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传说
地底的洞穴,壁上挂着数来支燃燃的火把,将洞内照得灯光辉煌,放眼望去,地洞竟没有尽头,曲径通幽。石子砌成的桌上摆满了酒菜,五颜六色的豆子分别放置木盘中,桌上的中央搁着一个足足有半人高的木篮子,里头全装满了萝卜,红、白、青、紫各种颜色都有,极为丰盛,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石桌前的地上堆了一个篝火,柴火被烧的劈啪作响,几十只兔精围着火堆,尽情的舞动身体,整个洞内被欢笑声给淹没,每张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兔丫头又上哪儿去,早告诉她今日是她曾曾曾袓父的生辰,这宴会都开始了,还不见人影。」坐在石桌旁一头灰白头发略显老态的雄性兔精,不住的抱怨着。
「你就放心吧!她平常就野的不见人影,待会儿就回来了。」坐在方才抱怨的雄性兔精旁,一位温婉的雌性兔精出声安抚着老伴。
雄性兔精还想再说几句,目光不经意扫过洞口,见到女儿已经站在那里,连忙对她挥了挥手。
白兔精露齿一笑,顺手将绿芽拉近洞内,正想向她介绍给家人认识,突然整个洞穴所有的红眼睛在看见绿芽後,顿时鸡飞狗跳。
原本还跳着舞的小兔精们慌忙的胡乱窜,尖叫声此起彼落,每只兔精都争先恐後要逃离这里,有几只甚至还一头撞上墙壁晕转了一会儿才跳起来飞也似的狂奔,而坐在石桌边那群成年的兔精虽然没高声叫喊,神色却是无比的惊恐,仅仅迟疑了一下,就转身咻的一声不见踪影,所有的兔精逃的逃、变的变,一片混乱过後,偌大的地洞里只剩下三个人,绿芽、白兔精和曾曾曾袓父。
白兔精瞠目结舌看着空荡荡的洞穴,原本还很期待大家看到她带回来的朋友会很惊喜,孰知全都惊吓过度,逃之夭夭,幸好最好要的曾曾曾袓父还留着。
绿芽见到这等情景,忍俊不住笑的眼睛都成月弯,目光望向坐在石桌边,一只上了年纪的老兔精,瞧他眼尾下垂,脸色灰白,顶上的毛都秃了不少,修为应当颇为深厚。
「老兔精,你怎麽不逃,难道你不怕我?」
老兔精抖了一下,发颤说道:「我也想逃,可是我的腿都吓软了。」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软掉的腿。
闻言,绿芽和白兔精相视大笑,白兔精让绿芽坐下後,才来到老兔精身边,一把搂住他稍嫌圆润的肩。
「曾曾曾袓父,绿芽是我刚交到的朋友,她是花妖是素的,您大可放心,她今天来是有些事想向您请教。」白兔精拿起石桌上盛满水的木碗就往嘴里灌,一整路她说个不停,口渴得像火烧似的。
老兔精喔了一声便没再吭声,半晌过去竟发出细细的打鼾声,白兔精连忙往他的厚肩轻轻一拍,吓的他连忙惊醒,嘴里还喃喃的不知在念叨些什麽。
绿芽也不废话,直说道:「今日来此是有一件事想问你,我听白兔精说今日是你五千岁的寿辰,那麽你肯定知道一万年前神族与妖魔界大战的事了?」
「你……你怎麽会突然问起这事儿?那时你应该还未出生才是,怎麽会知晓那场浩劫般的决战。」老兔精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你别管,我就是想知道当年两方人马究竟为何打起来?」
老兔精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这场恶战我是从白兔精的曾曾曾曾袓父说过,也就是我老子告诉我的,当年神族和妖魔界原是相安无事,两方一直都保持友好的关系,某日有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妖魔界的领地自称武魔,你们要知道“魔”这个字在我界里,不能随便乱用,精怪修炼完成才可为妖,对於寻常妖怪而言,只有少数身上带有魔性的妖才能冠上“魔”,而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家伙竟胆敢自称为武魔,这事自然传到魔王耳中,他派出噬杀成性的魔界第一战将虹霓,她那把阴寒至极的如月魔刀,一见到武魔便闪着幽幽白光叮叮作响,魔刀气场气场瞬间将观战的众小妖小魔震的粉身碎骨……」
「魔王长什麽样?那个魔界第一战将虹霓背上的如月魔刀真有那麽厉害?」白兔精听到这里,好奇的插了句话。
老兔精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又没见过,怎麽会知道魔王长怎样。」不都说了是她曾曾曾曾袓父看过,不是他吗?
