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说本部长可以准时在七点下班,而且下班後没安排任何约会和应酬,徐玹娜才刚在心里大赞江秘书上道,没想到准备收拾包袱时,孙盛千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刚刚江秘书打电话回来,说我必须出席一个客户的晚餐聚会,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再走吧。」
「咦,怎麽这麽临时?」
「就是啊,江秘书该罚。」有一瞬间,孙盛千深褐色瞳心好似烁过有若无的诡光,但神态又与平常无异,仅是随口问了一句,「徐秘书晚上没什麽约会吧?」
「哎,是没什麽事啦。」徐玹娜认命回答,倒是没多留意。
直到两人离开办公室後,随着本部长越来越明显的反常,仅管她再後知後觉也难免起疑了,
首先,保护任务这阵子都是她开车接送本部长,本部长或坐後座或坐侧坐没个准,有时会顺手回封mail或打个小盹,但今天本部长却说好久没驾车,硬逼她退到副坐上。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到达餐厅後服务生立即依他的订位大名领位,傻眼的是四人餐桌根本空无一人,她打电话给江秘书确认,电话那端竟然堂堂正正回说聚会取消还来不及通知?而扑了个空的本部长丝毫不在意,反而顺水推舟说:算了,反正徐秘书晚餐材料也被吃光了,不如我们用过餐再回去吧?
种种迹象显示出今晚根本没有什麽客户聚会,而是某人别有居心串通秘书安排约会吧?
想通这层关系後徐玹娜香腮通红,神情立刻羞赧了起来,几番犹豫间还是憋不住那口话了,「你……本部长该不是因为想约我吃饭,所以说谎了吗?」美瞳湛光,其中有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而孙盛千闻言夹着糖醋排骨的手扬在半空中,一时间舌头被猫叼走似的,也十足十像是默认。
瞬也不瞬地直视着男人,徐玹娜彷佛看见一片奇异淡粉悄悄攻占上俊朗面庞,尤其颧骨简直像打了腮红似的特别显眼,不管横看竖看,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可能错认,他——旭城集团盛名远播的少东孙盛千,因为谎话拆穿而脸红了?
头一回见他这种困窘模样,徐玹娜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倒换她舌头被猫叼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最终孙盛千只得假咳两声润润嗓,故作从容的将排骨夹进食盘里,「徐玹娜小姐知道我的一切,我的出生月日、三围体重、我的学识经历、我家族职业甚至看穿了我的秘密,可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好像不太公平吧?」
「所以呢?」英眉略扬。
「所以,有必要好好作个身家调查。」
明明应该趁机多将他几军,为报以往被耍着玩的仇恨,可是想归想,实际上她却像消风的气球般垂下螓首、别开相交的美瞳,「就像路上随便抓都一大把的平凡人那样,本部长有什麽可好奇的。」
「很多啊,玹娜的出生月日、三围体重、学识经历……」神色走稳仅在转念瞬间,孙盛千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致昂然,「为什麽当警察,以你的能力能选择的职业应该很多吧?」
为什麽当警察啊……
这答案好像埋在心底一隅,很深、很深啊,
徐玹娜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向某人交代生平际遇,这些埋藏在心底的脆弱和感性,她甚至没对亲如宇震提过,可不知怎的,此时她却有股想坦白的冲动,
或许因为本部长身上也背负着故事,所以确信他能很淡定、很从容的听着,不会对悲惨遭遇露出无所适从的怜悯吧,也或许、或许……
「我父亲是一个刑警,他和我母亲在我十岁那时因为车祸意外往生了。我想,会走上刑警之路是因为想接替他的职志,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吧……」
平静无波的眉眼,拢着似有若无的伤。
孙盛千细细盯着方桌对面的沉静身影,看女人用静缓不过的神情答话,视线彷佛被千丝万缕勾缠住,突然了解到,原来她表现出来的距离感并非天性如此,而是一种自绝望中生出的自保啊,
原来她清澈如泓的眼瞳,也曾经经历过遍体鳞伤、混乱不堪的时刻啊,十岁的孩子还那麽小、那麽脆弱,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以换回沉淀?
反覆咀嚼着这一切,胸膛里彷佛被一波波升温的热度烧灼着,他没敢继续追问这些年她是如何长大的,只隐约有点明白了,女人将自己视为一个极轻极小的存在,尽管她对身旁的人充满善意、体贴,却淡然的独善其身,从不放任自己奢求太多——她,之所以坦白这些事,难不成是在暗示自己没信心幸福,不轻易面对恋情的态度吗?
见孙盛千深目底端若有所思地湛了湛,一瞬间徐玹娜有些心慌,甚至後悔自己说太多了,连忙急急嚅嚅地解释,「哎唷,就像本部长身上发生过的事一样啊,那些事情对我而言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啊,真的。」
不想男人看待她的眼神有所改变,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仍像普通人那样。
「是啊,我们都过得很好,而且明天会比今天更好。」努力持稳音调,孙盛千徐徐扬笑。
即便心里疑问越冒越多,多到脑袋不自觉编出一个又一个想像,多到无法释怀的浮动都快撑爆钢铁堡垒,可他最终依旧决定像小女人曾经体贴过那样,温柔的当成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