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藏身的别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望海。是香港不大的土地上丘陵的一角,隶属新界,离市区很远。韩成泽後脚驱车离开,魏翊前脚就跟了上去。天还没有亮的意思,墨黑的夜却因为璀璨的星空明亮的闪耀着,打开车窗行驶在少人的公路上,热气未褪的夜风将人吹得清爽。
魏翊单手打着方向盘,他离韩成泽不算远,不知道男人有没有注意到他。
即使注意到了……那又怎样。
韩成泽又不可能停车指责他,顶多尝试甩掉他——但那不可能。
魏翊无所谓的叼着烟,衣领随意敞开,对韩成泽无谓的态度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决定某种程度上做出改变,依然逃脱不了基本形式。再说他也没打算改变太多,只是隐约有些歉疚。
这次带韩成泽来香港,是他在匆忙之下做的决定。父亲的一通电话让在外多年的他倍感不适,那种熟悉的、多年不曾经历的强硬和压力即使相隔千里还是难以摆脱。仿佛那个一直正襟危坐的男人就站在他身後,对不屑一顾的他怒目而视。
魏翊自认为不是个听话的儿子,虽然他一直表现的非常优秀,却和家庭无甚关系。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强迫概念,而且这些强迫概念已经超出了普通范围。
雷打不动的作息习惯,一丝不苟的追求完美,甚至将打扫卫生当成发泄……他卷起袖子动手擦边全家上下的事就是压迫自己的最好证明。但是他需要发泄,就算这种发泄很莫名,很奇怪,但他需要一种正常范围内的宣泄途径。
人应该控制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控制。
魏翊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少男女嗑药滥交,但他一直走在河边上从来不湿鞋。
他不是禁欲,而是挑剔使用的方式。他享受的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在自己想的时候,得到想要的。在此之外,都是多余。
多余是什麽?
多余就是阻拦。就像晴天出现在头顶的雨伞,一点用处没有偏偏还遮挡视线。
更可恨的是举伞的人还用微笑逼你感谢他。
前面的人把车开得飞快,魏翊紧踩油门跟上去。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控制,虽然外人眼中的他很自制,有时甚至显得禁欲,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是真正自由的,总有各种各样义务或者麻烦纠缠不清,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承认,掌握主动权,然後尽早找到处理的对策。试图逃避是最愚蠢的做法,比如前面的男模,明明忌惮着什麽,偏偏装作毫不在意,以为自欺也能欺人,将一件无所谓的事处理得让人恼火。
他们已经驶进市区,虽然是淩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依旧有车辆来去,魏翊本来就懒得遮掩,乾脆肆无忌惮地近距离尾随。眼看不远处的跑车停在一处酒店外,这是郑老头的地盘。魏翊挑高眉毛,那个博彩业巨头虽然没在香港明目张胆的设赌场,但把手从澳门伸过来简直轻松无比。想也知道韩成泽要去干嘛,魏翊打量了一下四周,找另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韩成泽有事瞒着他——不应该说瞒,韩成泽妈妈滥赌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当初没有放在心上,是因为很多有钱人多少都有这个毛病,相比其他的恶劣爱好,这简直不能算什麽。虽然令人不齿,但娱乐圈的人总是跟权色交易暧昧挂钩,“无伤大雅”的赌局轰趴更是数不胜数,以至於最初魏翊并未调查到这件事,他对韩成泽的身世兴趣不大,後来知道了,也只当是韩成泽和他妈妈额外的癖好。
看了看时间,魏翊决定坐在车里等一会。韩成泽走到门口时正了正衣领,然後被已经等候在门口的男人领了进去。发现韩成泽身边的纠葛比自己想像得要多令他十分不爽,魏翊是个怕麻烦的人,他一直认为韩成泽很简单,初识时那人根本不会演戏,什麽都写在脸上,却不会让他反感,反而有种轻松和释然。他想要的也简单,想法也简单,即使演戏,都会被自己识破——这种感觉实在很可爱,让他飘飘然起来,忘了时间在流动,人是会变的。
回到香港後不久,他无意中在聚会时得知韩夫人赌瘾复发,而且愈演愈烈。和赌债相关的话题在圈子里并不新鲜,魏翊也没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她儿子怎麽会甘愿被男人包养呢?