「你好歹也算是兔精的元老,参加过的妖精大会少说也有你身上兔毛那麽多,总不可能连魔王的一面都没见过吧?」白兔精冷啍一声。
「整个妖魔界都知道魔王行踪成谜,当时武魔现身时也不见他的人影,就只派出他的得意助手虹霓,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兔精,何德何能得见他的尊容呀!」傻兔儿,魔王那种尊贵人物怎麽可能见得到嘛!老兔精摇了摇头。
绿芽看他们一人一句,忍不住出声打断:「别再管魔王了,老兔精你接着说。」
老兔精喝了口茶,解了渴才开口说道:「武魔对上虹霓,观战的万只妖魔转瞬间只剩修炼千年以上的老妖敢继续留在那里,你的曾曾曾曾袓父可是躲在洞里偷看的,既安全又不会被波及,话说回来这位武魔竟以赤手空拳对上魔界战将,实在勇气可嘉,虹霓本就噬杀成性,一见他如此狂妄,随即抄起背上的如月魔刀,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砍向武魔,他身一闪伸指朝她刀身一弹,虹霓便落在千尺外傲然站立,武魔运起功体,灵力行走於掌,刹时飞沙走壁,烟雾弥漫,漫天狂沙之中只见两道身影缠斗,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两人对恃最後一击,交手的瞬间,一股至强至阴的气劲流窜四面八方,那些所谓修炼千年的老妖们全都成了一杯黄土,待一切平静後,虹霓和武魔低声交谈着,不一会儿皆化作光影消失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中。」说到这里,他真真口喝到不行,连忙又喝了碗茶,茶一入喉立刻露出满足的神情。
「再後来呢?说快一点,我们都等不及要听下面的故事了。」白兔精连声催道。
绿芽则是拧紧眉,等着他说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一段故事。
「就在同一天傍晚,武魔竟然率同众妖魔攻上三十三重天外天,就连第一战将虹霓也在其中,以前上天很容易的,有座天桥直通天际,当他们攻上天宫时,群魔见仙便杀,简直杀红了眼,天空所有的白云都染成红色的,旭日也被红云遮蔽,大地一片灰黑,你曾曾曾曾袓父也跟着上天,长期吃素的他根本就不敢杀仙,只能躲在後头,走一步算一步,就这样随便乱走,居然让他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他顿了头,看到她们眼中的渴望,才满意的接着说:「魔界第一战将虹霓被神尊座下大弟子神无念以灵力封印进入沉眠,妖魔们一见他二人战败,顿时没了气焰作鸟兽散纷纷逃下界去,而武魔则对上武神,两人的灵力不相上下,武魔全身充满戾气和魔性,武神则是清圣仙气环绕於身,缠斗数刻後,武魔败了,可武神并未杀他,而是将他的功体用天钢链将他锁住……」故事的最後才是重点,年纪大了容易渴,他又喝了一碗茶。
「武神竟然没有废了他的功体?原来鼠精说的全是假的,搞了半天只是随便拿条破链子将武魔锁住喔!」白兔精嗤笑一声。
老兔精白了她一眼:「那不是什麽破链子,而是天钢链,是仙器来的,不是你兔房里那些破铜烂铁。」
「故事这样就结束了呀?」绿芽有些失望的喃道。
「不不不,後面还有一小段呢!武神将武魔用天钢链锁住之後,对他说了些话“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她,永远都见不到她,我要将你永远都囚禁在锁魔塔里,永生永世受着烈火炙身的痛苦,你有多爱她,我就让你有多痛”说完以後,便亲自将他关到终日红火漫天的锁魔塔,承受焚身之苦。」
老兔精失望叹了口气,不晓得武神口里说武魔爱上的那个人,究竟是“他”还是“她”呀?真真想知道呐!
