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到了寅时,湘雪便把大家都唤醒。
一夜没阖眼的湘雪,脸上满是疲倦,见大家都坐好後,她便道:「因为这株药草极为珍贵,所以就算是我们的药园,每年能采收的量也是极少的,照理说,我是应该不经任何思虑,就将药草就交给寨主,不过我既已经答应了惜蝶姑娘,就不会反悔,所以我决定将这药草交给惜蝶姑娘。」
寨主听完後没说什麽,湘雪看着自家寨主的脸,突然她发现寨主的眼神中闪过了孤独,於是她明白了,她背叛了寨主。
湘雪难过的低下头,喃喃自语问道:「是吗?我为了诚信,而弃了大家对我的信任吗。」
寨主未答,转身就走了。简凌见状,只是安慰湘雪:「没事,别多想了。」说完便跟着寨主离去。而秋枫则对湘雪道:「不要担心,还有办法可以医治冰心小姐的。」
这时湘雪摊在地上懊悔的低语道:「若是冰心这次有任何意外,便是我湘雪造成的,对不起,冰心,对不起。」湘雪祈求般的跪着,冬梅在一旁安慰她。
惜蝶也想走去湘雪身旁,不过被秋枫制止:「够了,我们山寨你还闹的不够嘛?」
惜蝶听到只是受伤的退後,季霍雷正要帮惜蝶说些什麽时,岚墨抬手制止了他,并且拱手向秋枫道谢:「感谢今日山寨主的相让,若各位日後有难,在下定当相还这恩情。」道完,两人对视没多久,石门便开了。
秋枫看着石门,便道:「夙烟公子,药拿到了,你们也该走了。」
岚墨一行人道别完转身就走,出了石门,便看见石门外站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看到岚墨手上拿着药草,低语道:「是嘛,看来哥哥是善良的。」接着对着岚墨微微一笑後道:「希望早日康复。」
岚墨略微审视了一下女子,心中隐隐猜出了她的身分,心情复杂地对她点头称谢後,便离开了。
而那女子转身便进了草药园。
「那个……夙烟公子。」
在有些混乱的情况之下离开草药园後,惜蝶便默默跟着岚墨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一直等到三人走在了下山的山路上时,她才终於鼓起勇气开口唤了他一声。
「盼姑娘,怎麽了?」岚墨温和地回了话,并偏过头看着自己身旁的惜蝶,静静地等待她继续开口。而走在前头带路的季霍雷听闻两人的谈话声,也放慢了脚步望向他们俩。
「我只是想问问夙烟公子您和这位、嗯……那个……」惜蝶的话问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另一个男子,只得尴尬地停住了话语。
「我叫季霍雷,是这家伙的护卫。」见惜蝶疑惑的目光往自己望来,季霍雷随手朝岚墨指了指,简洁地自我介绍着,随後又突然开口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怎麽会跑到这儿?」
「啊,是的!」因想问的话被直接说出而惊讶地点了点头,惜蝶应了季霍雷的话,「因为夙烟公子和季公子昨日出现的太突然,我有些摸不清状况。可昨日的情况又很混乱,我一直寻不着好的时机问,所以才会想在这时候问。」
闻言,季霍雷哼了声,笑道:「明明是请他人帮忙办事的人,这下却自己跑到了这深山里,也难怪你觉得奇怪。」
「原来如此。」岚墨也微微颔首表示对惜蝶的理解,接着便回答了她的问题:「是这样的,其实我那日拜访了盼大夫不久後,就收到了南隐山的山寨主也需要这药草的消息……」
他一面说着,一面指着被季霍雷放在包袱里背着的药草,又继续说道:「当时因为不清楚这位寨主为何会需要用到这药草,也怕本就稀少的药草会被抢先采走,所以我们便试着查了查这寨主的消息。而在查探的过程中,又偶然得知了这药草就只生长在山寨的周围……後来因为怕盼姑娘你一个女子只身接近会遭遇不测,才会和霍雷来走这一趟。」
「啊?那真是谢谢夙烟公子和季公子了。」怎麽也没想到两人出现在这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惜蝶惊讶地向两人道谢,而另外两人听见她的话,各自感到有趣地笑了笑。
「嘿,分明是因为我们的委托才会跑到这麽危险的地方来的,这还反倒向我们道起了谢?你这小姑娘还真老实。」季霍雷笑着调侃了一句。
「霍雷说的是,盼姑娘你为了家母的事不辞辛劳跑到这来,若你真的遭遇不测,那我还真不知该怎麽向盼大夫交代。」岚墨垂着眸,对惜蝶抱拳说道:「真要感谢的话,那应该是我向盼姑娘道谢才是。」
「不用的,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本就是医者该做的事……啊,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是爹爹从小是这样和我说的。」两人的话让惜蝶有些害羞地搔了搔脸颊。
「盼大夫果真医者仁心。」
见惜蝶说这话时诚恳的模样,岚墨微微一笑,不禁感叹了一句。而惜蝶听见自己敬爱的爹爹被他人称赞,也开心地点了点头,神情中还略带自豪。
有了这麽一个短暂的谈话,三人之间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不似一开始因没有话题而各自尴尬地沉默。
