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善伸出了大拇指和小指，高举到范周歌面前；他知道那手势的意思，却面有难色地说：
「做什麽？」他压下她幼稚的动作，都几岁了啊！
「看不出来吗？打勾勾啊。」她拉起他的手，拗成跟自己一样的形状；短短的小指勾着他的，大拇指压住他的指腹。「我答应你，不在同学面前说起你觉得糗的事。」她说完便放开了手，展开笑容说：「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和新朋友去打球了吧？」
范周歌觉得那勾住的手放得太快，学她的动作，把陈可善的手拉回来；十六岁的两个人像六岁小孩一样，表情认真的打勾勾。
「我抓到你的语病了！陈可善心机好重！想要不说糗事而已吗？哼哼哼！」范周歌靠近她，眯起眼睛近距离地威胁道：「不仅是你觉得糗的事！你觉得很棒的事、觉得好笑的事、觉得很帅的事，所有跟我有关的通通不准说。」他早就知道她所谓的好笑、所谓的棒、所谓的帅都是他的糗事了！
像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从公园设置的方格铁架上，像是动感超人一样地一跃而下，站在地面上的陈可善大呼好帅。
他在水泥墙壁上作画，用的是沾水的毛笔；水泥墙面吸水以後颜色变得较深，用水痕作画方式很有趣但他拿笔的方式独树一格；从背影来看根本是随地便溺，还自称小鸟画家，陈可善却在一旁说他画得很棒。
还有他的好笑，因为不在乎形象，不受控制搞笑演出的机会太多了；陈可善每次都很捧场，让他以为自己有当搞笑艺人的天分，但是现在想起来根本都是冷笑话嘛！
想起来都太蠢太糗所以不准说！
「好啦好啦，我不说嘛。」轻易被抓到语病，她呿了一声，但随即装起可怜。「唉，我真是太可怜了，以後要和朋友聊天都没有任何有趣的回忆可以当作笑料！都是你的错啦！要是扣掉跟你有关的，我回忆中的笑点资料库都乏善可陈了。」
从小到大，除了幼稚园同班过，两人之後就一直分属不同班；不过学区是一样的，又是隔壁邻居。一起成长的回忆，几乎像本体和影子一样密不可分了。所以陈可善才说扣掉了他以後，自己的回忆乏善可陈。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范周歌一听「乏善可陈」脸又冷了。刚才在旁人眼中像是打情骂俏一样的过程里，他连威胁陈可善都还有着笑意，但现在他表情大大地写着「不爽」两个字。
「陈可善。」
同样的名字用不同的语气来说有不同的效果，范周歌不隐藏自己的反感；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在生气。
「不要再说自己乏善可陈了，那不是你；你是可爱善良的，忘记了吗？再敢说一次我就处罚你。」
陈可善缩了缩脖子，露出做错事的孩子会有的表情，轻轻地说：「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那句话好像渗透她的脑袋。明明她不真的那麽认为，可是，好像连嘴巴都刻意要打击自己似的。一直把「乏善可陈」挂在嘴边。想起那句话，她又想哭了；才说想哭，眼眶就酸了起来。
见她可怜兮兮像是小狗一样低落的样子，范周歌很自然地把她的额头移向胸口，给她直接的安慰。「好啦好啦，不要装无辜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低落的时候哥给你靠啦，怎麽说我现在也是同学眼中的红人了，你已经赚到了就别一副吃亏的样子。不准哭喔！」
「我才没有哭咧。」
他低下头看着陈可善，她倔强揉眼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他早就看过太多次了。可是，他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只是说：「好好好，你没有哭，那就快点笑一个给我看。」
陈可善努力的把眼泪眨回去，成功了以後才抬起脸。「你说笑就笑哦？想得美，看我笑也要付出代价的。」
「怕你啊，顶多回家请你吃粉圆冰豆花。」
「呿，又是粉圆冰豆花，明明就是自己想吃；老是把请我当藉口，还叫我去买，而且还总是只买一杯。」
从小到大，大同小异的回家路上有着一摊卖豆花的古早味；卖豆花的伯伯一卖十多年，他们从小吃到大，从路边摊吃到小店面；范周歌特别喜欢他们家的粉圆，可惜不单卖，他偏偏又不喜欢豆花……
「我是为你好耶。粉圆和冰对女生来说是美容大敌，我只给你养颜的豆花，看我对你多好啊！」他一副「你这家伙不是好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好一样。
「是是是，我真是感到动痛哭流涕了！」
「知道感动就好，不枉费哥疼你。」他哈哈笑着，和陈可善约好要走那一条有豆花的回家路线。
嘻嘻哈哈地约定了以後，下一次的下课时间，就是放学；他们还是没有和班上同学好好说到话，关於他们之间交情匪浅、共吃一碗豆花、会行走的人肉闪光弹等等称号不胫而走；开学第一天，他们已经是公认的班对。
没有人向他们确定彼此的关系，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手来脚来，不是「栏杆咚」就是「额头靠胸膛」；那声「歌」，大概也只有陈可善可以叫。同学们有着无须言明的共识，不过就是有人喜欢「别人的东西」。
陈可善没有在第一时间加入女生分类各种属性的小圈子，而最大势力的小圈圈里，那双锁定范周歌的眼睛，像是穿越了十多年而来。那正是曾经推过陈可善的女孩。几年过去，当时年幼的当事人早就忘记；不过这一次她还是觉得陈可善碍眼，而且还是熟悉的碍眼。
「向涵要走了吗？」
一个带着黑色胶框眼镜的女孩，拍拍盯着後门发呆的易向涵，轻声地问。
「走啊，放学後就是要走，不然要干嘛？」易向涵笑笑地说，回头看看属於自己这个圈子的女生有十个，加她就有十一个。「为了庆祝我们认识，一起去喝一杯！我请客！要喝的快加入唷！」
「耶！」
女孩们欢呼，为了一杯饮料而感到开心，是单纯幸福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