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所做的第一件事,不外乎是觐见皇上。我跟在司海身後,拐过几个回廊,一路上,司海并没有主动和我谈话,而现在的身分,我也不能如同往日和他朋友式的交谈。
几个碰面的婢女莫不是向我投射诧异的目光,但碍於身分,她们很快就收起打量,低头行礼等待我和司海走过。
我不时张望,四处打量皇宫,这里虽然称不上金碧辉煌,但也奢豪气派,自古皇宫都是如此,即使百姓挨饿受冻,皇宫内的人仍是穿金戴银,过着奢靡的日子。
光亮袭来,我微微眯眼,等到适应光亮,我看见落坐於高位的枯瘦身影。男子支手撑颐,皮肤蜡黄,一双精明锐利的青绿双瞳却是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霸气,和外表的孱弱不成正比。
「皇上,末将领公主前来覆命。」司海单膝下跪,我怔着,司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跟着跪下。
「都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我起身时,和皇帝对上眼,而他正毫不掩饰的打量我,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才稳住身子。
「善宛,过来,让朕看看你。」善宛?不错,那确实是我的名字,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这麽称呼我。
我走向皇帝,但仍是隔了二尺之远。皇帝笑问:「怕朕?」我摇摇头,而他趁势说道:「那就过来点。」无奈之下,我只好向前又走了几步。
「善宛,这些年过得可好?」皇帝执起我的手,他的手掌比我想像中的来得宽厚和温暖,一股莫名的安心令我眼眶泛雾,不过随即又被我吞去。
「启禀皇上,公主日前发生意外,脑部受到严重撞击,许多事都记不得了。」顿了顿,又说:「这些事,是公主告诉臣的。」
我看了司海一眼,他仍是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真不愧是细作,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破绽。
「善宛,真有这事?」我看不出皇帝究竟是关心仰或是别种情绪,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捉摸不定,老狐狸一只。
「是。先前许多事,善宛都记不得了。」我根本无法去思考,这麽说究竟是好或不好,善如曾说过,皇帝可能会利用我,而司海抢在我前头,先把话说开,我只能按着他的剧本演下去。
「我可怜的善宛,苦了你了。」他的话,我听不出真切,揣度不出心思,只得小心应答。
「善宛不苦,只要能见到父皇,一切都值得。」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说出这样的话来,忽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皇帝拍拍我的手背,对着司海说,「带她下去休息吧,下朝後我和她一同用膳。」
於是又让司海带回寝殿,据说,我儿时便是住在这里长大的。
很奇妙,这就是善宛住的地方了吧?我代替她活着,却把她的生活搞糟了,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
长途奔波,於是回到寝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栽在床上,倒头就睡。
醒来之後,服侍的婢女替我换上合身的襦裙,又在我头上东插西插的,搞了好大一个髻,我愈看脸愈僵,忍不住出声阻止悲剧发生:「好了,把我头上的东西通通拿下来。」
「可是……」婢女们为难了,踌躇着没动作。
顾不得其他,我乾脆自己动手,但这髻复杂得眼,取下钗子时,不时扯到头发,痛得我泪水溢出眼眶。
好一会儿,才将所有东西取下,最後我选了一个最朴素耐看的,随手一挽,刺入发内。至於襦裙,样式还算及格,我便任凭她们动手。
接着她们竟然要上妆,我连忙跑到墙角,喝道:「不许过来!」有没有搞错,我来到这里从来没化过什麽妆,我深信不疑的是,就算那些妆再怎麽好看,也是古代人的审美观。
「可……」婢女们又想上演重覆的戏码,但这次说什麽我都不会妥协。
「没有可是。我问你们,我长得很丑吗?」我问得直接。
识相的她们频频摇头,我满意了,顺势说:「那就是了,人美何需化妆?」
於是迈步走出寝殿,司海早在殿门口守着,方才的情景,他一定是看见了。而就是看见了,才会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敢肯定一定是这样没错。就算他使终扮演他的好将军也没关系,只要我只道他内心还是我所识认的司海,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