听完最後这一段,绿芽难掩惊愕,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莫不是武神和武魔他们是爱上了同一个人?她想问问老兔精,知不知道那人的下落,却突然想到,他也是听闻而来,又怎麽可能见过那位引起战端的神秘人呢!
她低喃着:「究竟爱是什麽,竟能教仙魔为之疯狂……」
爱,能让武魔如痴如狂,甘愿终身被囚锁魔塔,看来这个“爱”真的是可怕又强大的东西。
白兔精眨了眨眼,不敢置信:「故事已经结束了?可是没有结局呀!你还没说武魔现在怎麽样,那个武神躲在哪个破地方,最最最重要的造成那场战祸的“她”究竟是谁?你根本就没交代清楚呀!」她听得正在兴头上,这故事就没尾了,扫兴,真是太扫兴了。
「你也差不多一下,我也是听来的,你问的那些“秘密”,我想除了武神和武魔可以回答你以外,再没有别人了。」老兔精白了她一眼,有些受不了的闭上眼。「我想睡了,你们自便吧!走了帮我关一下门。」说完,不过两眼一闭就打起呼噜来。
见状,白兔精啧了一声,转而对绿芽说:「怎麽样,我就说我们兔子精是包打听的,这下子你没白来了吧?」净白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情。
绿芽点了点头,略微迟疑的问道:「……“爱”是什麽,你知道吗?」
「呃……我想应该是“喜欢”的意思吧!就像我很“爱”吃青萝卜,和我“爱”跟你说话,这二个爱的意思都是喜欢。」原来自己还满聪明的嘛!她愈来愈佩服自己了。
绿芽点点头,道:「这麽说也有道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就不再打扰你,很抱歉将你曾曾曾袓父的生辰宴会搞成这样,你帮我跟他说声对不住。」她朝白兔精颔首转身便离去。
白兔精连忙叫住她:「你等天亮再走也不迟。」这都晚了,这株花妖长的又不丑,出去了要是被其他妖怪欺负去了怎麽办。
绿芽回眸对她一笑,「我还得去寻人,就此别过了。」说完,瞬间已步出地洞。
见到她翩然离去,一身翠绿素衣,衣摆下的莲花碎图随之摇曳,白兔精叹了口气,这株花妖实在是清丽迷人,可惜啊可惜!就是太笨了一点呐!
☆
又是一季花开,山谷遍地开满红花,妖艳夺目,随着微风款款摇摆,放眼望去,宛如一片血海,让人敢到莫名的心悸,漫天的花香味却令人不自觉甘心溺毙在这一望无垠的红花海。
「又过了一季,墨寒……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仙人,竟然放任我独自逍遥过这麽漫长的日子,或许你已经忘记自己曾说过要渡化我的话了吧!」她笑了笑,道:「我可是听你的话,潜心修炼呢!如今我已经是大花妖了,妖力强大,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将方圆十里内的妖魔精怪全都抓来当这片红花的养份,可是我不会这麽做,因为你一定会碎碎念,念得我头疼,呵呵……我又忘了,你早就不在了呢……」她躺在红花海里,漾着淡淡的笑仰望着天,笑中带着些微落寞。
绿芽等了又等,终是没等到墨寒出现,反正她也习惯一个人了,只是偶尔会很贱骨头的回想起两人曾经相处过的时光。
离开兔子洞之後她又做了一些小恶事,原以为墨寒会突然出现来斥责她,可是一次复一次,他都没有出现,说不准早就云游到哪儿去快活了,还管她哩!
