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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跟李于晴重修旧好,当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摆在眼前的,还有更迫切的问题需要解决。等最後一首,也是众所期待的生日快乐歌唱完,李于晴开开心心下台後,他急着跑过来,想一起分享刚刚烤好的肉排跟蛤蛎,然而当骆子贞把学联会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後,本来还欢天喜地的表情,瞬间就从李于晴的脸上消失不见,他连想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麽重大的事件。
「你敢骂我一句就试试看。」先声夺人,骆子贞说。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我爷爷。」李于晴的爷爷就是这所大学的校长,但想了又想,他电话拿在手上,没有按下拨号键,却问:「你觉得他会借我三十万吗?」
「那要看理由。」骆子贞说。
「帮他未来的孙媳妇还债?」
「闭嘴。」骆子贞已经不想再理他。
「我是认真的,如果有需要,用私人的帐户,拨点钱借你应急,这点忙我还帮得到。」眼看他们两个年轻人根本想不出办法,颜真旭忍不住插话,停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还可以不算利息。」
「就算没收利息,我都还不出来。」骆子贞摇头。
「你可以签张合约呀,」颜真旭摊手,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公司有一张合约书,叫做工作内容保密条约,签了,你就可以按月慢慢还,非常轻松。」
骆子贞哑然失笑,签下工作内容保密条约,不就意味着自己从今以後的几年,都得隶属於这家公司了?她再一次郑重致谢,感激颜真旭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但同时也摇头说:「三天的期限还没到,诚如你说的,那些遗失的单据,或许只是还不到该出现的时候,所以我有回家再找找的必要。」
「祝你找不到。」颜真旭很诚挚地伸出手来。
「谢谢。」骆子贞用力地跟他握了手。
不管书桌也好,或者柜子也罢,骆子贞至少都搜过好几遍了,然而全都一无所获,本来想叫李于晴不必再翻,但就像她自己之前也考虑过的,只是此刻连这条大鲤鱼都想到了,他认为当局者迷,也许换个人,用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就能有些不同的发现。
「什麽叫做不同的角度?」骆子贞再次拉开抽屉,东翻西找着,她问。
「比如说这个柜子,你可能觉得自己几百年没碰过它,东西绝对不可能在里面,於是就不会太认真去找,甚至搞不好你连翻都没翻过,但万一东西真的在那里呢?这一点我会比你客观,因为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也都具有无限可能。所以你也应该跟我一样,先抛弃自己的成见,认真地再找一次试试看。」李于晴煞有其事地说着,但拉开一个柜子的下层抽屉,翻出来的却是一条骆子贞可能八百年前塞进去的丝袜,上面都沾满灰尘。
「噢,抱歉。」李于晴一愣,丝袜则被骆子贞一把抢过去,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已经顾不得什麽男人止步的门禁严令了,不但让他登了堂,而且都还入了室,花了两个多小时,李于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盒里,找到几张没有用的便条纸、几枚回纹针,但同时也果真发现了两张单据,都是学联会与校外厂商订购活动材料的内容,价值两万多块。骆子贞虽然开心不已,然而这却也是他们一整晚唯一的成果,接下来就又陷入胶着,什麽也没翻到,倒是在翻找的过程中,骆子贞简单地说了自己跟杨韵之大吵一架的事。
李于晴不肯死心,再一次翻箱倒柜,一边找,他问:「所以你到现在都没跟杨韵之说过话吗?」
「她根本没回来过,我怎麽跟她说话?」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逐一搜索每一个口袋,骆子贞头也没回地回答。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学联会的状况已经够让人烦恼了,现在还雪上加霜,居然又发生这种事情。你应该找个机会跟她解释,说自己只是因为姜圆圆的事,也是因为怕她又被孟翔羽给伤害了,心烦意乱之下,才会口不择言。」
「废话,但问题是碰不到人,我又走不开。」骆子贞说:「一关一关过吧,先把单子都找出来,处理掉眼前的问题再说,剩下的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子贞呀,」李于晴忽然叹口气,叫了一声。骆子贞疑惑地回头,两个人坐在房间地板上,已经大半夜了,静悄悄的房子里,李于晴缓缓地说:「其实,就算真的找不到也没关系,颜先生的提议,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为什麽?我们不是还有最後一个晚上的时间吗?到中午之前,搞不好还能找到更多不是?为什麽现在就要放弃?而且,钱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我在乎的可是我名声的清白。」骆子贞说。
「跟那几十万块钱比起来,你不觉得……朋友比较重要吗?」李于晴沉吟着说:「再说,如果韵之的那整件事,是因为你误会了人家,那不等於你也抹煞了她的清白?没道理你把自己的清白摆在前面,却把别人的清白摆在後面呀,对不对?」
「钱还不出来,我连书都没得念,马上就会被开除,搞不好还要坐牢,你觉得这样就会比较好?就算我现在去找韵之她们,跟她道了歉,大家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但再之後呢?你们要一起来探监,看我坐牢的样子吗?我没有不在乎韵之的清白,但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後,我或许还有办法跟她道歉、解释,可是如果单子不找出来,那就什麽机会都没了,除非你认为在监狱的会客室里上演大和解,是一出不错的戏码。」骆子贞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她当然知道自己迟早必须面对杨韵之,但那不是现在,而且届时要用什麽态度跟语气,她自己也还没准备好。
「所以我才说呀,必要的时候,考虑颜先生的提案。」
「等早上吧,到了早上再没结果,我会做决定的。」骆子贞放眼一屋子的凌乱,冷静而坚决地说:「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继续找。」
只是尽管再怎麽用心翻找,他们却是什麽也没斩获,李于晴很认真搜过书桌下面,把抽屉都拿出来,将书桌里面的夹层仔细检视,同样没有东西。搜索到早上,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亮起,他全身力气几乎耗尽,精神也靡顿不堪,这才缩在床边闭眼小憩;没上床躺,是因为床上现在已经堆满杂物,根本无一处可以容身。
但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几次睁眼,都看见骆子贞还在东翻西找,他感到万分佩服,天底下怎会有这麽不肯死心的人,难道她不累吗?李于晴不这麽认为,连续多天的煎熬与折磨,骆子贞早已耗光了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但凭着不认输的精神,她就是不肯放弃,也不肯接受颜真旭的优惠条件。
大约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李于晴又一次睁开眼睛,但这回房间里却有点不太一样,只见骆子贞似乎已经停下所有动作似的。她盘腿坐在原地,膝盖边个小铁盒,盒盖打开,几张信纸正拿在手上,好像很认真地看着。
「有找到什麽东西吗?」李于晴好奇地问,然而骆子贞只是看着信纸出神,却没有回答。他疑惑着凑过来,又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我们以前玩过一个游戏,四个人都各写一封信,要写给未来的自己。」骆子贞拿着信,颤抖着声音说:「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别人写什麽,而且约好了,二十年之内,不可以公布答案,那些信都由我收着,就放在这个铁盒子里。」
「结果你居然偷看了……」李于晴本来想笑的,但话还没说完,却看见骆子贞脸上掉下了一滴眼泪,那霎时他惊骇不已,认识那麽久,中间发生过那麽多事,无论天大的风风雨雨,骆子贞永远都是最坚强、最能咬着牙撑过去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毫无预警地,忽然流下眼泪。
-待续-
有些人的眼泪,只会留给最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