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没有想到,在自家球队前来探望之前,会先迎来迹部的探访。
对迹部,手塚从未因肩伤而记恨过对方半分。他知道,迹部不过是选择了身为部长的责任。就像他,明知道那样的持久战会让肩膀受伤,他还是选择了迎战。
更何况,来德国治疗是迹部一手安排的。虽然迹部从不肯承认,但他还是通过龙崎教练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手塚对迹部怀着深刻的感激。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治疗,更是迹部对那个他关注在意的孩子的悉心指导。
陈设简单的疗养院宿舍里,手塚将热腾腾的咖啡放在迹部面前,漆黑的凤眸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蓝眸,他轻声道:“谢谢你专门来看我,迹部。”
“不必。本大爷不过是来德国渡假,顺带看看你而已。”长眉微挑,迹部用惯有的骄傲嗓音轻哼着,端起咖啡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不悦地道:“还说是世界着名的医疗机构,居然用这麽低劣的咖啡,真是太不华丽了。”
眼中飞闪过一丝好笑,手塚抿了抿唇,面对着迹部坐下。沈默了片刻之後,他率先开口:“大石给我寄来了决赛的录影带,我看了。越前最後打出的破灭轮舞曲很完美,谢谢你。”
能够将破灭的轮舞曲发挥得那样完美,想必迹部不止一次地在那孩子面前使用过。而能够把自己的实力一次次毫无保留展现在对手面前,需要何等宽广的心胸。
傲气十足地挥了挥手,迹部勾唇一笑,得意地哼道:“本大爷调教出来的人,自然要比真田那家夥华丽才对。”顿了顿,他直视着手塚,皱眉问:“你的伤怎麽样了?”
从迹部嗓音里听出了隐隐的关心,手塚浅浅一笑。“已经可以做轻度的挥拍练习了。”
“养好伤早点回来,本大爷这一次要完全胜过你。”对手塚的回答还算满意,迹部笑了笑,起身道:“那群家夥今天会到吧,本大爷就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回头我让人送点咖啡过来,疗养院的咖啡实在是没法入口。”
同迹部一道起身,手塚道:“我送送你,顺便去门口接他们。”
“不必了。难得来一次,本大爷自己逛逛,你自便吧。”潇洒地挥手道别,迹部转身走出了房间,独自朝着疗养院深处走去。
深知迹部的脾性,手塚亦不再坚持。整理好房间之後,他快步走向疗养院的大门,等待着青学正选们的出现。
跟随着学长们走下巴士,少年一眼就看见了笔直站立在不远处的手塚。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迎上那双正凝望着自己的黑眸,他轻轻叫道:“部长。”
回应他的,是手塚温暖的眸光,还有抿直的唇畔微微浮起的浅淡笑容。
你终於来了,越前。
将队友引进会客室,手塚望着一张张关切的年轻面孔,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感动,也有深深的抱歉。毕竟,没能和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到最後。所以,当大石递来冠军奖牌时,他摇头拒绝。
这冠军的奖牌,他受之有愧。
“手塚,这本来就是我们要送给你的,是大家的心意,收下吧。”不由分说地将奖牌扣进手塚的掌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小小少年,大石的目光微微复杂,又极快地用笑容掩饰掉。“说起来,能够拿到冠军,越前功不可没呢。”
低头良久地看着手中金光璀璨的奖牌,手塚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被大石一番夸奖而拉低了帽檐的少年。思索了片刻,他轻声道:“越前,你和真田比赛的录影我看了。虽然打得不错,但还是有很多漏洞。不可以放松。”
“是。”听着手塚严肃的声音,少年皱了皱眉,把帽檐拉得更低,本来就不大的脸几乎全看不见了。
看着自家小支柱被手塚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青学正选众人哄堂大笑。能让那酷酷拽拽的小孩这麽听话,也就只有手塚才能做得到吧。
“喂!你们笑得太过分了吧!”被笑得满脸通红,让少年不悦地瞪圆了眼眸,提高嗓音微恼地叫道。
闲聊了一会儿,旅途的疲惫已经让少年困倦得睁不开眼来。起身,看了看望向自己的手塚,他小声道:“我出去买水。”
“去吧。别走太远,等下要吃晚饭了。”眸中漾着不易察觉的疼爱,手塚点了点头,平淡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关切。
在大厅的自动售贩机里买了灌芬达,少年眯眼望着门外灿烂的阳光,打消了立刻回去的念头。啜饮着冰凉的饮料,他朝着视野尽头那片茂密的云杉林走去。
稍微去那个地方睡一觉吧,坐了这麽久的飞机,果然还是好困。
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进树林,正好碰上面对面走来的迹部,让少年微微愕然地瞪大了眼眸。“……猴子山大王?”
听着这极不华丽的外号,迹部微蹙着眉看向那双写满惊愕的漂亮眼眸。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他不悦地哼道:“小鬼,本大爷没名字吗?这麽不华丽的外号准备叫到什麽时候,啊嗯?”
