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哭,一个早就心疼不已的直接重新把娃娃拥入怀又哄又安抚,一个面无表情姿势不变,身形在一霎那僵了下又恢复,只有拉低帽沿的小动作泄漏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读取对方心里想法的Reborn马上明白大致情况,与最初被告知的符合没有一丝威胁,确认完毕才将变回原状的变色龙放回帽上,充满杀气腾腾的冷酷表情消散,平静凝视被抱在怀里的孩子,淡漠的表情闪过一丝复杂和纠结。
虽然只是请托…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第一杀手终於有了不善应对的人事物。
然而菲诺伊亚在那之前都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长期忍耐的不安、惧怕和突然来到的陌生环境,早让她撑过极限了,即使是受不了到哭泣,也不会像今天这般放声大哭。
菲诺伊亚毕竟是卡萝娜和奈尔佐的女儿,Reborn说的那番话哪会不晓得,只是毕竟还是他们的亲骨肉,感觉得出菲诺伊亚的不对劲,她不说出口,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以一向疼爱女儿的卡萝娜往常都会阻止拿武器对着自家孩子,今天却反常地没有完全劝阻Reborn的原因就在这里,他们想尝试遭到性命的威胁後,菲诺伊亚是否会宣泄自己过分压抑的情感,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卡萝娜在哄怀里不断哽咽抽泣的女儿,心脏几乎快因哭声揪疼了,偷偷瞄了僵坐在沙发也不碰桌上的咖啡杯的黑西装婴儿,心里对对方感到抱歉,同时也松了口气。
要不是她和奈尔佐的请求,早就看出菲诺伊亚的怪异,长久观察发现没有威胁但警惕感没放松的Reborn对於不到二岁、又是他们孩子的菲诺伊亚不会做出这种事。
在怎麽样,也是他们的亲骨肉啊!
也好在菲诺伊亚当真了,才肯发泄出来…不然再继续下去,就算不是被人杀害,也会因过度压抑而憋死。
弥漫诡谲的客厅内,忽然从玄关处传来一阵开关门的声响,似乎有人回来了,还有访客的样子。
脸色渐渐转黑的Reborn抽了抽嘴角,听着那在极力安抚之下慢慢转小的哭泣声,疑似还是没想停止的感觉,Reborn终於忍无可忍地啧了声,跳下沙发椅,朝卡萝娜的方向走去,目标是对方怀里的小孩。
在Reborn一跃上菲诺伊亚位置旁边的空位,走廊上的脚步声和对话声渐渐逼近,当Reborn掏出手帕往微微露出一只红肿眼睛挂泪珠泪痕的菲诺伊亚那儿擦时,一抹熟悉的金发男子立在客厅的门口,由男子的位置看过来,Reborn背对着他,抱着菲诺伊亚的卡萝娜则是偏过头就能正面看到金发男子…和男子身後的金发婴儿及藏青发婴儿。
他们在乍见此景後脸色都变得很奇怪。
他们没料到Reborn居然也会……『安慰』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同时,正哭得欢快而止不住犹如水龙头宣泄而下的菲诺伊亚被某样柔顺的布料擦在眼角脸颊而怔住了,哭声在那一刻停止,然後转为一抽一抽的抽气声。
「呆伊。」
绅士不会让女人哭…即使对方外表还是个小婴儿。默默地抽了嘴角,最终还是开口了。
静寂的空间里响起不算大的软濡生硬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就算不大也格外清晰响亮。
从声音中足以辨别这两个字已经是Reborn的最大极限,即使也不是什麽太好听的字眼。
於是,缓缓从自家母亲怀抱爬出来的菲诺伊亚用对方给的手帕整个遮住哭花的小脸,却遮掩不住渐渐窜红的颊边和耳朵。
呜……好丢脸……
方才好好宣泄过的菲诺伊亚知道她在母亲和拿枪威胁她的Reborn面前丢脸……呜呜!没脸见人了!
