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看着他持枪的身影消失在堂屋里,心不自觉地悬了起来。
她明白冷英很强,可他再强也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看得见摸得着。这村庄里发生了什麽事,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在有形与无形的威胁之间,或许人更畏惧的,是冥冥中那无形的力量。
冷英进去已经将近一刻,还没有出来,温雅有些不安地来回打转,既想进去看看,又怕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还给他添乱。
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她抬起头来,突然看见那一直在屋顶上盘旋的黑气正在急速聚拢,变幻了形态。如果说先前它看起来像是一顶圆圆的锅盖,似乎并没有什麽攻击性,那麽这时候的它明显惊人的锐利起来,而那种锐利的形态,怎麽看起来那麽眼熟?就好像是……
一枝利箭!
“冷英快出来!危险!”
温雅失声大叫,眼睁睁看着那邪气汇聚而成的黑色利箭从空中直射而下,直直地穿透屋顶,耳听“轰”的一声,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冷英!”,房屋就在她的面前坍塌了。
“冷英!”
好端端的一所房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废墟,随着房屋的坍塌,仿佛有什麽邪恶的存在被惊醒,地下瞬间黑气窜涌,恰似无数黑蛇从地底疯狂蹿出,张牙舞爪地向这片地面上唯一的生灵扑去。
温雅惊呆了,看着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她本来应该转身逃跑,可她一步也动不了,哪怕黑气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腕也想不到要逃命,几乎变成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冷英在里面,冷英还在里面!
“温雅!”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瞬间她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快走!”
“冷英!”
是冷英!他没事!他出来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席卷了她,她一把抱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冷英来不及解释,左手紧紧搂住她,右臂银枪挥舞,伴随着尖锐的风声温雅只看见那些张牙舞爪欲缠上她的黑气就像是被斩断的触手,纷纷萎谢在地。
他挥枪搂着她疾退,直到远离了那些黑气的攻击范围,他才停下了身形,低头看向了怀中的温雅。
“你怎麽样?”
“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温雅哪还顾得上自己,紧抓着他的衣襟,又是笑又是泪。“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埋在里面了,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我在里面听到你在外面大叫出来,就知道不好了,立刻瞬移逃了出来。”冷英说:“幸亏有你在,否则我真要被埋在里面了。”
“你看到什麽了?房子里的人呢?”温雅急着问:“到底出什麽事了?”
冷英摇了摇头,表情困惑。“我不知道。”
他说:“屋里很整齐,家具都好好的,没有任何杂乱的迹象,但就是没有人。我四处找了一遍,发现不要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虫都没有,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就好像是……一片死地,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存在。”
“这麽说,这一个村子,都是这样了……”
整整一个村庄的生灵就这样平空消失,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到底这里曾经发生了什麽恐怖的事?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打了个寒战。
“冷英,会不会是那些邪气,吞噬了这里的生灵?”她说:“刚才它们还想攻击我,所以我想,这村子里的生灵说不定是被它们吞噬了!吃掉了……当然什麽痕迹都找不到了!”
“这……现在看起来,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真如温雅的猜想,那麽这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冷英的预期。邪灵的存在能够给人类造成致命伤害,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屍的事件,他们所遇到的到底是否邪灵,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麽,来源何处?
冷英不由得想起了雪国预言中的灭国之劫,难道这神秘邪气的出现与此有关?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沈重。
在他沈思的时候,温雅拉着他的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一不留神那致命的黑气就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但这一张望,她不由得惊讶地叫了起来。
“咦?”
“怎麽了?”
冷英一惊,以为邪气卷土再来,温雅一指前方。“你看,金光!”
这一次不止是温雅,就连冷英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已成废墟的残垣断壁之间,渐渐闪出了金色的光芒,而且那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
“危险!”
“!”的一声巨响,如同晴空霹雳炸雷,惊得人魂飞魄散,满眼乱石飞落,瓦片砖屑四溅,爆炸造成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地面都猛烈的摇晃起来!
“啊!”
温雅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冷英已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把她牢牢按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做盾保护着她,不让她被碎石击中。温雅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倒在了草地上,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冷英胸前软甲的银辉。
她被冷英压在地上,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忽然意识到眼下这个姿势有些暧昧,顿时脸上发热。听到耳边震动声消失,她急忙挣紮着想要起身,却被冷英一把按住。“别动!”
温雅看着他,只见他撑在自己身体右侧的左手臂上,雪白的衣袖正渐渐洇开了殷红的一片,有鲜血沿着指尖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
冷英并没有发觉自己受伤,被她这一喊才意识到,他低头看了看左手,小声说道:“不要紧的,一点小伤。”
“什麽小伤,让我看看!”
