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黄沙飞扬,皇上明白,下一批百仕到达了。一、二、三...一个不差。
抵达终点,我第二名,手臂隐隐作痛,我忘不了擦身而过的那一箭,分明要置我於死地!
他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迅速下马:「你是故意的......」声音在颤抖:「以你的技术...不可能失手。」
萧化露出极其阴冷的笑:「于因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
拳头一紧,克制不住愤怒,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右手已朝他脸上砸去!
他猛退一步,紮紮实实接住我的拳。嘴角狠毒地弯起,我知道他的实力不俗,但接下这拳竟然还稳如泰山,实让我吃惊。
我收手,跳起,旋腰!又是左拳挥出──
「住手!」官员大喊。我一怔,发现百仕围了过来,连皇帝都观看这边发生什麽事。我注意到大家的神色,少有担心的,多半是幸灾乐祸,等着皇上发难给我们两个处罚。
我咬紧牙齿,发出”啧”的声音。
冷静,现在必须冷静,不能如他们所愿的,遭到禁赛处罚!
最後,我深吸一口气,把愤怒、不甘,通通吞回肚子里:
「萧化。」走过他身边时,我全身散发寒气:「这个仇,我会报回来的。」
百仕不明白这两个人有什麽过节,只是看到平时温和的于茵,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正的原因,就连和他们同组的百仕,刚刚为了逃命,也没看清楚。于茵离开後,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只是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陛下,您不处罚......」
「不用。」皇帝几乎连头都没转:「这两个人的恩怨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了结。」她的神色极其笃定,彷佛已经看见它在眼前发生。
也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萧化是故意的,而且于茵受的伤很轻,几乎只是划破皮而已,完全不影响她右手的行动。
皇帝明白,从头到尾,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安排了大量眼线在路途上,就是害怕一不注意,手拿弓箭的百仕会互相残杀。但萧化刚刚的那一箭,没有人阻止,代表就连埋伏的士兵也不认为那是出於蓄意的。他们没发现,萧化搭弓的霎那,流露出的杀气。
于茵受伤是事实,但没有证据,眼线没有动作,她介入,百仕只会认为她在偏袒。于茵,虽然没有跟她有过太多的接触,但阅人无数的皇帝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澄澈、坚毅,没有负面的东西,宫丹茗心中给她很高的评价,只是嫌她缺少气势,太没防备心。这样的少女不可能无的放矢,更不可能暗箭伤人,既然感到威胁,代表她确实感受到萧化的杀意。
她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的。
尊重于茵的决定,看看她会怎麽做吧!皇上心想。
在于茵步出人群後,三人围了过来:「怎麽了!」她抬头一看,竟然都是紧张的神情,她不想小题大作。
「手,受伤了。」她的神色有些黯淡,眼睛闪避三人的视线。
闵慕飞俯下身去检查她的伤势,雍艾撕下一小片衣角,替她包紮。
敖阳神色凝重,半点都笑不出来:「你刚刚跟萧化打起来了,怎麽回事?」
「......」她低下头。
「不想讲吗?」他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强硬,那双狼眼眯起来了,他知道事情没有那麽单纯,于茵显然在隐瞒些什麽。
雍艾满是担忧的神色:「到底怎麽了?我们可以帮你啊。」
「我...」在雍艾面前,她放松了刚刚绷紧的情绪:「萧化跑在我前面,在转头对付狮子时,他的箭射伤我了。」
雍艾大惊失色。
「虽然这麽说可能...」她欲言又止:「要是我当时没转身的话,箭对准的就不是我的右臂,而是心脏了。」
闵慕飞倏地变了脸色,二话不说,调头要找萧化。
敖阳拉住他。
闵慕飞惊愕:「...你,不是她的朋友吗?」
他看到琥珀色的瞳孔,暴跳如雷,脸色却十分镇静:「你看到皇上了吗?她并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陛下没有动作,就要放着这件事不管?」闵慕飞褐色的瞳孔,因愤怒而变得十分透亮,就像火在烧。
敖阳神色一凛:「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路途上安排着很多士兵。」
虽然在气头上,他还是照着他的话,静下来回想:「你的意思是,陛下不认为于茵被暗算?」
「不管出於什麽理由,这组几乎无人受伤,没有人会在乎萧化做了什麽,也没有人会同情于茵。」
在乎自己的伤势,在乎自己的去留问题,就算比赛不公正,但因为受的是轻伤,感觉也只是无病呻吟,她拿不出证据。说到底,谁会认真去关心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敌手。
