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的快樂時代》 — 2-2 因故事而起的故事

科大是世界知名的学府之一,最出名的是工商管理课程,而在普遍香港人眼中,科大最出名的却是给予学生的压力。

在每一个学期的头半个月还算轻松,後来就会一下子忙起来,然後功课、小测、报告、演讲、中期试、大考就会接踵而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曾经有一个学期修读过一科经济,它在短短三个半月中,竟然有多达八份功课,一份报告,三个堂上小测,然後还有中期试和大考……大家不要忘记,我一个学期至少要修读五科啊!

当然,科大也知道自己给了学生太多的压力,所以校长每次有机会在台上致辞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及到科大的各种学会,然後又会鼓励学生多点参与学会活动,扩阔自己的视野,不要只顾着成绩等等。

但老实说,这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其实减少每个课程的工作量才是上策,要是空余时间多了,你还怕他们不会扩阔自己的视野吗?

我在大学里参加了两个学会,不过大部份的活动我都出席不了,因为有时真的抽身不下,被迫放弃。

而我的室友,孝鹏则参加了三、四个学会,不管他有多忙,都会抛下自己手上的工作,出席了几乎所有的学会活动,甚至更当上了科大电台的节目主持人,每逢星期一、三、五都要开台。

不过,把自己的时间完全奉献给学会是有代价的,我听他说过他在上个学期有一科就是为了处理学会事务而没有时间温习,最後考试不合格,要待明年重修。

当然他事後完全没有减少过放在学会上的时间,所以即使我是他的室友,我也没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他在房间里,这也是为甚麽我刚才一起床就很惊讶他会在房间的原因。

我觉得他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实在太夸张,所以我也尽量避免牵涉到他的学会生活,否则我怕之後会很难抽身离开。

就像我刚刚认识他时,他不时跟我说他的学会人手不足,想我在他的一些学会活动中帮忙做些简单的工作,例如派发纪念品等,但我当下就立即找了些原因推却了。他问过我大约十多次,而我就只有帮过他两、三次而已。

「帅哥!你说话流畅、表达能力高、声线沉实雄厚、咬字清晰,如果你只用这张嘴来吃东西实在太浪费了!来,我现在有一个机会给你一展所长。」孝鹏搭着我的肩膀说。

当时我正在用手提电脑看电影,一听见孝鹏说话的语气,我的危机感便急升,并且启动了紧急自我防御系统。

我装咳了两声:「妈的,我的喉咙超疼痛啊。」

「不用怕,这是下星期的事。」

「我那天没有空。」

「我还未说哪一天。」

「我有口吃、表达能力低、声线……」

「你会说话就够了。」

「我是哑巴。」

「…………」

孝鹏马上转了攻势,「你先听听要做甚麽吧!」

「不用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然後他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我这个电台节目中包含了三个主题吧?分别是爱情、科幻和灵异。我们打算将来会开始邀请电台以外的人上来,分享自己跟这三个主题相关的故事,但你要知道的是很多人都不太会做第一个,所以我就想先找一个有潜质的相熟好友来帮我这个忙,当你做了第一个之後或许就会有自愿的听众想分享了。」

「即是你当我是白老鼠罗?」

「当然不是啦,你是我『有潜质的相熟好友』。」

「但我没有甚麽故事可以分享。」

「故事不一定要真实的啊,你不是说过你以前有写过爱情小说吗?我对你可是有百分百的信心啊!」然後他又故意靠近一点小声跟我说:「其实写得好不好、说得好不好,也只是一次而已,你不用怕会影响收听率啊。」

「你这样说……还算是对我有信心吗……」我斜眼看着他。

不过我再想了想後,便向他开出条件:「请我吃一星期的晚饭吧!」

「好,一言为定!」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我见到他这麽爽快就答应了,突然心存一丝後悔,早知应该开条件要一个月的。

当然我也没有那麽傻,会真的去创作一个新故事,其实我只打算用我以前纪录过的故事作分享,这样的话就不用花时间去构思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最後我选择了分享当年肥仔和嘉怡相识的故事,因为我觉得这是我听过的最戏剧性的一个经历,我只须略作修饰就可以了。

其实我只是在那个节目分享过一次而已,而一次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

但我的人生却因为这四十五分钟,而被彻底地改写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故事,第一次就要在电台里说故事,这让我在开台前有一点紧张,孝鹏拍了拍我肩膀说:「放心,科大电台一向没有甚麽听众的,不用感到大压力啊。」我听完他这句带有讽刺意味的说话後,心里竟然轻松了一点。