所以呢!到最後她什麽恶都没做成,反倒是跟那些妖怪称兄道弟起来,只差没斩鸡头结拜异性兄弟姊妹了,就连白兔精也在前些日子带上自个儿酿的萝卜酒让她嚐嚐,同日,她帮兔子精取了个名字叫白雪,总不好一直叫她白兔精吧!多难听呀!
还记得那晚她们喝的酩酊大醉,她居然发、酒、疯、了!
「小白雪,我告诉你,那个叫墨寒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仙人,说话不算话,自以为潇洒来去如风,只是穿了件白衣,长得有几分姿色,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啥天仙了吗?」
「……基本上,他就是个“天仙”没错呀!」“天”上的“仙”人,很对呀!白衣飘飘,跩的有理。
「你是站在他那边吗?小白雪!」闻言,绿芽火了。
白雪冤喊:「我又不认识他,站他那边干嘛!我站你这边啦!你说的得对,墨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烂神仙,最好碰上个不长眼的大妖怪将他一口吃了,消化後把他变成一堆粪,然後拿来洒在你这片红花海当肥料再好不过了。」够义气了吧!她长这麽大还没诅咒过谁,为了绿芽,她可是拼着折损阴德的份上,噼哩啪啦骂了那个没见过面的负心汉……呃,是仙人啦!
「把墨寒变成一堆粪?这样好像有点太过份了……要不然把他变成……要变成什麽才好呀!我想不出来……嗝!」绿芽皱了皱眉头。
「变什麽都好,你开心就好了。」
绿芽又打了个酒嗝,突然哀凄凄的问道:「白雪,你说为什麽墨寒都没想过要回来看看我?」
「……」白雪无言,大姊,这我哪儿知道呀!我又不是他。
「他会不会是不晓得我在红花海,所以才一直没来找我?」
白雪再次感到无力,「大姊,他是仙人,随随便便手指一划玄光术要多少有多少,怎麽可能找不到你呢!」
「那你说,他为什麽不来找我?」
「……」白雪的脸黑了一半,为什麽话题又绕回来了呢?
不待她回答,绿芽突然问道:「你觉得我算是一朵很乖的花妖吗?」
「当然,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乖的妖怪呢!」
绿芽猛地站起身,白雪被她吓到,差点跟着跳了起来。
「我不可以乖的,这样墨寒就不会回来,我要报复他,明天起我要再去干些恶事。」绿芽大声喊道。
「……」白雪这次彻底的无言了。
之後她又大吵大闹了一会儿,搞的白雪累的跟狗似的,次日返回兔子洞时,嘴里还直喃着,下次绝不让她喝酒,喝茶就好。
想起那晚的事,绿芽开心的笑了。说实在的,她不记自己说过什麽,这些都是白雪告诉她的,看来她的酒品是真心不行呀!
温煦的阳光让她整个人感到暖洋洋,彷佛就像回到以後靠着墨寒肩头睡着的时光,哎呀!她又贱骨头的想到他了。说真的,她好像真有那麽一点点点点想念他,只有一点点点点而已。
纤指忍不住轻轻的抓住颊边的草,眼帘慢慢的盖上,全心沉醉在煦阳里,手轻轻挠了挠手中的草……
这株草养的真不错,摸起来质地好,又香,又滑……咦,又香又滑?!
