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斯特17岁,森青子14岁。
下午1点,森青子准确的生理时钟迫使自己的眼皮在午休钟响前五分钟睁开,顺着自己睁眼後的目光,位在左手边的安迪勒的睡颜也就自然映在自己眼前......这是森青子喜欢自己是左撇子的原因之一,很自然的,睁开眼看见安迪勒是森青子下午的小确幸。闭上眼开始盘算下午的课程,森青子毫不在乎,因为今天的考试都在上午结束,她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放学後的补习班。在之前,森青子非常自然的将补习班视为"延长与朋友相处的时光"的美好想法,在自己与翡加莉萝展开冷战後烟消云散,她们之间无时无刻弥漫着尴尬......尤其当翡加莉萝的新朋友锐芬加入森青子和翡加莉萝後,森青子更觉得只是电灯泡无地自容。虽然三人不论在学校或户外甚至是补习班都形影不离情同姊妹,森青子却恨不得装病逃离这些与翡加莉萝及锐芬相处的时光,她讨厌自己的良心。
暂且抛开这些烦恼,她庆幸自己在今日也同样达到铎特的标准:国文100、英听100、数学92,森青子从母亲帕金铂口中得知,当时铎特选择领养自己的原因无他,纯粹只是因为自己的智能测验较同龄小孩高出35分......当然,帕金铂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森青子在金瓦诺家,显然是个累赘,要不是自己的智力测验分数高於常人,自己也不会现身在御加初中。但令森青子一直疑惑的是,既然自己的实力能达到不凡......为何标准特地设於100或92,而且,这个数字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森青子还必须腾出几分钟算算看自己要错几题才能达到92分......相较之下,考100分简单的多。
就在森青子想着想着快要重返梦乡的同时,午休锺响终於打了下去,碍於校规,森青子此时才能名正言顺的离开座位去走廊洗手台洗个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一节是国文,柯琳顿却反常的提早进了教室,也反常的对全班闹脾气,那种程度就连平时总和科琳顿一搭一唱的莫卡也沉默。虽然後半节课柯琳顿讲起自己在丧亲时没能见到亲人最後一面的悲痛(刚好第十课是麦帅为子祈祷文),森青子却无法同班上其它女生哭泣......自己连亲生母亲第一面都没见过,哪能评论什麽最後一面?或许森青子早就错过了也说不定,她毫不在乎,也觉得科琳顿只是在博取同情以掩饰自己的过错。
下课锺响敲了,面临十分钟下课,森青子真正觉得想挖洞钻进去,她常常以余光在围绕在自己座位旁的同学中瞥见翡加莉萝孤身一人,或者和锐芬结伴去上厕所,森青子心中总有说不出的罪恶与莫名,这场冷战全由自己的一句[你是我的朋友请别怀疑我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所造成,当时森青子也只单纯的认为坦白自己的真心後,她能得到翡加莉萝的友谊.......因为自己生平从未向任何人坦白心思,她以为这样才是对的,没想到却错深了,坦白後,她们之间却开始了冷战。森青子总是一人去上厕所,纯粹只是因为觉得上厕所还要结伴同行搞得浩浩荡荡实在很蠢,但锐芬截然不同,她时常邀请翡加莉萝一同同行,这样反而出乎森青子意料的加深了她们之间的情谊,难道翡加莉萝不觉得这样很烦?森青子无法往後思考,因为这个疑问总被身旁一群同学接连不断的话题埋没,她总结的结论是:做自己就好,或许斐加莉萝就喜欢锐芬这样邀搭也说不定,森青子也无法怪罪锐芬是因为锐芬为人真的很真诚(森青子不明白锐芬是如何做到的),在加上成绩总是校排第一,翡加莉萝自然会选择有权有势的人当做朋友。
