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約好了。 — Chap 9-4

吃过早餐後,我将要带的东西逐一检查,虽然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却还是害怕漏了什麽。

「学姐,我来吧。」黄扬颢一手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真是的!就跟你说女孩子不要一个人拿这麽多东西嘛。」他皱着眉抱怨道。

我轻笑,怎麽一个大男孩罗嗦起来跟妈妈一样?朝他吐吐舌,将家门上锁後便往我的秘密基地,也是奕轩长眠的地方前进。

「咦?若曦这麽快就要回去啦?」刚从便利商店回来的宇丞哥看见我,疑惑地问。

「是啊!明天还要上课呢。」我笑道,「下次有空会再回来的。宇丞哥,麻烦你帮我跟阿姨说一下好吗?」歉然地笑,拜托宇丞哥替我转达。

「好哦!」他推了推眼镜,眼神瞄到了一旁的黄扬颢,用唇语询问我:「你男朋友?」我摇摇头,否认宇丞哥的猜测。

他暧昧地直冲着我笑,让我实在很想揍他两拳,无奈地翻翻白眼,彻底无语。

「好啦!路上小心。下次记得再带他回来让我们看看啊!」宇丞哥调皮地眨眨眼,留下这句话後便转身进家门,不忘伸出手向我挥别。我气恼地瞪着他的背影,这个人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撇撇嘴,领着黄扬颢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黄扬颢和我分享了许多事,不管是学校、球队,甚至是很冷很冷的笑话。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他和奕轩之间的关系。

「扬颢,你之前告诉我,你和奕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对吧?」我顿了顿,「可以和我说说……是怎麽回事吗?」身旁高大的身躯明显地颤抖,沉默不语。

我望进黄扬颢的眼眸,为他双眼饱含的复杂情绪感到心疼。到底是什麽样的故事,可以让一双原本精神的眼睛蒙上忧郁?到底是什麽样的遭遇,可以让一个大男孩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

黄扬颢深叹一口气,沙哑地开口:「其实,我是情妇的小孩……我爸是当时四大企业其中之一──鸿腾集团的负责人,总是有开不完的会、接不完的应酬。之後在常常光顾的酒店认识了我妈,那时候,奕轩哥的妈妈并不知道这件事,我爸只告诉我大妈我是他同事的小孩,因为最近那个同事要出差,才麻烦我爸帮忙照顾……奕轩哥也不疑有他,一直非常地照顾我,不但教我很多东西,连他最爱的篮球也毫不吝啬地通通教给我……」

略显艰涩地停顿,黄扬颢迳自走到一旁公园的长椅坐下,凝望着有点灰蒙蒙的天空。原本还是有点温暖冬阳的天气,现在却感觉像是要下雨了。

「後来,奕轩哥的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非常生气,命令奕轩哥不准再跟我往来,也跟我妈说她不会和我爸离婚,要我们选择要自己离开还是她撵我们走。当我看到奕轩哥脸上的失望表情时,我对他只有满满的愧疚……因为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会伤害他伤得如此重……」

黄扬颢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呢喃似地低语道。

我心疼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心吧!奕轩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这是实话,奕轩这麽善解人意,他一定不会责怪黄扬颢的。

「我爸不愿跟他的大老婆离婚,却也不想让我妈离开,他便决定把我妈和我安置在别墅旁的一间小房子里,每晚下班总会先绕到我家看看我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虽然那时候我还小,我却清楚地看见我爸眼里的情绪,那是一种爱恋、也是一种抱歉。我知道他真的真的很爱我妈,却愧疚於没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每到我生日时,他总会问我有没有想要什麽礼物?说是要补偿他平常很少给我的关爱。当时的我天真地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想要那些礼物,只希望他能够给我妈一个名分,让她不用每天都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黄扬颢略带点哽咽的声音传进我耳里,一字一句地敲在我的心上。我无法想像一个小孩子怎麽有办法撑过那些异样的眼光及指点?他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却又找不到人可以诉说。唯一愿意听他说的,只剩下对他照顾有加的奕轩了……但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奕轩的愧疚,即使奕轩不怪他,他又怎能允许自己再去麻烦他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慌乱地翻找背包,想找出面纸替黄扬颢拭泪。忽然,一阵霸道却又不失温柔的力道将我拉过去,我便安稳地落在一个怀里,我试着挣脱,却发现他抱得好紧。

「呃……黄扬颢……?」我愣住,他实在是抱得太紧了,令我有些呼吸困难。

「学姐,你不用道歉……」一阵湿热感自肩上传来,「借我抱一下就好了……拜托……」

我心疼地拍拍他的背,想传递些力量给他。

「哭吧!哭出来比较好哦。」我轻声说道,安抚他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扬颢的情绪终於稍微平复了。他用手擦去残余的泪痕,马上又笑嘻嘻地恢复成平常的开朗笑脸,像是刚刚什麽都没发生似的,即使脆弱已经被看穿,却依旧不愿意让身旁的人担心。

「学姐,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哦!」黄扬颢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我们赶快去看奕轩哥吧!」

我无奈地微笑,其实他的个性和我应该差不了多少吧?明明比谁都脆弱却硬要逞强。只是他习惯用笑脸来面对人群,彷佛只要笑,以前的那些悲伤过往就不会再疼痛,只剩下释怀後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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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一处空旷草皮,冬天造成的低温使得植物并不茂盛,只有几株圣诞红零星地绽放着。

「学姐……这里的景色都长得一样,你要怎麽知道你把奕轩哥葬在哪里?」黄扬颢抛出疑问,我笑而不答。

沿着熟悉的蜿蜒小径不断向前走,来到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摆上奕轩最喜欢的白百合及满天星,看着照片上那怀念的笑容,酸楚在心底蔓延。

「奕轩,我来看你了。你过得好吗?你一定是最快乐、最幸福的天使,对吧……」

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一直以来的坚强依旧敌不过思念。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还有好多好多约定没实现,他却永远都听不见,也没办法守约了……

「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哦,每一次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的温柔安慰……你怎麽可以不遵守约定呢?你明明说要永远保护我的,不是吗?怎麽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回忆起以前的美好,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浑身颤抖,原来所谓的不难过只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越是深刻的曾经,痛起来就越清晰。

黄扬颢心疼地将我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别哭,我在这。」熟悉的温度让我再也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即便心里明白他不是奕轩,我却贪婪地不愿挣脱他的怀抱,可以说我自私,但我就是想任性一次。

黄扬颢一只手边安慰我,另一只覆上坟前的照片,喃喃自语道:「奕轩哥,我回来看你了。很抱歉,没办法当着你的面,对你说声欠你很久的『对不起』。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对吧?一个你很照顾的弟弟,却是破坏你美好家庭的小三的儿子……」

深呼吸,哽咽开口:「可是啊,我还是很谢谢你。谢谢你教导我篮球的技巧,谢谢你从来不对我生气,就算我很调皮地闯了一堆祸……最後,谢谢你让我认识了若曦学姐,让我懂得付出,懂得如何去爱。我会比你更爱她、比你更疼惜她,请相信我。」我微怔。

抬眸,在他眼里望见的,是决不动摇的坚定,和我的清晰倒影。

奕轩,我想相信他,就像我当初义无反顾地相信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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