小手用力的抓了抓掌中的东西,的确滑滑的,触感极好,无一丝粗糙,小脸凑近闻个仔细,淡淡的清茶香气扑鼻而来,她惊愕的睁开双眼,将手中的东西看个仔细。
那不是草,而是一件纯白无垢的仙衣。
莫名的激动令她头脑发涨有些晕乎,抓紧白色仙衣,她飞快的站起身,水眸掠过周边的景色,除了满眼的红花如海,别的什麽也没有。
她垂眸瞅见手上的仙衣,脸黑了一半,敢情自己奴性又犯了,才会想到某人,恼怒的将手中之物摔出去後,一脸若无其事的从上面踏过。
「看不出来你胆子倒是长肥了些。」
清泉般的声音如细水流淌进绿芽的耳里,让她吓的差点跌个狗吃屎,回眸,那熟悉的白衣身影随即入了眼,她难掩惊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敢情她刚才摔的、踩的是他墨仙人的尊贵仙衣……
「你、你、你回来了?」她尽量表现出平常的样子,嘴角的笑像抽搐似的。
他看着她,但笑不语。
没错了,就是这抹温柔过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前这尊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她过於怀念而出现幻影。
唉!都说了,她就是贱骨头来的。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一切都是幻觉、假的,仙衣是她幻想出来的,眼前的墨寒也是她杜撰出来的,啥都是假的。
既然是幻觉那就办了,她笔直朝眼前的“假”墨寒走去,都快撞上去了,还不歇脚,她就是打算将这个幻影撞个碎,让它别出来闹腾她。
在碰到幻影的刹那,那只“假”墨寒居然用食指顶住她的额心,嘴里还说着话。
「看来你长大的只有胆子,眼力却毫无长进。」
绿芽愕然的看着他,愣道:「幻觉还会说话?连语气也跟真的墨寒一模一样,这手指的温度像真的一样。」
墨寒默了一瞬:「你不是眼力不好,而是脑袋瓜子生病了吧?」他用力往她额头拍了下去。
这一下,把绿芽给痛醒了,她捂着额头,指着他,一脸吃惊:「原来你是真的唷!」
墨寒叹了一口气,道:「废言。」
☆
红花间,墨寒一身白衣显得清隽无尘,神色平和中带点不以为意,黑眸落在眼前娇小的人影上。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疏於修炼?」
绿芽摇摇头,「我不晓得多认真在修炼呢!你在上面没有看到吗?」她用手指了指天。
「我忙着要事,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注意到。」墨寒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做过哪些“好事”吧?」啐!她是小事没错啦!就他墨寒最了不起。
他挑了挑眉,「将你做的“好事”一一说个明白,我好“奖励奖励”你。」他一向赏罚分明。
绿芽默了一瞬才开口道:「其实也不全是好事,只有一小部份是坏事,就一小部份而已。」
墨寒睨了她一眼,「说。」
她咽了咽口水,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我试着扯掉白雪……就是白兔精那对长长的尖耳,可是最後我下不了手,反而跟她当起朋友,还有一次我下定决定要将这附近一带的鼠精全都放火烧个精光,我在地洞里放了大把的火,可一见到遍地鼠精胡乱逃窜,我又觉得很牠们很可怜,於是决定要将火弄灭,谁知道我灵力太弱了,做不到凭空取水,所又我为了挑水救火把自己累个半死。」
她讲的那麽钜细靡遗,自然是想让墨寒了解一个重点,那就是她那些恶事最後都变成好事啦!
听完她的话,墨寒沉吟不语,双眸盯着她看,看得她背脊寒毛直立,甚至想让她开口求他让自己切腹谢罪算了,只要他别再用那种冻死人的眼光瞅着她。
「你打算让我怎麽罚你?」他久久吐出这麽一句。
绿芽瞪大圆眸,「怎麽会是罚?你口误说错了吧?」
「再说就先毒打侍候。」
「……」她上诉不成,只得装哑巴。
「我罚你陪我打坐一整晚。」
她脸一黑:「……我看你还是毒打我一顿好了。」打坐什麽的,根本不是妖干的。
他笑的温柔无比,「既然你想被打,那就等打坐完再打,免得把你打肿了,你还有藉口说怕痛不能坐。」
绿芽哀悼地想,她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
天亮,鸟未鸣,鸡未啼。
「该起了,快点。」墨寒大手一挥,绿芽身上的花织被飘然落地。
她打了个冷颤,睡眼惺忪的喃道:「该死的幻影别来闹我,我还累着,再吵就灭了你。」
「你想灭了谁?」
她直觉回道:「不就是……我、我不就是随口说说,你千万别当真,我马上起床。」天杀的,幸好她想起眼前这尊是真的不是假的。
她怎麽就不长脑,昨晚才被罚坐到腰脊直不了,今早就白痴的跟他叫阵,她真是十条命都不够自已玩。
她立刻转了个话题:「我们要上哪儿去?」
「去城里。」
城里?她愣了愣:「可是今天白雪要来找我,要不带她一起去?」一双圆亮水眸充满期粉的瞅着他。
他笑的温文无害,「白雪是你昨日口中的那只兔子精?」
绿芽用力点点头。
「这段日子,你都跟她来往?」
「除了她还有几只好的妖怪,他们跟我一样,人都好好唷!」她笑弯了眼。
他叹了口气:「你还真会懂的顺便称赞你自己。」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是有恶念没恶胆,没半件坏事做的成功。」她耸了耸肩。
「白雪何时来?」
「快了快了,她腿短会走久一点,待会儿就到了。」她谄媚的笑道。
心想这小白雪今日怎麽那麽慢呀!她要是再不来,墨寒说不定会……
「既然还要再等一会儿,那你跟着我先打坐修炼。」
「……」她就知道,他要说这个。
绿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依他所言,谁让她灵力不如仙呢!
