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妖魔鬼怪事務所 — 6 東方名蛛?

6.

「嘘!」黑乌鸦捂住小男鬼的嘴巴,将它丢进自己的袖子里。温可可以感觉他搂着自己的力道又更重了,旁边毕安的呼吸也变得几不可闻,似乎怕惊醒了什麽东西一样。

那对红眼睛毫无声气的瞪了他们许久,然後往後一缩,瞬间消失了!

温可微微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紧绷得可以。黑乌鸦轻轻的揉着他的肩膀,「会怕?」

低柔沉稳的嗓音很有魅力,不过温可定了定心神後,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毕安。只见毕安表情凝重,球拍已经在手中转了起来。

「我不怕,你可以放开我了。」温可推推黑乌鸦,这次黑乌鸦倒不再坚持,很乾脆的松手了。不过他却走到了他的後面,在背部推了一下,示意温可继续往前走。

「向前,我殿後。」

温可回头望他一眼,小男鬼不知道什麽时候又爬了出来,挂在黑乌鸦的手臂上,对他眨巴着眼睛,模样可爱。

毕安见他们这样,笑了笑,将手电筒移开,转身往前去了。

光从身边褪去,黑暗当头罩了下来,温可有一瞬间的微愣,不过在感觉後身後黑乌鸦时不时拂过他脖子後面的气息後,他静下心跟上毕安的脚步。

忽然想起,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遇上危险时,黑乌鸦总是会赶到?

黑乌鸦或许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喔不,是妖。等回去後,给他买几张彩券吧。

来到二楼,一股霉味越发的重了。温可觉得奇怪,不是漆上桐油了吗?怎麽还泛潮呢?

二楼有一条长走道,走道的尽头是通往顶楼的楼梯。而走道的两旁有一间间房间,门都被关紧着,毕安将手电筒往前一照时,几乎可以看见门上都别着一样事物。不过温可没有细看,拉拉毕安的手,问:「要一间间看吗?」

在鬼屋中一间间打开莫名的房间,是一项非常考验心脏的事。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好好的调查一下这栋屋子,何况魇就在这里,温可有预感,这些房间里不会是好看的风景……

那只魇不知道什麽时候後忽然蹦出来伤害他们,温可着实有点紧张,毕竟这一向不是他的长项。

毕安朝黑乌鸦和温可点了点头,走向最近的一间房间。手电筒照清了门上的东西,是一个娃娃,还是头断了的那种!

温可一见这娃娃,便心里发毛。谁没事在家里挂这种不吉利的东西?断头以外,娃娃身上漂亮的衣服早被红红的液体染得黑红一片,温可不想知道红红的液体是不是血。

毕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转开了房门的握把……

房间不大,才六、七坪左右,空间却显得相当寂寥,因为房里唯一的一样家俱就是一张床,婴儿床。

婴儿床就摆在房间正中央,天花板垂下了一条丝带,尾端系了一颗小球。

温可盯着这诡异的组合许久,他似乎看见了婴儿车里藏着一样东西,有微微的突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感觉到那样东西在缓缓的起伏着!

下意识的捏了捏拳,眼看着毕安靠了过去,那婴儿车上的东西没动,可悬在上空的小球忽然旋转过来──

那居然不是球,而是门外那个娃娃的头!

温可无声的倒抽一口凉气,毕安登时停下脚步,那颗娃娃头居然缓缓的咧开嘴笑了!

就在此时,婴儿车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彷佛有一个活着的婴孩就在床上抽泣着!

温可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小男鬼幽幽的飘了过来,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小脸蛋好奇的盯着婴儿床。

「喔,同类耶!真是萍水相逢,何处不相识啊……」

黑乌鸦拉起温可的手把玩,「现在你认识了,要做个朋友吗?」

话音一落,小男鬼还来不及说话,婴儿床上的哭泣声更大了,而且隐隐约约夹着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而那颗娃娃头开始不安份的上上下下飘移着,似乎在寻找他们四个的弱点。

这时,毕安又往前踏了一步,房间角落霎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

毕安将手电筒往四周一照,这才惊觉房间里不止地上,连天花板上都已爬满了断手断脚、肚破肠流的婴儿屍!个个翻着白眼,像野兽一样骴牙咧嘴,发出或高或低或轻或沉的哭声!