但是再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魏翊却不能高高挂起了。他本来就是有目的的带韩成泽回香港,韩夫人的家丑闹得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想必他家老头子也有所耳闻。也是在这时候,他得知韩先生在世的时和老头子有过交情。严格的来说是韩先生承包过老头的工程,没想到老头对这个多年前的合作者竟有不浅的印象。
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搁置自己的计画,工作之余,他着手打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韩成泽虽然不是一线明星,但挣的钱应该足够偿还几年前他妈妈欠下的债。因为清楚韩成泽的收入,他感到更加奇怪。难道是闹了内部矛盾?魏翊对这件事突然来了兴趣。毕竟是要往家门里领的人,万一还不如老头子了解他,可就太丢人了。
似乎是黄纬钧在管这件事,魏翊找人打听酒店里发生了什麽,等韩成泽重新出现在酒店门口时,魏翊挂掉电话,他已经弄清了今晚紧急事件的起因。
魏翊身边不少阿姨辈的太太都喜欢每年在澳门输上几百万,他习以为常,却不屑一顾。几年前他也曾数次和同龄的公子哥去拉斯维加斯散心,很多人输光了学费和生活费,父母照旧打钱过来,但问题是,他们赌得起。
韩夫人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如今她仍然是赌徒大军中的一员,但她已经不属於曾经的圈子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花多少钱都有老公填的太太,虽然仍有金钱来源,却弥补不了她越来越大的亏空。
韩先生的事故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时过境迁,茶余饭後的话题早已变换,不过想把以前的流言蜚语挖出来,从来不是一件难事。韩家以前的圈子里曾经流传韩成泽进娱乐圈是为了给妈妈还赌债,房地产这一行负债率非常高,韩先生出事後,多方因素影响,韩家的家底几乎全部被掏空,但要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以及供韩成泽在外求学仍然是绰绰有余的。可惜韩夫人不知是受打击太大,不愿意面对现实,还是普通的积习难改,一直没有放弃赌博的爱好。
就在韩成泽准备考医学院,学业最紧张的时候,她的赌瘾越来越大,慢慢变成借钱赌博,还钱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後,迫於资金缺乏,不得不停止这项爱好。大概是在这个时候,韩成泽误打误撞进了模特圈,和债主定下合约在保持最低还款率的前提下按照收入多少定期还债,再後来他回国遇到自己。魏翊记得两人刚刚狼狈为奸时给了他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後来有一次性付清了一年份的三百万。这笔卖身钱在圈内并不算多,连中等档位都算不上,但韩成泽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魏翊本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资源,无论给不给钱,他都算赚了。此後的两年多里,他也一直以为韩成泽是为了前途和他逢场作戏,甚至乐得见到他演技的成长,他认为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现在看来,可能确实是为了钱而已。
魏翊靠在车座上,看着韩成泽站在隐蔽的位置和门口的男人说话,他的视力并不是非常好,距离略远,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只从他偶尔被门风带动的衣角感觉他似乎是有点狼狈的。
想多了,根本连人都看不清。魏翊眨眨眼,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保护视力。
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扫了一眼,又查看了通话记录和短信,有些焦虑的把手机重新放回去。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无非是一直在外地的韩成泽突然回来香港,黄纬钧生气他不主动来见,加上韩妈妈前几天又输了二百多万,空手入赌场,人直接被扣在了酒店。魏翊没接触过这位夫人,笑着猜测想必她也是位女中豪杰,两手空空竟不害怕,乾脆听从黄纬钧的安排来到这里暂住,一边享受起酒店设施。
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责任,黄纬钧手下没及时找到韩成泽,终於在今天深夜打通他的电话,於是闹出情人半夜抛下床上金主的故事。
魏翊无聊地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只用两手指夹着没有抽,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点着下巴。奇怪啊,自从韩成泽开始拍戏,韩妈妈已经两年多没赌了,前段时间她重回赌场狠狠的过了一把瘾,难道是觉得儿子有钱了?
他对这位太太花着自己钱的事感到好笑,虽然不太认同滥赌的做法,却不能反驳什麽,毕竟这太常见了。
无论如何,他希望这件事纯粹是由赌博引起的,千万不要有别的牵连。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把韩成泽揪出来,魏翊仰在车座上望着头顶,管他说什麽最近不方便,自己平时也很忙,要挤出时间逗逗老头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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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真是非常不方便,错过了2,3点的时间,然後身边一直有人,晚上从图书馆回来在床上默默更新,对不起大家了……一般下午不更就是晚上
魏大大的保养费,其实他刚开始没什麽钱~总裁不要打我==
有一些伏笔什麽的,我觉得上上一章有点跳跃,可能修改,不过大体剧情就是这样。他们回香港一个是为描写韩成泽的背景,另一个是魏翊要逗他家老头子,大家也许猜出来怎麽逗了,他们在香港还会呆很久,直到大概确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