见她如此听话,墨寒淡淡的笑了,随即凝神定心进入禅境中,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个东西一直硌着他的肩。
他看也不用看,肯定是绿芽这株小花妖又贪睡了,欲开口唤醒她,却想起她昨晚被罚打坐几乎没什麽睡到。
这麽一想,也就由着她靠着自己的肩睡下了。
「墨寒……你回来啦!……什麽……我才没有很想你,只是有一点点点点想而已……」她梦呓不断,说个没停。
听着她的话,墨寒眼中闪过笑意。
「白雪……不可以把墨寒变成肥料,他会生气的……他脾气很坏,老是罚我……」她愈说愈小声。
肥料?他脾气很坏?老是罚她?
敢情他得了失忆,这小花妖说的是他吗?
墨寒挑了挑眉忍不住将耳朵凑近她的小嘴边,好听个仔细。
「墨寒虽然是个大烂神仙,既不负责任又自以为潇洒,可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他长得很赏心悦目,看了不会想吐。」她说到最後还笑了出声。
这一笑,把她自己给笑醒了,这才发现墨寒正用着温柔到近乎吓人的笑容冲着她笑。
「墨寒,你的脸抽筋了吗?」怎麽笑的比平时还可怕,温柔过头了吧!
他笑的一脸无害,迷人无比,「我除了这张脸说的过去,能卖笑给你看,其它的压根一文不值。」
她愣了愣,随即离他远远的,「你……你是哪来的妖怪,竟然敢假扮墨寒,说,你有什麽目的?」这只肯定是假墨寒真妖怪,墨寒决计不会这样说话。
墨寒佯装冷笑,道:「你还不笨,竟然能看出来我不是他。」这小花妖……还真是眼力不好,真假都分不出来。
她心中一惊:「那昨晚那个是你还是墨寒呀?」如果是假墨寒的话,那她不就被罚假的。
他嘿嘿笑了,「你说呢?傻花妖。」看来他也有演戏的天份。
「你干嘛笑的这麽可怕,我…我我告诉你,你别用着墨寒的脸笑的那麽恶心,快现出你的原形。」她双手交叉挡在胸前。
墨寒眼中笑意更重,这小花妖明明怕的要死,还要假装勇敢,那他就陪她玩玩。
「小花妖,刚才你睡着时,十有八句都是在骂那个叫墨寒的,反正你也讨厌他,我又是假的,不就正合你意。」
「你在胡言乱语什麽,别含血喷人,我才没有骂墨寒。」她摀住自己的嘴,心想她骂了吗?就在刚才打嗑睡的时候,她真的骂他了吗?