温可头皮一麻,胃里一阵作恶,一双微凉乾躁的手就覆了上来,遮住他的眼睛。黑乌鸦的体温又传了过来,用调笑的语气在温可耳边吐气:「刚吃饱饭就看这些东西,实在令人反胃。我等一下还想吃宵夜的耶!」

小男鬼则嫌弃的啐了一口:「走开走开!我才不要什麽童养媳!」

那颗娃娃头开始用力晃着,像要用力扯断那绑住它的带子。如果温可这时能看的话,他一定会发现从天花板垂下来的根本不是什麽丝带,而是一截血淋淋的肠子!

毕安紧皱眉头,手中的球拍急转,在黑暗中与某些东西擦撞出阴蓝色的火花。一时之间,那些婴儿屍像蜘蛛般吊挂在天花板上,向毕安咬了过来。可毕安手中的红色球拍不是凡物,上头的金刚索足以打散一只魇或厉鬼,对付这些还未长大就死去的小婴鬼易如反掌。

就在他将第十一个婴屍烤焦,任它发出凄厉的叫声时,他们身後的房门突然「碰」的一声,被打开了!

温可吓得魂都要散了,回过头去,却只补捉到一抹白色的衣角划过,迅速的逃离现场。不只他看见了,身在混乱中的那三个也瞧见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听到毕安下了指令:「先撤退。」

温可得令,黑乌鸦立即将他带往门外,小男鬼则在门口不知道干了什麽事,小小的双手画了一个圆,原本来穷追猛打的婴屍就被困在门里,出不来了。

毕安还在里头,不过他身经百战,温可和黑乌鸦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只瞥里头最後一阵金光大作,那些可怕的声音顿时没了,从房间透出来的阴郁之气也消失无踪。

毕安踏了出来,一身轻松。

黑乌鸦问:「都解决了?」

毕安笑着点头,望向温可。「还好吗?」

「嗯。」跟毕安出差,他自己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毕安总是能保护他,虽然黑乌鸦也功不可没,不过面对那张欠打的脸,温可选择把感谢放在心底,避免说出来後黑乌鸦得意的连脸皮都没了。

小男鬼趴在他的腿边,东望望西望望,「还有三个房间,该不会都是同样的东西吧?」

温可瞄了眼仍黑的看不清尽头的走道,对那抹白起了心思。

「刚刚那个是活人?」不知道为什麽,他觉得逃走的那抹白应该不是妖魔鬼怪类的,否则早就和那些小婴屍前後包挟他们,杀个措手不及了。

「肯定是。」小男鬼不怀好意的从温可的膝盖缓缓往上「攀爬」,还不想心滴了一滴口水。

温可瞧了瞧裤子上的水痕,一手按住小男鬼的头,眯了眯眼,「你在干什麽?」

「我春心荡漾啊荡漾~」小男鬼嘿嘿淫笑,吸吸嘴巴,换另一只腿爬。

黑乌鸦若有所思的盯着走道尽头瞧,一回过神就发现小男鬼在吃豆腐,一掌抓起小男鬼的头,幽深的双眸充满谐谑的笑意,看小男鬼脖子以下的部分在空中「荡漾」着。

「你找死?」

「我已经死了。」小男鬼转着脖子,身体就见鬼的转了一圈,表演360度人体咖啡杯。「你抓着我的头不放又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只是忽然想玩个游戏。」

「游戏?」小男鬼双手握拳,在空中打着拳击,却怎麽都打不到黑乌鸦。「哎呀,你抓着我的鬼头有什麽好玩呢?你应该要抓龟──啊~~~」关键字才出了一半,小男鬼就以一道非常圆滑的抛物线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开第二道门!

