍、鞠躬尽瘁,而在这日日买烂、醉生梦死、言语轻浮,这不论是哪国子民都叫人不齿!废物!
若真要说他是白国旧臣,恐怕还不能尽信呢,充其量最多是个奢糜败乱的纨裤子弟,成不了大事,晚点收拾无妨。一是不愿误了正事,二是不屑与醉鬼斡旋,队长遂喝道:「没你的事,少罗唆!」便迳自指挥去了,一回儿,属下找不着人,又往下一处。
「我脾气越来越好了呢,呵呵。」还是万念俱灰,什麽也引不起兴致,不管是高兴还是愤怒?他有些疯癫的笑道,回身蹒跚的推开房门,也懒得点灯,反正只是找个地方倒下睡觉而已。
他走近床沿,突觉黑暗中有一丝异样的波动正微微震荡,很浅、很急促,隐藏的十分巧妙,却也粗劣。澄远眯起眼,嘴角弯起残忍的弧度,他以为到关外可以轻松一点,没想到冥顽不灵的人还是存在,搞清楚,虽然他对於活着这档子事不是很在乎,但也不想随便把人头送给陌生人,哼。
多的杀戮早消磨了他的同情心,他过去从来不信,原来杀害生命也是可以习惯的。可悲的习惯。
他缓步走至偏间,寒极七绝蓄势待发,现下酒劲正强,睡觉最好,过了劲头,又不知要再喝多少了,早点弄完吧。纵然酒精作祟,他眼皮已有些垂垂欲坠,几乎没睁开,仍是不以为意的提脚踢开屏风,同时电光火石的一掌已朝墙边那人胸口拍去,毫不留情、无声无息的,连哀嚎的时间也没有,直接让他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一切应该是这样的,可却在刹那,鼻翼间飘进一股很淡很淡、他却永远不会错认的青竹香,澄远双瞳倏地大睁,且硬生生将八成掌力吃回体内,心脉顿时被反冲的内劲震伤,狠狠呕出口血,余两成掌力略过那人卸在地上,轰一声,在一楼天花板开了个大洞。
瞪大眼,不可置信!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眼里、心里都只剩眼前的人,塞得满满的,什麽也无法思考,他怎麽会在这!?他、他…他不是应该留在那里!?怎会在此!?他、他…
千头万绪在看清他腹部的大片血渍之後,化作慌乱,化作焦急、化作不知所措、化作手忙脚乱、化作咬牙切齿、化作冷汗涔涔、化作胆颤心惊、化作比要自己去死还要痛苦万分的揪心!化作几乎要涨破他所有思绪的空白!化作任何一种他以为他早就失去的感情!!!
非!!!!!!!!!!
「司爷!您没事吧!?那地板…」不知缘由,还以为是年老失修,地板腐朽塌陷,店小二连忙赶来关切,还没把话说完,却被那一向淡漠眼中只有酒的司爷,狂乱的拎住衣领,并以一种很骇人又惊慌的声音吼道:「拿药来!外伤药、消炎药、全部!全部都拿来!不许声张!还有乾净的绷带、清水!快点!否则要你小命!」说罢用力一推。
那小二认识司澄远也已两月有余,从未见过他这麽恐怖的模样,嘴角还淌着血丝,气势压得他几乎窒息,不敢多问,连声应道,跌跌撞撞的赶紧依吩咐办事。
回过头,他瞳孔放大、重重喘息,好像有性命之虞的人是自己,牙关打颤,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无法处理心底正一波波掀起要将人吞噬的巨浪!手抖心也抖,整个脊椎都要颤散了,完全不知自己是在哪种意识状态下,把非移至床上。
你在干嘛!这样下去他会死的!这时候才更要冷静!!冷静!!冷静!!突然,澄远举头狠狠的往柱上一撞,鲜血涌出额际,已天旋地转,仍觉不够,咬牙再补一次,定睛定神,才觉比较镇定,回头擦去脸上碍事的血,双手蘶颤颤撕开那已半凝贴在皮肤上的衣衫,一道自右胸切至左腰、深可见骨的刀伤横亘在眼前,激得他心脏几乎爆裂。
「司爷,时辰太晚,药铺已经关门了,这些是小店里备给客人的,应该还得用。」端上一盆子清水和几瓶金创药,等看清床上躺着的棕发男子,不禁惊呼,随即明白了这肯定是刚才那些差爷要搜的人。
店小二看司澄远轻手轻脚的为男子反覆清洗伤口、敷药、包紮,动作比碰根鸿毛还要柔软,他楞楞看着,一边帮忙递着换洗的布巾,司爷总是什麽都不在乎,只问喝酒,刚来流苏时,司爷的风采吸引了好多人目光,城里有名的才子、王爷要请他到府作客,有愿出千金、有愿赠宝剑、有愿许闺女,司爷一律视而不见、不动如山,如今却这般专注温柔的看着男子,为他拭脸脱靴,软被轻盖,想必他对司爷来说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伤口处理完毕。澄远低声说道:「口声紧点,不许张扬,你出去。」语气严厉又肃冷,那店小二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僵硬的点头捣蒜,悄声离去。
待人离开,他绵长的吐口气,坐在床下的鞋凳,头靠着床柱,眨眨眼,眼前的人还在,只是脸好苍白,嘴唇也是,伸手一拨,他浏海下的发根还雪白,只是白得更多了…
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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