他一字不露的原句重现:「白雪……不可以把墨寒变成肥料,他会生气的……他脾气很坏,老是罚我……墨寒虽然是个大烂神仙,既不负责任又自以为潇洒,可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他长得很赏心悦目,看了不会想吐。」
噗……她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她刚才的确在梦里说过这些话,小手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些话是不是很耳熟,看你那种脸就知道你晓得自己刚刚说过什麽话了。」
她手朝他一指,「这是我跟墨寒之间的事,干你这个大妖怪什麽事,你快点离开这里,要不然等会儿墨寒来了,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看着她笑的不怀好意。
她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你干嘛一直看着我?」那眼神……很不纯洁的感觉。
「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怎麽”了,墨寒也不会来救你,他可是在三十三重天外天那麽远的地方呢!」他的脸离她愈来愈近。
「你别再过来了,我……我真的要叫罗!」墨寒死到哪儿去了,她搞不好就快失身了。
「你叫呀!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他露齿一笑。
「我……我跟你拚了,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
他睨了她一眼,「你就怎样?」
她牙一咬:「我就自刎化为花香,让你得不到我。」怎麽样?够狠了吧!
「喔!那你快点自刎吧!」他作了个自便的手势。
她呆了呆,双眸圆瞠,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别那麽认真。」自杀什麽的,她还没那麽勇敢。
墨寒突然大笑几声,而後朝她勾了勾手指,脸上的笑意依旧,无害温和。
她又是一愣,「你疯了吧?干嘛突然狂笑。」他那是叫她过去的意思吗?
「过来,我是墨寒。」他止住笑,对她说着。
「你想骗後过去,然後把我吃了,我没那麽笨。」
「你真的笨的可以,我身上的无丝毫魔气,只有仙气,你觉得我是真的墨寒还是假的?」他摇了摇头,心想这小花妖真的不聪明。
绿芽嗅了嗅飘在空中的味道,满鼻的仙气盈斥她的胸臆,她双腿一软,瞪着墨寒。
「我差点被你吓死,你干嘛要骗我。」
「你不是说我脾气差、爱生气、是个烂神仙,还自以潇洒?」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默了一瞬:「……你这是在记恨吗?」
他笑道:「我只是在告诉你要谨言慎行,下次睡着时别说梦话。」
「……」她彻底无言,这位墨仙人分明就是在记恨。
☆
方才的玩笑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插曲,绿芽靠在墨寒肩头,歪着头问他:「墨寒,我们真的要打坐到白雪来吗?我的腿都快麻了。」她恨死打坐这玩意了。
她睨了他一眼,不出声的吧!没关系,她很懂得自言自语的。
「墨寒,你前些日子不见了,是回到天上找你那些神族朋友吗?」她看着他文风不动,毫无所闻的表情,没关系,她接着问。
「墨寒,你没见过白雪,她长得很可爱,眼睛大又圆,比我的还大,不过你不能丢下我,跑去渡化她喔!」杏眼又朝他一看,很好,还是没反应。
「墨寒,这片红花不晓得会开到什麽时候,上一次开的时候,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差点把这些花给淋坏了,为了让它们不受伤害,我偷偷的用了灵力织了一件好大好大的妖衣盖在它们上头,没想到这场雨竟然下了七天六夜,等到雨停了,那件妖衣也破得差不多了,心想那些花可能淋坏了,结果原来那些红花根本就不怕风雨,吃足了雨水,反而让它们开的更红、更艳。」她撇了撇嘴,这人该不会偷偷睡着了吧!
「墨寒,我的灵力比以前强很多,以前连隐身都不会,现在我连移形换影都会了呢!我很认真在修炼,你说我是不是很乖、很厉害?」她懒得再回眸看他是不是会搭话,反正他一打坐就跟个哑巴似的。
「是吗?原来你真的很认真在修炼。」墨寒睁眼,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旋。
她连忙转头,「你打坐完了?白雪还没来呢!」
「快了。」他挑了挑眉,眼带笑意。
「什麽快了?」她心想他可以说话不要那麽简明厄要吗?