就这麽边走边偶尔说上几句,过程中多半是季霍雷耐不住性子,找着话来引两人开口,而惜蝶和岚墨也自然地配合。待到正午时下了山,惜蝶对两人的个性倒也熟悉了不少。
「话说你还真敢就这麽一个人接近这山寨啊?」
考量到惜蝶在来的路途时已消耗了不少体力,他们便找了辆马车来代步,而此时的季霍雷正驾着马车轻松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哼到一半时,突然问了惜蝶一句。
原本撩着帘子看着外头景色的惜蝶听见这话,顿时尴尬地笑了,她道:「不,其实我在上山前根本没听人说过那有个山寨。」
惜蝶话音一落,岚墨及季霍雷的目光纷纷转向她。霍雷微微睁大了眼,诧异地撇头看她一眼,「那你是怎麽进那草药园的?」
「那个啊……因为我在上山後就遇到了湘雪。」一说到了湘雪,惜蝶心里便有些愧疚。
「当时我上山不久,想找个地方喝水休息,却不小心闯入了湘雪居住的地方,还被她发现。後来因为很晚了,她便留了我过夜,中间当然也问了我上山的原因……我那时还不知道她就是草药园的主人,就直接和她说了我是为药草而来。」惜蝶边回想边说着,「没想到湘雪听完後,就这麽决定要将药草送给我,我也是那时才一并得知山上有那麽一个寨子以及湘雪的身分……至於之後会变成这样的状况是我们完全没料想到的。」
想到离开时湘雪的样子,自己甚至连说一句抱歉都没办法就走了。惜蝶不禁皱起了眉,心里有些後悔。
要是自己当时能更坚定一点地去和湘雪说话就好了,即使以自己的立场的确是无法为此做出什麽弥补。
岚墨这时低眸望了眼被放置在一旁的药草,想着上回霍雷所说关於寨主的妹妹也需要药草的消息,心中除了歉意,对那寨主也产生了点敬意。毕竟那叫湘雪的女子虽选择将药草给了自己,那寨主却未曾开口阻拦过,想是知晓需要这种药草的,皆如盼大夫所说是久病缠身极难根治的人。
他本想着毕竟自己是外人,若没拿到药草实属应当,这回若不成只得再另寻办法,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往往出人意料。
「……盼姑娘,嚐嚐这个吧。」轻唤了声情绪明显低落的惜蝶,岚墨递给了她一个圆筒状的竹制小罐。
「谢谢,这是……?」惜蝶接过并轻声道了谢,手中的竹筒随着马车的颠簸可以感觉到有液体在里头晃荡,她在岚墨的示意下拔开了上头的木塞,尝试性地喝了一小口。
果酒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味道好到让惜蝶不知不觉松开了眉头,惊讶地望向岚墨。
「很好喝!」
见惜蝶的表情已舒展开,岚墨微眯眼眸笑了笑,「盼姑娘喜欢就好,这果酒是方才我趁霍雷去弄马车时买的……虽然那摊贩说这果酒喝不醉,适合女子饮用,但你也记得别一次喝太过。」
「好的,谢谢你,夙烟公子。」
「喂,岚墨,那有没有买我的份?」车厢外的霍雷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有些嘴馋地问着。
「驾车的人说这什麽话?」岚墨好笑地回答了他,「等回去後你想喝什麽就买吧,记我帐上。」
闻言,季霍雷吹了个口哨,「哟,那这回我可得好好削你一笔,可别赖帐啊。」
「我何时和你赖过帐了?这事一向都是你在做的。」
「那什麽……我们这种领人工钱的日子不好过啊。」
季霍雷啧了一声,开口狡辩着。一旁的惜蝶也已经习惯两人这种明明是主从,却更像兄弟般的对话,边听边忍俊不住地笑着。
岚墨见状,也跟着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敲了敲霍雷背倚着的那面车壁,说道:「别和我争了,专心点驾车,早点回去也好让盼大夫以及母亲和朗月放心。」
「是是是。」霍雷懒散地拖长了尾音回答,这才将注意力全数放在驾车上,一路向着西陵山而去。
为了想要早些回去的缘故,三人除了中途停下吃了点东西便没在外头多做停留。霍雷索性连觉都不睡就这麽赶了一夜的路,而岚墨及惜蝶则各自倚在车壁上头将就睡下。
待三人终於回到了西陵山时,也已是隔日傍晚的事了。
因为马车上不去小山路,霍雷便将车停在了山脚下,和岚墨两人将惜蝶唤醒并送上了山。惜蝶的娘见女儿平安归来,顿时放下了心,对着岚墨道了几声谢,就想将睡眼惺忪的惜蝶领进屋子里头好让她去休息。而在马车上颠簸多时的惜蝶也耐不住睡意,将药草交予自己的爹後便和两人道别了一番,跟着自己的娘进屋里说话休息去了。
待母女两人进了屋里去,盼大夫留在外头和岚墨及霍雷说了一会话,在岚墨说明完为何他俩会将惜蝶带回来的缘由後,盼大夫便抱拳向两人道谢,随後也向岚墨表明,他将会在後日到岚墨家中为他母亲治病。
闻言,岚墨心里有些激动,但被他按捺了下来,他低下头,向盼大夫行了个礼,抱拳沉声道:「盼大夫,那就万事拜托了。」
「我会的。」盼大夫轻扶起他的身子,望着眼里略带期盼的岚墨道:「这回小女的事真是感谢夙烟少爷了。时候不早,两位也早些回去吧,莫让家里人担心了。」
岚墨带笑垂眸,掩去了自己的不平静,「是,那麽告辞了……走吧,霍雷。」
语毕,他便转身离去,季霍雷闻言也不紧不慢地跟上,两人就此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