可惜翡加莉萝不明白实情。
除了金瓦诺家族的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森青子每日的分数全由铎特锁定,森青子从来不知道为何铎特这麽执着於这点,或许又和爷爷有关。有时候森青子的确想反叛铎特,得到全校第一的头衔......得到翡加莉萝的友情,这对森青子来说不难,但她从未反抗过,对森青子而言,铎特已经给了森青子想要的一切......家庭。
虽然这个家庭和森青子所想像的家庭,那种快乐且和乐融融的小家庭,截然不同。
第二节课是英文,班导琳达一如往常,在打钟前走进教室并备好ppt,近期的英文课总有一半的时间被拿来讨论这次御加初中60届校庆的创意进场,御加初中是中学、初中男女合校,一个年级有30个班级,前前後後加起来有180个班级在御加中学,校方这次还特地包下国立的体育场举办一甲子校庆,森青子的班决定以拳击有氧宣传禁菸,出於拳运差,森青子和其它14名同学要负责扮演香菸,校庆当日要穿上一身白装并套上一身香菸装......与其是香菸,到不如像一根烟囱。
森青子希望这节英文能够再长一点,因为下一节是体育课......除了要达成那该死的体育老师要学生完成的3200,还要练习校庆的大队接力,森青子是第7棒,翡加莉萝第5棒,锐芬第10棒,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全然是因为,户外行动,都必须和翡加莉萝与锐芬黏在一起。
但还是下课了。
[要走了吗?翡加莉萝?]森青子收拾好桌面上的用具後走到翡加莉萝座位旁,试探一问。
[......嗯?喔,好阿。]翡加莉萝回答,始终没看森青子一眼。翡加莉萝脱下校服外套,与森青子一同等候锐芬。每次都是如此,森青子搭上翡加莉萝再同锐芬同行,甚至走在一起都有规律,一开始说说笑笑,直到上了通往後山操场的彩虹阶梯後,森青子就会竭尽所能远离翡加莉萝与锐芬,翡加莉萝却也会尽可能的待在森青子身旁却又不远离锐芬。这是最奇怪的事情,当初是翡加莉萝和森青子疏离,森青子想迎合那两人,翡加莉萝却似乎不肯。
但翡加莉萝还是失败了,这让森青子松了一口气,她打从心里明白,三个人的团体总有一人会被淘汰,这只是早晚的问题,森青子也甘愿退位,安节卡莉就曾在她们三人面前说出这个事实,但当时并不是谈论森青子三人,而是她们的共同童年。
没错,"她们"的共同回忆,并不包含森青子是因为森青子其实是外地来的转学生,她在御加初中从未谈及自己的过往,她的一切对班上的同学是个谜。铎特说过,除非是校方需要个资,否则森青子一概不能透露自己的往事,被金瓦诺家族收养、成绩被限制......诸如此类,除了金瓦诺,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包括翡加莉萝。这和森青子的爷爷......在金瓦诺的爷爷有关,但铎特当时没有多说什麽,森青子就已经喜出望外,因为铎特不再只是用一句[你还小不会懂]敷衍了事。
[以这一排为中央伍,中央伍为准。]翡加莉萝在队伍前方下令,她是体育股长身兼女篮校队,是个体育好手,和森青子截然不同。
......但不是真的,论及篮球实力,森青子颇有胜算,但森青子有严重贫血,再加上铎特要自己别太锋芒毕露,森青子总用一种随兴的眼光看待体育课。
[我为准。]全班应答。
[散开,开始做操。1234,5678......]直到三十下开合跳结束,森青子知道达克耐在队伍後方虎视眈眈,让森青子为荣的还有自己的天赋......当自己的直觉都是对的时,她会有一股莫名冲动,急着去完成直觉要她做的事,让她觉得彷佛同时存在两个灵魂在她的身体内。还有,自己能感受到所有投於自己的视线,出於本能,当森青子不经意的回头查看,都会和对方的目光交会,下一秒才发现自己感受到视线,以及明白是谁在注视着自己。森青子视这些本能为理所当然,有时她怀疑是否所有人都有这些能力。
