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封信给你22
22
要是谁的动作稍微再慢了些，後果只怕不堪设想，依照中华民国的青少年及儿童保护法，这些小鬼不但会被警察带走，而且连兔老板都会被严重罚款，搞不好连店都不能开了。这群笨蛋在钻出逃生门时，引起了一点小骚动，几个眼尖的员警立刻冲了过来，幸亏他们被地上的旧音箱绊了几下，也幸亏逃生门外，是既无监视器，也没有明亮路灯的暗巷，这才让那些未成年的家伙们顺利脱逃成功。
「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既然都溜出来了，当然能逃多远是多远，我看大概只有你这样的呆瓜，才会选择待在这里。」我苦笑了一声，看着那个陪艺晴等候多时，直到我出现了，这才跟我点头致意後，赶快离去的另外两个小女生，嘲讽着又说：「而比呆瓜更呆瓜的，则是陪那个呆瓜留下来等人的两个超级大呆瓜。」
「你不要这样骂人啦，她们也是因为担心，所以才留在这儿陪我等。」艺晴还嘟着嘴。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要是够聪明，就该知道星期五的晚上，通常临检特别多，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兔老板的店里，而就算是笨蛋，也要晓得，这附近那麽多夜店，警察一直来来去去，即使要等我，起码挑个安全点的地方，哪有人选在便利商店的？」我指着骑楼下的柱子，「看到那个东西没有？那个叫做警察巡逻箱，那就表示，这里是警察巡逻的必经路线，你还傻得坐在这里，让人家不劳而获，这难道还不算笨吗？」
「我又没有你家钥匙！」
「我也没有叫你去我家呀！」
大半夜里，根本无处可去，我把艺晴载回到她家附近。距离兔老板的店并不是太远，夜深之後的国父纪念馆附近，显得非常静谧。机车转进巷子，一整排旧公寓，看起来并不像她这样有钱人家会选择的地方。艺晴说当初搬回来，在挑选地方时，她母亲的首要考量，其实是交通便利性与生活品质，因此宁可选择这一带比较老旧，但树荫却多的地方，也不想住在昂贵的豪宅大楼里。
「根本没有门禁管理，难怪你可以轻易逃家。」机车经过她家公寓楼下，本来已经要停下，但艺晴却问我能不能再陪她走走，不必跑远，只要到巷子外面的国父纪念馆那一带就好。
「虽然我的中文造诣不算非常好，但还是要纠正你，我只是晚归，不算逃家。」她很想开开玩笑，但转眼见到我依旧严肃的表情，当下只好吐吐舌头。
「如果我是你妈，我就不会再跟你搞什麽禁足之类的，那只能防君子，却挡不住小人。」我没好气地说：「我会拿条铁链，直接栓在你的脖子上，挂在家门口。」
「如果是挂在你家门口，嗯，我确实是不会反抗。」她还笑得出来。那当下我总算真的明白，什麽叫做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的道理。
「好了啦，我答应你，今天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以後再也不会晚上跑去店里了，好吗？」艺晴见我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心软，她说：「本来我今天就不打算去的，是因为豌豆她们一直很坚持，还有她男朋友也说想去，我才勉强答应的。」
「豌豆？」我问，而艺晴告诉我，豌豆就是那两个唱声乐的女同学当中其一。
「她们是真的很想跟你，还有乐团的那些人道谢。」
「道谢的方式有千百种，可以打一通电话、传一封简讯，甚至写一张卡片，这麽简单就能解决，但你们却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我摇头。
「除此之外，当然也想去玩一下嘛。她们都没去过有音乐表演的酒吧呀，理所当然就想去玩玩罗。」
「台北难道还不够地方让你们玩吗？」说着说着，脾气又要上来。本来走在静觑无人的广场上，谈话的音量都很低，但此时我停下脚步，声音也稍微大了起来。
「我就是想去看你，而且还想带我的朋友一起去看，因为这样我很有面子。」她也不高兴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当然不满意。」我生气地说：「你觉得很风光，可是我却觉得很困扰！」
「为什麽你永远都不肯接受我？」彼此沉默了半晌，我稍微往旁边走开了几步，掏出香菸来点着，但只吸了一口，艺晴却开口了，「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只会给你制造麻烦的人吗？」
「坦白讲，你制造的麻烦，确实比你做对的事情还要多。」看样子不吵一架，恐怕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样子，罢了，我已经做好放弃沟通的心理准备，看来只好比谁讲话难听了。
「我一直一直想靠近你，是因为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靠近我、你喜欢我，那都是你自己决定要或不要的，我没有勉强你。」我摇头，「但因为你靠近我、你喜欢我，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我带来麻烦吗？我为什麽要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困扰？你喜欢我，那又怎麽样？那关我屁事？凭什麽你闯了祸，就要我来收拾烂摊子？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想风光露脸，但是却给我们惹了一堆麻烦。」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
「我有这种义务吗？」她讲话很大声，但却被我的音量压了过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本来一直瞪着我的，她忽然肩头一垮，眼泪也流了出来。
「想哭的话，麻烦请你回家去哭。」我指指不远的那边，决定压抑住所有对她的心疼，也压下自己本来潜藏在心里的一切情感，我冷冷地一指，「你家就在旁边而已。」
「我有去看那个网站。」忍着哽咽，她忽然抛下我们原本争执的话题，「那个要比投票成绩的网站。」
「那又怎样？」心情已经够烦躁了，我此刻最不愿去想到的，就是投票率太差，可能没机会上台演出的问题。
「我跟豌豆他们说了，想请大家一起帮忙投票，可是他们很坚持，说想先亲眼看一次表演，确定演出真的很精采之後，才愿意投票。」她的音量渐小，头也低了下去。
「我不需要连这种事都让你来帮忙。」我依旧摇头。原来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一窝蜂跑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作主，替我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办法，这不会让我觉得开心，更不会得到我的感谢，相反地，我只会觉得你是个鸡婆的人而已。」
「今天，其实你还没唱那首歌之前，大家就已经拿出手机，都上网去投过票了。他们都很希望，希望你跟丑猫他们，可以得到演出机会，唱更多更棒的歌。」她说：「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就是个鸡婆的人，而且还非常愚蠢，但这就是我想得到的，自己能为你做的事。如果你不喜欢，那我跟你道歉。」说着，她抬起头来，满脸无辜地望着我。
「你……」本来以为还得继续吵下去的，没想到她这麽快就投降认输，顿时间，我也不晓得自己要怎麽办，是该乘胜追击，把她打得体无完肤，还是顺从自己本来就不忍苛责的想法，就此放过她？「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表现的方法，但你今天做的这些，却让我连一句感谢都说不出来，你懂吗？」
「我没有要你感谢我，」她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待续-
你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