温雅挣紮着要坐起,冷英却不放她起身。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实不会再有新一波的危险袭来,他才松了口气,撑着身体坐在她对面,温雅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他一低头,对上温雅亮晶晶的眼睛,脸刷的一下红了。爆炸之时他情急扑倒了温雅,现在危机过去,两人一对望,他倒开始尴尬起来。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还不让我看看!”
温雅哪还顾得上害羞,一把抓住冷英的手,撩起袖子检查,只见他的左手臂上,从肘部到手腕不知被什麽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涌出。
看到那伤口,那鲜血,温雅倒吸了口凉气。心里一痛,眼眶一热,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驸马?”冷英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掉眼泪,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心疼他,但他何时见过这等阵势,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她。
“你别……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我……不值得。何况我……我身上带有伤药,敷一下就好了,这点伤不算什麽,真的!”
“谁哭了,我才没哭!”温雅吸了吸鼻子,硬声硬气地说:“只是这破地方灰太大,我被灰迷了眼而已!”
见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鬼地方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她最讨厌男儿有泪不轻弹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炸毛的时候,冷英是为了保护她才被伤成这样,得赶紧想办法先止血才对。
她说她没哭,冷英当然不会不识趣地非说她哭了。毕竟因为公主手臂被划破了,於是驸马就心疼得哭了,这往好听了说当然是驸马和公主伉俪情深了,可不好听的话想都不用想,就是在小白脸的现成大帽子上再戴上娘娘腔的华丽装饰,实在严重有损驸马的夫纲。不过他说有伤药倒也不是为了安慰温雅而随口敷衍,的确是带了药在身上,温雅现在顾不上去思考他怎麽出门踏个青都带着伤药的问题,一个劲催他快拿出来。
冷英右手探进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温雅连忙接过拧开,将药粉不要钱地往他伤口上倒。这伤药很见效,血很快便止住了,只是没有纱布包紮,温雅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他把伤口包上。
“这手帕我没用过,是新的!”她一边包紮一边解释:“你先凑合着用一下,等咱们回去再找大夫给你重新上药包紮!”
“没事的。”冷英笑了。“我哪里有那麽娇气,一点皮肉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我怎麽能不担心?”温雅瞪了他一眼。“让我看看你。”
“什麽?”
冷英不解,温雅也懒得再解释了,一把按住他的肩把他转过身去,敏锐的目光在他的背部来回逡巡。
刚才爆炸的时候他把她压在身下,乱石碎屑要砸都砸在了他身上。她被他护着倒是毫发无伤,可是伤到了他,这样的交换根本就不能叫做划算。他手上的伤是可见的,但躯体上呢?
她来回在他背上看了几趟,单从外面看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她没有透视眼,要想看他身上有没有伤,除非解衣验看,但冷英肯定不可能给她看的,别说在外面了,就算是回公主府去,他也未必会肯。谁让她和他到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还真没有什麽立场去检查他的身体。
这要是在自己的世界,对着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管他有没有上过床,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撩了他的衣服去看,可偏偏……
女人,你的名字为什麽会是女人呢?
这是温雅在这个世界至今无解,或许终身也得不到解答的谜题。她直直地盯着冷英看,看得冷英更加手足无措。
“我真的不要紧。”他脸上微微泛红,很轻声地说:“你没事就好。”
“傻话。”温雅戳了戳他的额头。“什麽叫做我没事就好,你可是我的……伴侣,你要是有什麽事,我能好得了吗?”
她抬起衣袖,小心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渍和尘土,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怎麽回事。”
两人走到刚才的爆炸现场,那片废墟已经彻底看不出房子的原形,但在废墟的中央,却出现了一样让两人惊愕万分的存在。
“那是个……人吧?”
那个在乱石瓦片中间横躺着的身影,怎麽看不都是个人吗?温雅怀疑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鬼了。
自打冷英告诉她,她看得到那邪气而他看不见以後,她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不过当她转脸看到冷英盯着那片瓦砾堆,脸上也同样是惊诧的表情时,就知道既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见了鬼。那真的是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躺在爆炸过後的废墟中央。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小心踩过满地的狼藉零乱,踢开几块碍事的砖头,他们走近了那个人身边。
这是一个少年,看样子最多不过十五六岁,他有着一头罕见的棕褐色头发,肤色极白,简直像是玉雕出来的一样,而他的五官相貌更是精致绝伦,温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人类所能想象的最美丽的天使恐怕也不过如此,真是一位绝世的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