「你……不……是……人……」小男鬼的凄厉鬼叫在走道上「余韵不绝」,不过没多久,就安静了。

温可眨眨眼,问黑乌鸦:「它怎麽没穿墙过?」

「我下了咒。」黑乌鸦很坏心的答,长腿一迈,往被撞开的房间去。

第二道门也一样透着阴森诡谲,温可特意看了一下门上的挂饰,居然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虫子!毕安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牠还是深红色的,就像是一条肉虫!

温可觉得自己的胃遭到撞击了。

再往前踏一步,温可总算明白为何小男鬼不出声了──

整个房间里挂满了白色的丝线,密密麻麻的,那只装可爱的小鬼就被缠在丝线上晃荡。

温可正要取笑它,却发现有一只黑色的长竿窜进自己的视线中。

很可怕的,那支长竿还会移动!温可愣了一下,不过三秒的时间,长竿的全面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只几乎占去房间一半的蜘蛛!

「……黑寡妇。」蜘蛛界的「东方名蛛」,最毒妇人心的代表。

小男鬼眨巴着眼,小手朝温可勾了勾,很可爱的求救中。

「……真是……没听过鬼还会被蜘蛛丝缠住的……」温可很没良心的向後退了一步,耸耸肩,摆明无能为力。他觉得比起鬼魂,蜘蛛这种肉食动物会比较喜欢他这块活肉,所以他最好离远一点。

毕安挡在温可的前面,打量完整个房间,却面带疑惑的自言自语:「只有蜘蛛?」

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等蜘蛛的脸正试进入他们的灯光范围後,温可只能捧着自己的肚子,压下想吐的欲望。

──草泥马满地跑呀!这蜘蛛长了一张活生生、血淋淋的老人脸!

「人面蜘蛛?」毕安上前一步,趁那人面蛛还未反应过来时,猛挥球拍,将蛛丝斩断,小男鬼安全落地。

小男鬼一落地後,洒着两泡泪,往温可这儿狂奔。

「人家不要~黑寡妇还长得像人妖~」

温可抵住他的脸,「你跟牠是一国的,不要过来。」

「小可可……」小男鬼装可怜,不过温可不想理它,独自一人退到房间外去,黑乌鸦也跟了出来。在鬼屋里他一向不离温可太远,也不会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处在黑暗之中的。

见温可不理它,小男鬼只好在房间里飘了一圈又一圈,也发出跟毕安同样疑惑的声音,「咦?这房间真的只有一只啊?」

温可瞪它一眼,难道要它就很想看见密密麻麻的蜘蛛吗?那比密密麻麻的婴屍恶心多了!想都不用想就觉得连头壳都麻了!

这一间的人脸蜘蛛没什大不了,除了那些有黏性的丝外,就只会近身攻击。毕安那支网球拍随随便便就能斩断,而且他身手灵敏,就算忽然身处在「动物腥球」里,也一样能发挥平日的水准,将对手耍得团团转,然而很快的KO它。

只不过当那人脸蛛死了之後,暗金色的火烧掉它的身体,赫然发现它的肚子里居然有一个又一个蠕动的肉柱!温可只看一眼,就马上想起挂在门上当装饰的肉虫!

小男鬼咦了一声,「这里面有人?」

「怎麽可能?」温可皱眉,难道这蜘蛛真的吃人?

毕安很大胆的走向前,将肉柱的外皮一划,一个人形掉了出来。

是人没错,但已经死了,身上的组织早被蜘蛛消化得差不多,混着肉柱里的黏液,温可的胃里登时一阵翻天覆地。

黑乌鸦懂他,在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变出一颗……橘子给他。

温可接过,捧在鼻子前闻,瞄了瞄等着夸奖的黑乌鸦,闷闷的道了句谢。

这样的举动配上那张天妒人怨的脸,温可只想……把橘子剥开来吃……

小男鬼飘了出来,搔搔头,对黑乌鸦说:「这年头还有人用人柱啊?真落伍。」

人柱?温可呆愣了下,那不就是活人祭的意思吗?