还好当天节目运作得很流畅,没有出过甚麽意外,倒是有几位科大电台的学员在收台後跟我说我写的故事很棒,想我下次再作分享,我当然婉言拒绝了。

那晚我回宿舍後就立即赶报告,深夜三时正就倒头大睡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完结,接下来可以好好享受这星期孝鹏替我买的晚饭。

怎料到了第二天晚上,孝鹏把外卖饭盒放到我面前的同时,他问我:「你那个故事是从网上抄来的吗?」

「神经病,这是我朋友跟他女朋友的真实故事,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孝鹏侧着头想了想,又问:「那麽你在事前有没有获得你朋友的允许才公开他的故事?」

「有啊,在分享那天的前一天才问过他,他说可以的啊。」原本背着孝鹏坐的我,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所以把转了过来面向他,「干吗你这样问?」

「唔……今天早上电台收到了一个学生的投诉,说你昨天分享的故事是从网上抄回来的,然後说我们很不专业。」这时孝鹏拍了拍我的肩膀,「当然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所以才想向你问清楚。」

「竟然有人投诉!?」孝鹏说过这个电台平日只有很少听众,现在竟然有人听完之後还会投诉,看来他不但是该节目的忠实粉丝,而且一定是一个超级执着的人。

「电台方面影响不大,我的电台朋友已经回答了那学生『由於当天的节目是个别人士的分享,因此当天的节目内容并不等於本节目机构的观点及立场。』那学生的投诉不会影响到电台,但我觉得你应该去了解一下这名学生的投诉,因为这关乎着你的名气。」

如果说「名气」又夸张了一点,我只是平凡的大学生,没有甚麽名气可言,但我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他凭甚麽去说我抄袭。

「他留下了联络方法,如果你们要见面,你可以约他到电台,我会替你们预约会议室的。」孝鹏递了一张字条给我。

我接过了字条,上面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现在约了朋友去露营,所以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如果想预约会议室而又找不到我的话,你就打电话找其他电台同事好了,你知道他们的联络方法吧?」

我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只见他穿了件外套後,就背着背包匆匆出门了。

我把那字条放到一旁,并不打算立即打电话给他,因为我又要开始赶报告了。

上次赶报告已经要通宵至凌晨六时,今次的又不知要赶到甚麽时候了。

大家是不是很奇怪为甚麽每次做报告都要这麽「赶」?

其实上,报告的开始日期是在三周前,理应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它,但可笑的是,要完成这份报告就必须运用到课堂上教过的某些特定课题,而教授却只在两天前才教到这些课题,这样的话,在这两天之前我们根本不可能开始写报告。

所以,表面上我们有三星期的时间,但实际上却只有两天,这叫人如何能够不去「赶」报告呢?

结果我花足两天的时间去完成这份一万多字字并附有图表的报告,我在最後的五分钟才把它递交到网上。

但最令人气愤的是当我递交完,正想关上电脑之际,我收到了由教授发出的电邮通知。

「由於有很多学生向我反映,时间不足够去完成原定於今天早上九时递交的报告,因此我把截止日期延迟至下星期一,希望大家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制作一份高质素的报告。──欧教授」

靠!今天才是星期六,那麽不就是一下子多了两天的时间吗!?早知我也不用这麽急去完成它啦!

我很大力地盖上手提电脑以宣泄我的不满,不过我的怒气没有驱走我的睡意,我拖着没有灵魂的身驱缓缓地走到床上,盖上被子後就准备睡了。

以我现在这种疲累的程度来看,大槪只需一秒钟我就能够沉睡过去。

但偏偏就在这关键的一秒内,那该死的电话竟然响了起来!

如果我的电话就在我的床边,我一定会立即伸手去挂掉它,但现在手机却是在书桌上,即是在床尾的位置。

现在才早上九时,谁会这麽早打电话过来啊。

我暗暗地骂了句脏话後,又回到书桌前,接了那通电话。

「嗯……?」

「喂?请问你是不是那位在两天前上过科大电台做分享的人?」电话传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声,声线柔和且甜美,她的声音彷似带有高压电,令听者触电,只是我的倦意使我当时完全绝缘。

「嗯……」

「我是从科大电台那边取得你电话的,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明天方便见面吗?」

「好……」是电台的人吗?肯定又是关於抄袭的事了……

「呃?你说好?好极了,那麽明天中午二时正到电台的会议室见面吧,电台那些人说已经帮我预约了。」

「好的……大婶……」我胡里胡涂地说了这麽一句。

我在挂线的前一刻隐约听到电话里头有把吼叫声,但我没有理会,我挂线後直接把手机电源也关掉了,然後像死屍般摊在床上。

滴答。

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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