闵慕飞无力的摊坐下来:「我不懂...陛下......」
于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种小伤,她是绝对不会介意的,但那充满杀机的箭簇,又狠又猛,现在回想起来还会令她浑身冰凉。
萧化,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她在心里坚定地发了誓。
下马,谨慎审视奇岩怪石,这险峻的地形,让他多了一丝担忧。
登上最高处,他的预感成真,这里最不该出现的东西,狮子。因为小时候经常出入宫廷,他没有其他百仕的慌张和摸不着头脑,毕竟这种猛兽在遥穹境内不多见,有些人一辈子也不知道何谓「狮子」。
但,他看过,他知道看守珍禽园的士兵会投食生肉片给这群华丽的动物们吃,贵为龙尊的陛下喜欢养珍奇异兽也可以理解,她很喜欢牠们。
年幼的他兴奋想要靠近,却被皇上一把拉了回来,告诫:「不可以,牠们是『猛兽』,只可赏玩,不可以接近的。」
供养在华美的笼子里,被人观赏,不愁吃,但失去了动物觅食的本能,没有天敌,没有饿死的情况,但也失去了自由。
在想什麽?现在在考试呢。他在心里轻笑,回过了神。
掘一把石缝间的泥土。真正的目的,是夹杂其中的草屑。扬起手,随草屑飞舞的方向,他判断出现在所在的风口。
他有一种领导的魄力,不等他开口,百仕已纷纷围绕到他的身边,等候指示。
一样,他首当其冲,一边掩护後头的百仕,一同策马飞奔,听到狮吼,他不慌不忙地回过身,补了一箭,就算在马上,他的速度也丝毫未减。抽箭,搭弓,这些动作全在一瞬间完成,顺畅如流水,不愧是闵家的长子,闵慕飞。
”嗖!”这箭不偏不倚射中狮子的眼睛。山谷回荡猛兽痛苦的哀嚎声。他这才松了口气。在实力如此强大且可靠的人的保护下,实力平平的雍艾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关卡吓得魂飞魄散,但也平安抵达目的地,运气不错,在这组排行第三,分数勉强过得去。
手包紮好了,气没有消,但平静不少。
三个人静默坐在我身边,虽然没有讲话,此刻却特别让我感动,不因为我受的是小伤而忽略,他们更关心的是我心中的感受。内心的恐惧、害怕......我紧了紧手臂。
经历一整天的考试,百仕精疲力竭了,顺带一提,现在剩九十人,而乐礼包括这次测验分数平均,打算再刷十五人。
要挑这十五人并不难,马术测验中安插狮子的桥段,不只惊吓到百仕,也让十来人受了伤。其中三人摔断腿,再也无法角逐比赛,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有人落马,皇上沿路安插的眼线来不及救他,被狮子一口咬下了手掌,当场昏死过去。当他醒来时,只看见本来手腕的地方,被一层层厚重的纱布覆盖,手不见了,霎时,凄厉的哀号声不绝於耳。他无法比赛,就算回乡当官又如何呢?失去的手再也接不回来。
于茵认出他来了,没有多大印象,但她看过,初次进城时,她头探出马车外时,对上的脸,那位白白胖胖胖的男子。
有些可能连话都没说过,但她为这些受重伤的百仕神伤。
敖阳看着她:「陛下没有真正致百仕於死地的打算,因为那些在草原上沾满师毛的茅,都是埋伏士兵所投掷的。
也是,这次没有人受致命伤,但下次呢?没有人猜得透陛下在打什麽主意。
「害怕吗?接下来的关卡只会更加危险。敖阳凝望远方道。
不,我稍稍释怀了:「贪生怕死是无法角逐帝王之座的。
敖阳和雍艾不约而同严肃了起来,只有闵慕飞是一脸淡然的神色,也是,他清心寡慾,功名利禄不足为惜。
大家沉默地望着远方一会儿,我突然警觉了起来:「那些狮子...」
「应该被处决了。」敖阳转过头来,没有太大的表情。
「怎麽会!」
「就算治好身上的伤,也是半个残废。」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落寞。
「被圈养了大半辈子,或许死在沙场上,反而是对这种猛兽,最高诚意的尊重。」
闵慕飞沉痛的说:「虽然这麽说很残忍,但这次我同意你的看法。」
闵慕飞没有第一。
她抿了抿嘴:第一名,穆乐乐,又来一个强劲的对手啊。白皙高挑的虞瑶离了好一段距离,看着那个十六岁外族打扮的少女。
早在之前,她就预测出前十五名百仕的优缺点,就拿这次的榜首来说,大家都认为穆乐乐是新起之秀,其实不然,在前几次试验中,她的表现就十分活跃。穆乐乐大有来头,是北方国家"鸣彪"的公主。
鸣彪近年才对遥穹称臣纳贡,虽然只是小国,但对付起来可让皇帝头疼:族人骁勇善战,个性好强,善射箭,更别说是必备的骑马了,所以穆乐乐这次打败闵慕飞夺得第一并不奇怪。不过有一好就没二好,她的笔试略逊,兵术排到三十几名(初试排名占整体分数很大比重),暂时不会造成威胁。
敖阳从刚开始的不擅长,竟然拿了第三,有心人应该看的出来,他不但天资聪颖,还十分刻苦勤奋。虞瑶第四,这是让她最愤愤不平的:到现在还没得过单项的第一。几乎是通才型的虞瑶,但碰到各县高手,比起来也十分吃力。
看着穆乐乐得知排名的刹那,扬起自信的笑容,那拖着波浪纹的乌发也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虞瑶双眼泛酸。
这样不行,最後的皇帝人选必须各科平均起来分数最高。她下定决心,之後的团体竞赛项目,这些前几名,便是她要结盟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