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经验的刑警都懂得嫌犯被疲劳轰炸也会不耐,而情绪一坏,心防就可能溃散的道理,
因此徐玹娜知道今天是移送检调前,最後一个讯问嫌犯动机的机会了!
由於她和学弟早在押解嫌犯到侦讯室前就已说好,这次由她主导讯问、学弟为辅记录,所以她按照自己方式,平铺直述地呈现案情现况,
「魏树生嫌疑人啊,假设当天你只是击晕孙盛千,就结果看来他只是脑震荡,大不了被起诉个伤害罢了,不巧的是仓库还点着了一把可能致人於死的无名火,根据这把火,整个起诉结果可能就会翻盘了,你的刑责说不定会从伤害变成杀人未遂……」
哎,女人啊,
要嘛就学学那些老刑警游走在法律边缘、狠一点的问案方式吧,这种隔靴搔痒的斯文样到底想从他嘴里挖出什麽!
魏树生隐隐嗤笑,压根没把年轻女警放在眼里。
「我这麽说不是威胁,但是照目前证据看来,你被检察官以杀人未遂起诉的可能性非常高啊,」徐玹娜对上嫌犯充满不屑的眼神,难免有点怀疑自己火侯不够,怎麽连气势都输到一蹋涂地呢,但再想到从前修读犯罪心理学的学分可不能白搭,又按照原订计画继续动之以情了,「想想你年迈双亲吧,袭警、杀人未遂、公共危险这三罪判下去,你们有生之年还能见面吗?」
妈的,都不是他干的是要承认什麽啊!
只见魏树生又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
「这麽说吧,我听得出你说不认识孙盛千的证词是说谎,但如果你有不可能攻击他的理由,为什麽不赶快提出来呢,你知道这是放弃对自己有利的陈述吗?」
随着魏树生察觉自己隐瞒之事被看穿,心防多少有点动摇,但他还是暗中观察女警葫芦里究竟卖什麽药,硬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我说警官啊,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没什麽想说的,详细情况等出庭时再让律师替我辩护吧!」
「好吧,虽说勿枉勿纵才是好刑警本色,但若你坚持己见我也没办法了,」哎,口水都说乾了还是动摇不了的话,只好这样了吧……接着徐玹娜深深吸进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地出了最後一招,「问案最後再说些跟案情无关的题外话吧……」
「……,」
「案发当日,你攻击我时曾脱口说我阴你,问我是谁派来的对吧?」她淡歛目光,仔细观察嫌犯表情、肢体呈现出的忠实反应,察觉这句话确实击中心战关键了,「实不相瞒,会在那里撞见你确实不是巧合,我是因为调查三造银行秘书室长林美庆自杀案跟你有关的举报才过去的!」
举报?
只见魏树生的壮硕身躯在听见关键对话後微微一震,甚至还坐立不安的挪了挪坐姿,态度明显从无关紧要转为防备。
「我调查过你和小弟的档案,发现十九年前旭城建设整合巨神百货信义店土地时,你小弟曾经威胁要从中作梗,纠缠他们一段时间吧?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让你对旭城集团心有未甘,最近在电视上发现百货新建购物中心的新闻又想重操旧业?」
哈哈,多合理的怀疑、多合理的推论啊,
可惜魏树生明知女警心里想些什麽,除了死死狠瞪却百口莫辩。
「我身为袭警案当事人和承办警员,自然有义务交代办案经过,因此也会把怀疑动机写进报告里,我想,检察官阅卷时应该会酌情参考,继续追踪你伤害孙董事长的动机吧……」
哼,孙柏松和李泰阳这两只老狐狸真是够歹毒了,
表面上假仁假义,装出帮他解除境管的样子,等他桥归桥、路归路地回国了,这两人却自导自演谁也不可能怀疑的自残案,打算用白道力量消灭他吧!
魏树生想通这层关系後,终於认栽地嗤笑出声。
尽管徐玹娜无从得知嫌犯脑袋想些什麽,但多少能察觉出他情绪不稳,似乎正在犹豫该不该玉石俱焚的样子,於是她持稳声调,又加码地问了句,「最後一次机会了,如果案件有冤情的话,不妨据实陈述吧……」
好啊,反正三案判下去也是死,一条烂命换上两大家族的毕生清誉值不值?
当然值啊!
所以,要臭大家一起臭吧。
魏树生实在怒无可怒,最後终於忍不住啐道,「妈的!孙盛千伤害案跟巨神纵火案根本不是我干的,这些事是孙柏松和李泰阳自己搞出来的!」
徐玹娜和许宇震闻言,隐密地互看一眼,
虽然两人对嫌犯突如其来扯上商界巨头的自白也深感意外,但仍按兵不动假装镇定,一时之间侦讯室里除了笔录键盘地答答敲击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哼,当初是我见钱眼开,唆使小弟威胁旭城建设没错,但你们知道我为什麽能全身而退没被判刑吗!还不是林美庆跟我交换条件,以免刑为代价要我去处理那些不愿意卖地的住户!」
咦,嫌犯现在说的这一段,
不就是本部长一直锲而不舍想查明的,那位救了他的警官生前调查的案件吗?
徐玹娜听到这里,胸口倏地胸口一热。
「好不容易处理完那批住户,偏偏还有个死活不肯卖地的林药房,林美庆又叫我找人说要帮他重整门面,设计他欠了一屁股高利贷,逼得林药房不得不跟假好心的三造贷款,没想到银行一下翻脸不认人,很快就向法院申请了查封土地的程序,走投无路的林药房终於看清事情不对劲了……」
「林药房为了把事情闹上媒体,绑架了旭城小少东,後来绑架失败後,他觉得自己有苦难言於是带着妻儿自杀了,天知道後来警方又从哪里搜到了一封血泪遗书,搞的承办绑架案的徐文进警官像疯狗一样穷追不舍,林美庆怕案子扯到自己身上不但找人摸了证据,还指使我弄收贿丑闻、动刹车什麽的当成警告,没想到警官却出车祸死了,」魏树生说到激动处完全陷入疯狂,一口气啪啦啪啦地交代陈年旧事,「所以说,我帮孙柏松和李泰阳干了这麽多丑事,如今林美庆自杀了还有谁是他们的心头大患,这两个魔头当然处心积虑铲除我啊!」
双亲身亡的真相被亲人隐藏了近二十年才拨云见日,
却残酷到提前给点心理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徐玹娜听完嫌犯自白後,心脏像快炸掉似地怦怦乱跳,可是她越想张嘴呼吸,求得一丁点珍贵氧气,呼息却紊乱到无论怎麽吸气、吐气也供应不了缺氧脑部,全身机能好像一下瘫痪了,
基於人类的求生本能,她双手撑桌,摇摇晃晃地从椅上站起来,「宇震你继续笔录吧,我……」结果她都还等不到人回答,心魂就被一股凶猛力量给抽走了。
随着语音低微,而後静止,
许宇震刚从笔录中回神,就见自家学姐苍白若纸、寻不到一丝血色的脸色,才刚担心地问了句,「学姐还好吧,有什麽不舒服吗?」
就见女人双膝一软,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