柔润的唇瓣勾起顽皮的笑意,少年一边灌着芬达,一边挑着眼角斜睨着迹部,得意地哼笑:“当猴子山大王还不满足吗?”
“臭小鬼。”虽然知道青学的人今天会到,但偶遇少年所带来的惊喜还是让迹部格外愉悦,决定大度地放过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猫。唇角弯起一抹邪邪的笑意,伸手按了按白色的帽檐,迹部道:“礼尚往来,本大爷以後就叫你小猫了。”
“谁是小猫了?”不满地皱眉,抬手拍开在头上肆虐的手指,少年忿忿地瞪了迹部一眼,靠着高大的云杉树坐下,拉低了帽檐。
“喂,小猫,给本大爷让点地方。”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昂贵的休闲服,迹部坐到少年身边,背靠树干舒展着身体。“你怎麽一个人偷跑出来了?”
“不关你的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上涌的睡意让少年不想理会迹部,迳自往旁边让了让,打起了瞌睡。
仰头望着茂密的树叶间洒下的点点碎金般阳光,迹部半眯起眼眸,突然觉得身旁的小家夥还是挺会享受的。像这样不高不低的温度,又有微风拂面,的确适合浅憩一番。虽然,稍微不华丽了一点。
微微侧脸看着少年,透着些微倦意的小脸让迹部不再出声,就这麽靠着树阖上双眼,唇角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迹部承认自己是故意没有立刻离开疗养院的。想找主治医生了解下手塚如今的状况是事实,但他内心也的确有那麽一点点的期待,希望今天能够遇上这个孩子。
注意力就这麽分散了一小会儿,肩膀突然传来微微的重量。微启眼眸,看着已经自顾自靠上自己肩膀的少年,迹部挑了挑眉。
这小家夥居然把他当枕头了?
探试般的稍微晃动了一下肩膀,让好眠被惊扰的小小少年不满地动了动,伸手环住迹部的手臂,唇间吐露出一阵没有意义的嘟哝。
所以,他只能暂时当一只枕头了?
这样的认知让迹部挫败地叹了口气,却又不忍去打扰那已熟睡的孩子,只能用无奈的目光盯着少年精致的侧脸。
只是这样的姿势,等下醒过来会让脖子酸痛吧,还是平躺着睡会比较好。
这麽想着,迹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摒着呼吸帮少年调整着姿势,让他的头枕上自己的大腿。摘下那碍事的棒球帽放到一边,再脱下外套盖住娇小的身体,等到这些事情做完,迹部的前额已沁出薄薄的汗意。
纯粹是因为紧张。
从来没有人能像这孩子一样靠他靠得那麽近,因为迹部天生就不喜欢与旁人肢体碰触的感觉。可当这孩子靠上来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一丝该有的抗拒,反而觉得腿上的温度很温暖。
深蓝如海的眼眸微微深沈,久久地望着那张熟睡的容颜,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少年精致的眉眼,挺直小巧的鼻,停留在微扬的唇角。
那一刻,迹部觉得,再没有任何一张脸能够比这张睡颜更美丽。而这份美丽,他不希望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看到。
手塚找到少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如画的美景。
他在意的孩子就这麽乖巧地枕在迹部腿上,小脸朝里睡得正熟。而那位骄傲的冰帝帝王,就这麽静静地坐着,白皙的指尖撩着一缕墨绿色的发丝把玩,唇侧含着些微宠溺的浅笑。碎金般的阳光就这麽洒落在他们身上,任何介入的人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霎那间,手塚犹如雷击,矗立在原地无法迈开脚步。漆黑的凤眸泛起难言的复杂,他就这麽定定地望着二人,好半天也没能回神。
感受到了被窥视的目光,迹部微微蹙起眉眼,抬头看向视线的来源。手塚修长的身影让迹部有些惊讶地挑眉,虽然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那周身溢出的冰冷气息还是让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抬手,用手掌轻掩住少年精致的小脸,也隔绝了手塚的目光,迹部微扬着唇,低低地笑道:“你们家这小鬼把本大爷当成枕头了,手塚。”
抿直了唇线,手塚静静地看了迹部片刻,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轻声道:“又麻烦你了,迹部。”
“无所谓。差不多本大爷也该回去了,把小鬼送到房间休息吧。”想着晚上还要和父亲一起出席宴会,迹部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少年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
沈睡中的少年被这麽一扰,不悦地拧起了细致的眉。依旧紧闭着眼,纤细的手臂却向上抬起,环住了迹部的颈项。小脸在迹部颈侧轻蹭了几下,他模糊地嘀咕:“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微愣,迹部侧脸看着少年皱成一团的脸蛋,然後笑了。手指轻抚削瘦的脊背,无视手塚突然阴沈下去的表情,他凑近少年耳畔,低声哄道:“好,不吵,乖乖睡吧。”
一只手穿过少年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将少年抱起,入手太过轻巧的分量让迹部微微皱眉。太轻了,真的跟只猫没什麽区别。
站直了身体,对着一直沈默关注着他们的手塚微微点了点头,迹部淡淡地提醒:“带路吧,手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