毕安随後走出,脸色凝重,证实小男鬼说的没错。

「一共七个人柱,可是房间里没有布置,不知道是什麽样的祭祀。」

黑乌鸦摸摸下巴,温可看了眼剩下的两个房间,「把那两间看完或许就有答案了。」

不过接下来的房间他一点都不想再看。他深深感觉到自己跟着毕安出来是大错特错的选择,早知道在房间里收收邮件、看看八卦、玩玩「黑皮BIRD」也不错,干嘛来这种鬼地方找罪受?他觉得自己不小心M了……

最後只好由毕安领先出马,去征服接下来的两间房。温可则自己凭顺眼找了一个角落靠着,顺带一只小男鬼扒在裤管上。黑乌鸦松开怀抱,在温可的前面走了一圈,看了看已经被他们解决的两间房,又看了看另两间,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黑乌鸦平常嘻皮笑脸很不正经,但其实後来一想,他却是很可靠又温柔的一只妖。温可一手抵住小男鬼又想往某个「重要部位」爬的爪子,一边问黑乌鸦:「你从刚刚就一直这样,想什麽?」

黑乌鸦很认真的考虑完,然後用很认真的表情对温可说:「四号也不错对吧?」

「……」

「哎呀!不要拿橘子丢人!」

小男鬼幸灾乐祸的笑:「叫你丢人──唔!」

乐极生悲,它马上被半颗橘子塞住了嘴,活像普渡时拜拜的大猪公。

毕安的实力不错,剩下的两间房间就在温可和黑乌鸦「打情骂俏」中解决了。当他拖着球拍出来时,走道的阴郁一下子散了许多,不过尽头仍是有一团看不清的黑雾聚在那里,彷佛终年不散。

「这四个房间有什麽特点?」温可觉得有点累了,精神上被那些鬼东西施展了很多压力,又要面临一只小男鬼和一只妖的发神经,他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毕安没说话,小男鬼倒是很未卜先知。

「我猜,它们都有人柱吧?」

毕安点点头。

「第一个房间是婴儿,第二个房间是老人,第三个房间则是女人,第四间是一个有四只手的男人。死状不一,但怨气同样很大,而且凶厉,一般的道士是捉不了它们的。」

「这就是了。四个房间,形成一个完整的人生,生老病死相互呼应,怨气相通进而累加,难怪这地方能生出魇那种东西了。」小男鬼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为的是谁?」温可问出重点。若不是有目的的,谁会大费周章去布置这麽一个局?人柱是为了人的私心才有的牺牲,祭祀的最终也只是为了求得欲望而已。

「鲁可可主人的曾祖父是喝洋墨水的,对这个不在行,而且没有人会在自己家中弄了这麽一个凶阵,这应该是他曾祖父死後,老家的人也搬走了,有心人趁机在此布下的。」黑乌鸦说着,阴森森的露出白牙,「有凶阵,自然也该有死人了。那具被发现的棺材应该就是凶阵的阵眼。」

「那棺材?可是鲁可可的主人他们却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死者。」

「棺木被运到距离这儿最近的殡仪馆。」这是鲁可可主人之前透露出的消息,听说过几天就要开棺,验明是否为鲁家的先人。

黑乌鸦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我是不用睡了。」

「去哪?」

「凶阵已破,那棺木不会好端端的待着太久,必须趁今晚了结它。」毕安似乎已经知道黑乌鸦的下一步。

温可皱了皱眉,有点不太高兴。

「一定要选今晚吗?明晚不行?」毕安和黑乌鸦间那隐隐约约的默契是怎样?

小男鬼三步并作两步,一股作气爬上温可的肩膀,对他摇摇手指。

「不行的哟~因为凶阵一破,用来当作阵眼的棺木又被挪走,被月光照到,可是会起屍的!」

「谁没事会半夜开棺?」温可白它一眼。

黑乌鸦神秘一笑:「那不一定。」

温可愣了愣,想起白影子。是了,刚刚那抹白影如果是那个有心人,想必会知道破阵之後的後果,那麽今晚去动些手脚也是当然的了。

鲁宾华多了二十年的寿命,难道就与此有关?