「不用去找,她已经来了。」
「在哪儿?」莲足立刻站到石上往远处望,未见任何身影。「墨寒,没有人来呀!」奇怪了,连个影子都没有,他还说白雪已经来了。
他伸出手朝地面一点,「不就在这里。」
修长的指尖点地,白光化土,一只雪白的兔子瞬间从地面跳出。
兔子落在地上翻了个身,随即又是一跃,在空中幻化成一名穿着白黄相间的娇俏姑娘,圆眼不停的往墨寒身上来回扫视着,小嘴微微嘟起,打量他半天过後,才转身跑到绿芽身边。
「你什麽时候交上这麽够力的朋友,浑身仙气的,难道是……」话虽然是对着绿芽说,一双明亮的红眼睛却不住地往眼前清尘出众的男子脸上转。
绿芽点了点头,「就是他没错。」看也知道就是墨寒,只有他才会眉宇间清圣之气浑然天成。
「他真的回来找你了!我就说他会回来的,毕竟你还没渡化完全,又那麽笨,修炼那麽久才多那麽点灵力,他不回继续看着你像话吗?」白雪一脸理所当然的撇了撇嘴。
这株莲花妖一点都没有身为妖的自觉,作为她的朋友还真是替她感到汗颜,还好这个叫墨寒的神族仙人又回来渡化她了,这样自己也比较放心一点,话说回来,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放心个鬼呀!
一想到那张阴柔至极过份俊美的脸,白雪就忍不住打了叽呤,那双鹰枭般的黑眸已经让她睡不安稳,每晚必发恶梦。
绿芽白了她一眼,「你这趟来是为了损我吗?」
「岂敢,话说回来这个叫墨寒的会不会动不动就杀妖?」白雪问着,看见仙人不自觉有点怕怕的。
绿芽露齿一笑,「墨寒虽然身为神族仙人,却不会随意残杀弱小的妖魔。」
白雪笑了,神色有些累,「那就好,那就好……」
「你的脸色怪怪的,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绿芽关切的看着她。
白雪连忙摇了摇头,神情颇为凝重的说道:「我以後会很少来这里,原因我不能跟你说,我此次前来是要跟你道别的,还好墨寒回来陪你,这样我走的也安心。」唉……世事难料,她哪会想到自己会惹上这麽一号可怕的人物。
走的也安心?绿芽敛去笑容,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怎会这麽突然,要不然我和墨寒陪你一起去,墨寒一定不会反对的。」打定主意後,准备开口喊着前方盘腿而坐的人时,藕臂却被扯了一下。
白雪心想让她叫上神族的人还得了,那个人肯定会立马毙了她,连忙惊叫:「千万不要,我……总之你只要记得跟在墨寒身边,好好的修炼,我的事你就别瞎想了。」小手拍了拍绿芽清丽的脸。
绿芽的双眸微黯,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一定要走吗?那我到哪里能找到你?」白雪走了之後,她们还能相见吗?
除了墨寒以外,池水妖和白雪都是她很珍视的朋友,失去墨寒她会想念会落寞,可若失去她们两人的话,她也一样会难过的。
「放心,等我事情办完後,自然会去寻你。」她也舍不得这株花妖,可眼下的一切却不容她细想,唉!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呀!
「我和绿芽送你一程吧。」一直在後方岩石上坐着的墨寒不知何时已来到她二人面前,神情淡然。
你送我去死还差不多!白雪连忙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用力的摇了摇头:「不用客气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完,抬眸望着天,轻声道:「再说下去就日落了,我先走啦!你们不用送了,他日一定会再相见的。」
不待绿芽回应,背过身扬了扬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想再同她说些话的绿芽,只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心中突生惆怅,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将目光收回落在身边的人。
「墨寒,我不喜欢孤单,以後你上那里去我就要跟到那里,再不让你将我丢下。」她是这麽打算的,最好他一辈子都渡化不了她的妖性便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永不分离。
墨寒没有答应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抚着那细柔的乌丝,目光看向正在西沉的火红落日。
「既然你想跟着,那明日同我去见一个人罢!」他忽地低语,嗓音有些飘渺。
她偏过头凝睇着他,「我们要去见见谁?」
他笑了笑,道:「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