[集合,坐下。]达克耐下令。然候告诉训练内容,主要有5圈操场、折返跑与传接棒练习。过程中,心跳撞击声撞击着耳膜,汗水淋漓体育服与胸衣,虽然是冬日,体内却彷佛燃烧烈焰,伴随严重贫血,森青子几乎是摸黑冲刺......如同她的人生。
达克耐带来的疲累族总让森青子陷入迂回,然後想起自己的黑过往,她脑袋平日压抑的愤倦杂质源源不绝的喷出,再来,还是下课了,又要和翡加莉萝与锐芬结伴同行,压抑自己,遵从铎特,她无法反抗,并不自觉的冲回教室,忘了翡加莉萝与锐芬的存在,她开始深感家讯是对的,人是能独立活着的个体,朋友什麽的意义近乎零,她的亲生父母也给她上了这一课不是吗?她根本无须挽回这碎了一地的友情,翡加莉萝明白的传达了这件事,森青子愈走愈激动,踏着步伐穿梭拥挤的人群,任由心情澎湃,疲倦感侵蚀着她的理智,爬上三层阶梯,直行走廊,然後到了教室门口撞开锁上的前门,并推开让一直在自己身後的翡加莉萝进来,和她目光对上,不语的当下翡加莉萝才明白森青子一直知道自己的存在。
锐芬没跟上来。森青子发现这件事。放学钟宣告了一星期的结束,他们迎来周末前,还必须经历补习班。
所以,森青子又要和两人同行。她的行为和上一秒矛盾,却仍然没有加入交谈,只在穿越华夏街(御加初中和补习班隔街)後挤出一丝笑颜丢下一句[抱歉我要去书局买个东西你们先去吧]就离开三人的队伍。
[……我到底在干什麽阿。]森青子在书局一角喃喃自语,以手指粗鲁顺平因汗水纠结的蓝短发,看着横列纵展的圣诞卡片专柜,才想起下下周五(校庆的隔周五)是圣诞节,犹豫是否要买卡片送给银空,她最要好的誓友,与翡加莉萝。
最後她还是买下来了,书店老板因为自己异於常人的外貌开始和森青子攀谈,说她很像混血儿之类的客套话。要不就打折扣吧。森青子心想。
回到补习班,把一些迟到手续办完,度过一个漫长的4小时,吃着便当,思考该如何运用周末,很快的导师宣布放学,锐芬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只剩森青子与翡加莉萝在补习班门口到别,感到时间过的真快,虽然现在是夜晚八点,漆夜茫茫嵌上一颗月,却因御加初中是所明星学校,仍有潮涨般的车流人潮塞在这条华夏街。翡加莉萝给了森青子一个拥抱,森青子对於翡加莉萝展现的双面感到颤栗,为了避免翡加莉萝的马尾扫进眼睛,森青子移开脸庞,却在灯火阑珊中对上了一对目光。
一开始森青子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直到它下意识才投回该处目光,那名身形高大的陌生人貌似是名男子,就在对街以蓝芽耳机对话,面戴的口罩因说话不断抽动着,最令人起疑的是它全黑的装扮,让人感到此人正图谋不轨。
但森青子不太在乎,她目送翡加莉萝过街,隐没於星灯车人之中,回到监视系统完备、防盗器先进的御加中学初中部牵回她的单车。
......就在御加初中最阴辟的角落。没事,她这样独行百次千次了。森青子逼自己不去联想那名黑衣男子的出现,是长时间计画後在今夜即将尾随翡加莉萝......
......而自己再也见不到翡加莉萝呢?
她看向男子所在之处,早已无人。
不。内心的恐惧迫使森青子动身贯穿车潮横行的华夏街,就怕这时自己得第六感最准。车灯照在森青子的侧脸,三次因为暴冲差点遭车撞,所经之处响起一阵阵鸣笛,但她管不了这麽多,只有义无反顾的冲进御加初中的教学区,在寂寥之中踏着狂响节奏疾驶而过搧动砖瓦间的尘土,她跑了好久好久......
办公大楼左侧,最阴暗潮湿无人的一角,正是森青子的目的地,她急煞脚步,震耳欲聋的心跳与喘气声充斥於周遭,她恢复理智,停下查看。
翡加莉萝及她的单车都不见了。