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谎言交织成我所活在的这个现实，我无法判断什麽是对是错，只好闭上眼睛一直往前进。我在保健室泡上一壶茶，外头的天气是久违的晴朗，阳光的味道带着点雨後的潮湿。
那个曾经是我学生的男人也在，他昂起下巴和我看着外头的风景，线条明显的发丝垂在肩膀，蜿蜒像只小蛇，橘红的发色在白色的衣服上特别显眼，我时常会将目光转到他的肩膀上去。
「已经好多年了。」他发出像是感叹的声音，转过头微笑看我，随意的坐姿，被结实大腿绷得微紧的低腰直筒牛仔裤上头缝满图章，感觉挺时尚的。
他真的很有魅力。
「……什麽很多年？」赶紧拉回注意力。
「离开这里。」
他用脚踢掉鞋子，缩在床上，背脊微微弓起，游泳锻链出来的肌肉不是那种夸张的线条，我突然愣了下，发觉自己这样大胆观察一个男人的身体实在是非常失礼，不自在的撇过头发出轻应，余光看见男人勾下唇角往我这里笑。
「离开老师，也很多年了。」
这句话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紧紧握住杯沿。
「那麽回来这里的感觉一定很棒吧？」我抛开那种在心底悄悄衍生的怪异感，同样的，也笑了。
男人静默，耸肩。
「啊，」他咧开嘴向我开朗的说，「的确是。」
之後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过，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胸口也好像被重物压住般隐约闷痛，男人这时候又对我露出一口白牙。
「老师等等要和我去散散步吗？」
我看下挂在墙壁的时钟，「可能没有办法吧，我等等还有课呢。」
男人的眼眶下有着偏深的阴影，也许是天生就有的，这让他颜色比平常人还要稍微浅一些的眼珠子变得透明，像是一潭澄澈的水，我按捺住急促的呼吸，男人想要说些什麽，在看见我的时候，还是又闭上双唇。
他抓抓头发，有点烦闷，「……那麽，就这样吧。反正以後还是会有机会的。」
站起身的动作稍作止歇，我疑惑的盯着他，他丰厚的嘴唇微弯，我直觉的想立刻从他眼前逃离，一刻也不想停留。令人心慌意乱，我勉强的对他微哂，男人对我招招手，又看着窗子外头发楞。
匆促的影像，属於少年青涩的笑容，在片刻花白的视野一闪即逝。
我在步出保健室的那一霎那软了脚，思绪混沌，腰间多出双有力的臂膀撑住我下滑的身体，我知道那是谁的。
急促的喘气声在我耳边响起，那双手从我的腰慢慢的滑上，拥住我的肩头，往他怀里稍微使力，於是我和他几乎没有距离，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心脏鼓动着胸腔的声音，沉重的，撞击在我耳膜上。
氯的味道。
氯的味道唤起了些什麽，我的脑海浮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和眼前男人的脸庞重叠在一起，密合。
「……放开我。」
他愣了下，收紧手臂。
「放开我。」我无力的说。
他的手有丝毫的犹豫，但最後还是松开了。
我胸口的窒痛似乎也随着他放开的动作得以减轻，没有入驻眼底的笑意，他若有似无的绽放开一朵近似枯萎的笑靥，我转过身迈开步伐，没听见男人移动的脚步声。
穗金色的阳光淌在地板上，流泄成一池绿水；玻璃窗外的天空被阳光洗淡看不出原本的湛蓝，不知道为什麽，我忽然想回头，看看男人眼睛那种纯粹的茶色。
我缓缓停下脚步，踌躇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回过头，而男人沉稳的步履声也与我渐行渐远。
只差一步，就是背叛。
我的眼眶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