在那一刹那间,菲诺伊亚一度想要就地挖洞钻进去别出来得了,也有一刻想乾脆从头到尾用手帕把脸遮住到其他人走为止,可惜这念头才刚冒泡,立刻就被给她手帕的主人一把扯掉遮物露出底下红通红通挂着泪痕泪滴的小脸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鄙夷的黑色大眼,但不知为何,她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丝歉疚和不好意思的情绪,但那抹情绪很快消逝,对方也转开脸不再和她对视,轻哼一声,迳自地跳下沙发椅,错过由呆滞中恢复神智的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背影的三个人,「喀、砰」一声门板一开一合再度恢复静谧。
不知怎地,见对方走掉,菲诺伊亚心生的安心感中,又伴随一丝难以形容的失落感。
走进来的奈尔佐三人分别坐上了卡萝娜对面或旁边的位置上,目光不约而同地定格在低垂着首、倚着卡萝娜坐在旁边的米色短发女婴的身上,几秒後就转向知情的卡萝娜,眼里透露着疑问。
卡萝娜看了看身边似乎在闹别扭也在钻牛角尖的女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对面前几人露出了宽慰的柔和微笑,而身为卡萝娜丈夫的奈尔佐立即看懂了其中含意,严肃紧张的表情化为松了口气的欣然笑意。
「伊亚,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麽事,不过有些事或许可以对你说了。」
奈尔佐突兀地出声,其他人齐唰唰地看向了他,包括终於不再低头而抬起小脸茫然望着他的菲诺伊亚。
「其实我和你妈妈卡萝娜,还有你家光叔叔,在场的人,包含刚刚离开的reborn,都知道你与一般的孩子不同,虽然这种情况很不可思议,但我很确信你就是我和卡萝娜的亲生骨肉,你以前是谁、又是什麽人完全不要紧。」凝视着因他直接当场揭露而不自禁地抖了几下的女儿,满意地看到没因下意识的害怕而瑟缩,反而勇敢回视他的菲诺伊亚,奈尔佐语不停顿,眼光放柔,就像是父亲看着女儿的眼神:「但我们很在意你的心情,要是有任何不安或害怕,你都可以向我和卡萝娜撒娇,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
本来泪腺已经关住的菲诺伊亚,听到这番话後,眼眶再度氤氲泛红,怕自己当场又哭出声,於是她再度低下了头颅,用力地点了头,卡在眼角的泪水顺势滑落而下,滴在胸前的衣服上。
领悟了父亲说的话後,菲诺伊亚想起刚刚被某人拿枪威胁的情景,也不哭了,挂着泪珠的脸蛋再度昂起盯着对面的金发男子。
「--那、刚刚Reborn…叔叔拿枪威胁也是?」
菲诺伊亚不自觉地用自己习惯的中文语问出口,声音带了哭泣过的沙哑。
听在耳边不是所熟悉的义大利语後,很快分辨出是中文的奈尔佐反应微顿,一言不发,除了另两个婴儿也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沉默,但在发现终於没人回答後,後知後觉地想到自己刚刚是用中文语说的,以为没人听懂的她又道出了Reborn的名字。
「Reborn…?」威胁和演戏怎麽念?女婴的脸皱成一团,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话说如果真是那样,那麽後来的举动就能理解了。
奈尔佐保持的姿势未变,脸上却染了一丝丝尴尬,嘴巴却死死闭紧不愿开口了。
沉默半晌,菲诺伊亚发现身边的母亲也是同样僵硬的反应,将前後因果联系起来,然後她默然了。
原来是逼她…发泄出来…吗?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的菲诺伊亚当场情感复杂地囧了,随即反过来想,像这样把秘密摊出来说的确松了口气,加上累积下来的压抑也在刚刚经过「逼迫」而通通发泄出来,现在的她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
而且能不在第一时间灭掉她就不错了,这点程度的威胁根本不算什麽。
在内心斟酌了一会儿,菲诺伊亚释然了。微微红着脸颊,抬起头对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用生嫩软濡的声调说:
「谢谢,爸爸,妈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