「既然是凶阵,鲁宾华怎麽藉此延长自己的寿命?」

闻言,黑乌鸦颇为讶异的看着他。

「你知道了?」

「我又不是白痴。」

毕安拉了拉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说:「回去再跟你说,先走。」

耳朵突然滚烫起来,温可微微闪了一下,却又贪恋这种感觉,自动自发的走在毕安的身旁,被对方拉住的手他没有收回,只将手电筒递给毕安,乖巧的跟着走了。

黑乌鸦不甘示弱赶上前,牵起温可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临走时,小男鬼钻进了棺木被发现的洞里,没多久,一无所获的回来。它说,连魇都瞧不到了。而那将它反弹的道术,也已经消失无踪。

温可心想,那道术果然是为了掩饰屋子里的凶阵。鲁可可主人的叔叔怪异的行为,会不会也和这事有关?

那白影,到底是谁?难道就是那位叔叔?

可是事情就像他所想的那麽简单吗?

黑乌鸦和毕安走了一趟殡仪馆,温可则和小男鬼待在暂住的地方。等一人一妖走後,温可抓过小男鬼质问:「说实话。」

小男鬼眨眨眼睛,「嗯?什麽?」

「不要再装可爱,给我说实话,在老宅楼梯看到的到底是什麽东西?」

「魇。」

「不对,如果是魇你的反应怎麽会那麽大?可见那个东西不是魇。」

小男鬼摊摊小手,「你太聪明,果然瞒不过你。不过知道实情会比较好吗?我怕你晚上做恶梦不敢睡觉耶~」

「我来这里就是要帮鲁同学解决问题,一知半解的你觉得有比较好?」温可拎起它晃了一晃,鬼还真是轻,体重计上永远显现不出真实的数字,永远和计算热量绝缘。

全天下女人最爱的状态──体重要见鬼的轻。

「我不是笨蛋,黑乌鸦出马就代表有棘手的事发生了吧?毕安虽然也很可靠,但黑乌鸦一整个就像大BOSS!」

「你既然知道他是大BOSS,那就不用担心啦。」

温可耳朵热了一热,「谁说我在担心他?」

「嘿嘿,少来。虽然你表面上很喜欢小毕毕,但是也一直离不开那只蠢鸟。你嘴巴不承认,但心里一定也认定那只鸟对你很好吧?」

「那又怎样?」

「不怎样。」小男鬼耸耸肩,「鸟儿的心虽小,不过装的满满都是你呀!这真的是人妖情未了~」

话一落,小男鬼的嘴巴就被捏成一字型。

「不要以为跟我废话完我就能不问。数到三,招是不招?」

小男鬼双手叉腰,本很想有骨气的撑到二点九九九九九九秒,谁知道温可嘴角微微一扯,竟然就直接──

「三!」

小男鬼瞪大眼,「你耍诈!」

「我没说从一开始数。」温可眯起眼,「你已经拖延了一分又四十七秒,如果再不说,我现在马上出去找黑乌鸦问清楚。」

「不要~我说嘛!」小男鬼抱住他的腰,温可就知道是这样,小男鬼果真是受了黑乌鸦的指示,留下来看着他的。

鲁同学这件事果然很不单纯。

「先前我追的魇是逃到鲁家老宅去了,不过它跳的是那口井,在楼梯上出现的那个不是魇,是另一种东西。」

「……魇跳井?为什麽?那个东西又是什麽?」

「那口井有一只养鬼壶,魇是为了逃进壶里。而那个红眼的玩意儿,是一具屍体。」

「……是那棺木里的屍体?」

「唷,你真厉害!明明不是我们这边的。」

「抱歉,我从来不想过去你们『那边』。」非人类的世界是很危险的,比幽胡造访地球还危险。

话锋一转,温可又问:「既然那具屍体已经诈屍,他们又去殡仪馆干嘛?棺木里肯定没东西了。」

「屍体走了,但棺木是用古法埋葬的,搞不好上头会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呀。」

「……那麽你骗我了。」

「啊?」

「不论凶阵有没有被破,屍体都一定会有变化,所以在鲁家老宅里的推论根本不成立。而且凶阵破後,屋里走道尽头的那股黑气还是没有散去,证明那里还是有问题的吧?」

「哎,因为桐油和墨线还在呀。」

「……跟鲁班经有关?」

「当然。那些黑气没有散去就是因为桐油和墨线封住了它们!那些怨气不散,屋里还是不太『乾净』的,我们进去之後一直闻到的湿气就是证明。」

「那要恢复正常就必须等毕安捉那只屍变的屍体?」

小男鬼摇摇手指,「擒贼先擒王。」

「……可不可以说人类听得懂的话?」

