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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外围的堤防风景特别好,坐在上头看得见远处桥上的灯光和下头的景色,冷风吹来李诗雅颤了颤身子,才侧过脸看向坐在她身旁默默喝酒的男人。一路上赵重澐什麽也没说,不过看他从超商买了两袋啤酒出来就知道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找她出来的。
「有事就说吧,别憋着。」李诗雅有些担忧的说着,看着他一次干光五瓶啤酒还依旧清醒的模样,她就知道他根本是醉不了还想买醉。赵重澐闷笑了一声才像发疯似的大笑了起来,泪水也随之滑落,看到他这样李诗雅也慌了。
「怎麽了啦?」李诗雅正想追问时,手腕突然被赵重澐擒住拉近,他用着她的手轻抚着他的头,本来以为赵重澐是不是醉了想讨撒娇,後来才发现她指腹经过的地方全是缝过的痕迹。
李诗雅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对上赵重澐悲伤的双眼,他突然松开手,拉起袖子全是大大小小的旧伤,看来时间应该过三四年了,不然颜色不会淡到近乎看不到的程度。
「我从小就生活在整天被家暴的日子,想摆脱却又摆脱不了我爸,要不是上了国中被老师发现有这种状况,和老师学了防身术,我大概到现在都只能乖乖被打吧?」赵重澐像是在谈论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平静,最後安静到李诗雅以为他已经说完想说的话时,他才又开口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他死了……竟然死了。明明我比谁都还要想亲手杀了他,他却先死在女人的床上,呵。」赵重澐突然大笑了出声,那悲伤到只能大笑的模样让李诗雅红了眼眶,她比谁都还要懂这种感觉,明明对方是自己一直巴不得不存在的人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疼着对方、在乎着对方的痛苦。
血缘大概是这世界上最野蛮暴力的一种关系,就算用力的恨着那个人,想脱离和他的所有关系也摆脱不了!闭上双眼,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不安的轻颤着。
她的背上有跟他一样的痕迹,一道又一道养了几年才逐渐淡化的疤痕。有好几晚李诗雅都会被那些恶梦吓醒,父亲用力拉扯她头发去撞墙的力道、鞭子在背上留下的伤痕,还有差些被压上桥上一同自尽的恐惧。
睁开眼她看向他,边痛哭着边轻轻的擦去赵重澐的泪水,心像发烫似的疼痛着,只能为了她和他疼痛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为什麽哭?同情我吗?」赵重澐扯开笑意问着,只见李诗雅不停的摇着头,她不知道她是在为赵重澐哭泣还是为自己哭泣……为什麽他们只能碰上这种人?为什麽他们只能拥抱伤痕坚强?
「知道吗?命运只是要我们在有限的选择里活得比别人精彩!我们也许没有选择,可是我们可以选择让自己过的更好。」赵重澐愣着看着眼前的女孩边哭着边用着一种劝哄的声音说着,那样脆弱的双眼却能看着他说出这些话,颤抖着身子他再也克制不了冲动,把她拉入怀里紧抱着。
冷风中李诗雅只感觉的到赵重澐怀里的温度,那样的温暖让她愣了一会才终於闭上双眼沉溺其中,她不知道为什麽赵重澐会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也不知道在心里蔓延的那种情绪到底算什麽,只知道她想就这麽拥抱着他到天亮。
看着那脆弱又无助的赵重澐在这份怀抱里消失,回到原来那个顶着樱桃色发丝挂着灿烂笑颜的男孩,让那些伤痕都在这份拥抱淡化,不求消失……只求淡化掉那些回忆,通往更明亮的明天。
那晚李诗雅没做任何梦境,反而是因为身子的僵硬痛醒,睁开双眼她就这麽睡在赵重澐的怀里,而他靠着墙壁任她倚靠着。这一秒倒也分不清是她拥抱赵重澐的伤痕还是赵重澐拥抱她的伤痕了。
阳光早已划破原来阴暗毫无希望的黑夜,亮眼的照着他们两人一内一外的双腿,感觉起来还有些微热。李诗雅愣了愣看向还睡着的赵重澐,不自觉的轻抚起他那俊俏的脸庞,原来还湿润的肌肤全乾了不再带有任何一滴泪水。
赵重澐也被她的触碰扰醒了,睁开眼迷蒙的看向她的小脸,思考了一会才一如往常的温柔的笑了,语道:「早安,李诗雅。」
「早安,赵重澐。」她这才勾起灿烂的笑容,回道。
由於李诗雅今天不用上班,赵重澐决定先带她到早餐店吃完早餐後再送她回去好好睡一觉,看着眼前专注看着菜单思考的女孩,他不禁笑了出声又淡淡收回了笑意。
赵重澐的双眼逐渐失神像在思索什麽般,他到底为什麽会找上她呢?事实上赵重澐的朋友不算少,手机里随便翻开也有几百个好友,可是当他接到消息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比起平时和他玩乐的朋友们,赵重澐更想见到她、紧抱住她,只愿意把这样脆弱的一面摊在她眼前。
看着李诗雅灿烂的笑着抬头说想吃吐司时,他才终於愿意承认这情感下真正的答案是什麽,她的真实、傻气、可爱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触碰她,尽管这样的悸动不算爱上,昨晚的一切却让他的心更加沉沦,她哭泣的小脸和那又是脆弱又是坚强的模样,一点一滴的渗入赵重澐的心底。
他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