「哎,就是指使那具屍体的主人嘛!也就是那只魇的主人!所以小毕毕他们才去殡仪馆找线索呀~」

「你们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如果是人,为什麽不一起带我去?」偏要把他留下来,还让小男鬼来监视他有没有乱跑。搞什麽啊?他们也太不相信他了吧?难道都是一个大人了,还会发生什麽事吗?外头危险他知道,也不会自作主张有所行动,从以前毕安就对他很放心,为什麽黑乌鸦对他就不放心呢?那只鸟以为牠是谁?混蛋!

「因为小可可累了,那只蠢鸟不可能还让你跟他一起出去,彻夜不睡滴~」

温可不说话了,关掉电脑窝进被窝里。小男鬼好奇的歪着头看他,「你要睡了?」

「反正没我的事,不如睡了。」

「那我们一起~」小男鬼黏过去,掀开被子准备钻进去时,温可用另一条被子将它当头一裹,丢到地上去。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你怎麽这麽小气?」小男鬼抱着被子,圆圆的小脸气呼呼的。

「因为我的床『小到气死人』,怎样?」

「哼!不可爱的人!」

「是没你可爱──『可怜没人爱』。」

「喂,小可可你不能这麽骄傲的,虽然蠢鸟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但做人还是要谦虚滴~」

黑乌鸦喜欢他,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但是从未从人形的他口中亲耳听过,他也不过以为是一种奉承的说法,因为牠还得靠他买乐透。

喜欢……是像他对毕安那样的喜欢吗?

不知道为什麽,心中顿时有一种微酸的感觉。他闭上眼,黑乌鸦俊美的脸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知道『地狱不空不成佛』的下一句是什麽吗?

似乎有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对他这麽问过?凭空忆起的这句话,他却不知道答案。不知道是他的幻想,还是他老早忘了……

温可的呼吸渐渐和缓下来,小男鬼摇身一变成美男鬼,趴在床边直盯着那张清秀的睡脸。支着下巴,它喃喃自语:「地狱不空不成佛……原来你真的知道啊……不过答案你会记得吗……?」

那个穿越古今,亘古久远的答案……

当时说这句话的那一位大人,或许从来也没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美男鬼无奈一笑,平日轻佻的神色全数褪去,留下的是深深的怀念……

原来,自己真的等了这麽久了啊?还要到什麽时候才能「回去」呢?

而心急如焚想「回去」的还有另一只妖──黑乌鸦。

殡仪馆夜里有管理员把守,毕安一个大活人要进去也是得躲过监视器的眼线。黑乌鸦跳上墙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不上来?」

「我是人,会被发现。」毕安左右张望,想找另一个方法进入。

「有我在,你怕什麽?」黑乌鸦话说得很狂,不过他说的也对,他是一只法力无边的妖,掩盖一个活人穿过监视器的画面是易如反掌的。

於是当毕安终於不得不选择跟黑乌鸦一样跳上墙头当小偷时,黑乌鸦早无声无息的施了一个法,掩去了毕安的身影和气息。现在他们两个就跟鬼差不多,只差不会飘来飘去而已。

「大人,你为什麽不回去陪小可?」毕安对黑乌鸦是敬称,全是因为黑乌鸦那充沛的灵力,完全高出於他太多。所以黑乌鸦在温可身边,他可以很放心。

「我也想回去,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亲自确认。」

毕安自然不认为法力高超的黑乌鸦会来确认一具走屍的屍体,他想的应该是另一回事──

「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知道吧?」

「嗯。」

「少了一魂的你,本应是白痴,但本座填补了那一魂,你才会有今天的能力。但是那不是完整的你,你的那一魂丢失到哪去必须找回来,否则迟早魂飞魄散……温可跟你,是不可能的。」

黑乌鸦的重点在最後一句,毕安很了解黑乌鸦对温可的心思。

「我知道。大人请放心,我对小可没有那种心情。」

「是吗?那是最好了……」其实黑乌鸦不是挺相信毕安的话,再怎麽说,他身体里补上的那一魂还是出自己身,对温可能有什麽样的感情,他就算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却也不会猜得太远。

毕安垂下眼,率先跳下墙头。监视器已在黑乌鸦的小法术中定住,画面永远没有异常。

黑乌鸦低头看毕安一眼,双眼闪过深思,漆黑的瞳孔浮现一丝微红。

忽然之间,他有种毕安浑身充满悲伤的错觉。

是错觉,他还未见过毕安伤心过,所以那应该是错觉。

况且毕安在世上孤身一人,有什麽好悲伤的?没有未来,也忘了过去,还能够为什麽事情而悲伤?

没有的吧……

黑乌鸦不再多想,脚下轻轻一蹬,落在比毕安远的地方,留给他背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穿过走廊,躲过管理员的视线,他们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一阵阴凉猛然袭来,黑乌鸦长长的舒了口气,眉尾轻挑,「真是久违的凉快……」

毕安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下头』的确比这里凉快多了。」

甚至可以说得上阴寒的。

「人间一年比一年炎热,却不知又是谁造的孽?」黑乌鸦轻呵一声,语气充满嘲讽。

「神明在天上看着,您在地下仰望着,是人类的错吧?」

「……人世太挤,可是总有一天『下面』也会变挤。是谁的错,也不再重要了。」

「地狱不空不成佛……对您来说似乎真的无所谓……」

「反正它永远不空啊。」

因为人总是犯了罪吗?毕安暗想。

黑乌鸦这时已走像那一整面墙的冰柜,扫了一眼,目光定在冰柜旁边的一格空隙中──那具棺木就被放置在此。

世人总有大胆的人,居然把一口来路不明的棺材放在这边,供过往之人观赏。黑乌鸦哼了哼,又不是吸血鬼,有谁还能躺在里面任何观看的?死人不好看,被诅咒的死人就更不好看了,何况里头的屍体已经自己跑走,剩下一副空棺,只装了无限怨气和咒语,放在这里岂不是告诉其他屍体说「我诈屍了哟你们也一起来」吗?

毕安上前,将鲜红网球拍直放,贴在冰柜上,由最左边扫到最右边,确认并没有其他异样。黑乌鸦则单手便将棺盖打开,一股难闻莫名的腥臭味便迎面扑来!

好险温可没跟来,不然被这股气一薰,又要病上个好几天。

毕安手腕一转,球网由疏变密,彷佛一把由鲜血制成的巴蕉扇,往棺里一搧,臭气被搧了回去,碰撞到棺木居然还发出一种骇人听闻的劈裂声!

「好沉重的厉气!」黑乌鸦翻掌为上,掌心瞬间由无变有,凭空生出一面金色小网来。

金网当头罩下,厉气被箍出一个人形。黑乌鸦看也不看便将之一把拎起,给毕安一个眼神,对方便跳进棺木里,低头寻找线索。

而人形厉气被黑乌鸦随手一捏,凝缩成一颗黑球,他把玩着黑球,然後张口将黑球吞下。毕安一抬头,就发现黑乌鸦皱眉的表情。

「大人,内侧刻有『鲁』字,还有一个法阵。」

「──果然是鲁家的先人,味道不怎麽好。」

「要将棺木抬回去吗?法阵是直接刻上去的。」

「不用,我知道那是什麽了。厉气被收,它现在就只是一个死物,那具屍体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先回去,控制魇的那个人应该也发现我们找到他的秘密了。」

毕安笑:「大人对小可真好。」黑乌鸦归心似箭,只为了温可吧。

黑乌鸦将袖袍一甩,潇洒的转身,头也不回的扬声道:「那是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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